项桥早上起来,琢磨了一路,都没看懂昨晚十点多,上司给他发了个【大拇指】是什么个意思。
今天的工作是去见象湖别墅项目的甲方李总,这次就约在项目地,象湖别墅。
与前两次相比,李总显得焦躁许多,尹照雪还没跟他谈两句设计方案,他拉着尹照雪走到了一旁。
尽管如此,项桥还是能听到两人的谈话。
“尹主任,我不跟你兜圈子,再贷不出来钱,我公司的资金链就要断了。”明里暗里想要尹照雪去帮他疏通银行的关系。
尹照雪一脸冷漠:“我不在银行工作。”
李总火烧眉毛:“哎呦,尹主任真会开玩笑,谁不知道您父亲是中央尹行长,那个位置的人物,您说一声,下面不是就照办了吗。”
尹照雪奇怪道:“我父亲确实在银行工作,你可以联系他。”
李总挂着尴尬的笑:“尹行长什么级别,我直接跟他联系,谁认识我呢?您说是不是。”
尹照雪:“你不会自我介绍?”
一如即往的犀利啊主任。
项桥捂着嘴想笑,不懂上司脾性的人,肯定会觉得尹照雪这简直是阴阳怪气,但项桥知道,他心里还真是就这么想的。
说好听,叫不懂人情世故,说难听点,缺心眼子。
这单生意怎么来的,大家心里都清楚,现在你不给我行方便,那我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李总心中窝火,怎么尹照雪油盐不进,难道当初答应这笔生意,意思不就是帮自己搞定这桩事?
“这地方怎么不放个穿鞋凳,我看那什么老刘家里门口都有这个……还有这里,空间这么大,搞这么空旷干什么?怕我没钱放家具?……还有阳台这个,不行……”
尹照雪一一解释如此设计安排的逻辑,插座,水电的便利。
但李总主打一个“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项桥都看出来了,这人不是不满意设计,或者说,根本跟设计图毫无关系,就是想找茬儿。
尹照雪面面俱到地解释了三遍。
项桥发现上司还傻傻地去旁边认真想了想李总提出来的找茬意见。
然后回来果断地告知:“这样改不了,不符合基本的设计逻辑。”
李总一摆手:“那不行。”
尹照雪把文件交给项桥,项桥收进公文包里,尹照雪冷脸道:“那抱歉,我们做不了,钱退给你,已花费费用会如数扣除。”
“合同里约定了管辖法院,这是我的律师,对退费金额有争议,需要起诉,你直接联系他。”
尹照雪伸出手,项桥把律师名片放到他雪白的手掌里,尹照雪递给李总。
李总估计也没想到他这么决绝,一下就慌了神。
他当然不想,也不能得罪尹行长的亲儿子。可话已经撂在这里了……
项桥看看尹照雪那冷若冰霜的脸,再瞅瞅李总难堪的神色。
上前一步:“李总,您别急,您说的修改意见呢,我们回去再研究一下。因为您这房产面积这么大,确实不是小项目,我们不能疏忽……”
项桥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给圆过去了。
李总明显缓和了语气,“嗯,你说得确实在理,我今天确实也有点急了。”视线望向尹照雪,渴望他一个和解的眼神。
尹照雪冷着脸,正要大步走开,项桥从身后拽住了他的衣摆。
往尹照雪后腰上轻轻锤了两下。
尹照雪不解地望着项桥,“咳咳……笑,主任。”项桥露出善意的微笑。
尹照雪不懂,但先乖巧照做,唇角咧了一下。
尹主任都大发慈悲给台阶下了,李总立刻就驴下坡,上来就想握尹照雪的手,可惜尹照雪给提前抽走了。
“好,那就先这么说了尹主任,你们回去再看看,咱们下次再约。”
离开别墅后,尹照雪一边开车一边对项桥说:“他说的方案,办不了。”
项桥也是服了,自己这都前行五百米了,一看尹照雪还站在原地没动呢。
“主任,李总的意思,不是让你按照他的意见改……”哎不行不行,不能这么说,尹照雪那脑子理解不了。
项桥改口:“他的意思是说,不用改了。”
尹照雪愣了两秒,明显不赞同。
就像他还在看着黑板学1+1=2,项桥直接丢出来一大串二次元方程。
项桥掰开了,揉碎了,告诉他:“主任,他是心里有火,因为你没给他办事,行方便,所以他特意找点茬,这跟设计图都没什么关系。”
“最后我缓和了一下气氛,他顺着我的话说再改改,但其实不用改了,他那意见都是纯挑刺儿的,咱们下次再见他,拿着这版跟他确认就行了。”
车中安静了几分钟。
尹照雪:“你有读心术?”
项桥:……什么玩意儿?
项桥没忍心告诉他,这其实是基本的人情世故。
项桥:“……反正差不多就这个意思,咱们再精进精进也行,就是别把他的话当回事。”
尹照雪缓缓点头。
经过这次跟客户的会面,项桥更确认了一件事。
尹照雪处事像一块冷硬的石头,认真是认真,但直来直去,也碰来磕去,性格上看上去成熟可靠,实则很有些幼稚天真,认死理。
今天这个项目,双方这么僵持下去,不肯退让,说不定就黄了,退钱打官司说出去轻松,难道不会费力耗时间?更何况,做过的工作、花出去的心血相当于打了水漂……
项桥叹息一声。
人情世故这方面,只能自己多上点心了。
-
【大桥:你可能不信,但我已经看透我上司的本质了】
【雪花飘飘~:?:)】
【雪花飘飘~:……他的本质是?】
【大桥:缺心眼子。】
雪花飘飘~:……
尹照雪:……
项桥得意极了。【大桥:他现在不夸我,我完全没感觉】
毕竟,尹照雪都缺心眼了,还指望他能顾得上自己?
雪花飘飘隔了好久才又回话。
【雪花飘飘~:QAQ】
【雪花飘飘~:所以无论如何,你还是会把票转给我的对吧?】
项桥摸不着头脑,怎么突然跳到演唱会门票上了,但他诚实回答。
【大桥:当然,大丈夫说话算话。[拍胸脯]】
【尹主任:你过来。】
微信突然弹出来一条消息,项桥应激性往上地弹了一下,而后缓缓坐回椅子里
项桥到尹照雪办公室去,尹照雪问他:“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还竭力展现出一个僵硬的微笑。
妈呀,不如不笑。
项桥也是有点懵:“没什么意见啊。”
如果放在前两天,既然尹照雪主动问了,项桥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多少肯定会提些意见。
比如,主任你对我太凶了,能不能和善一点?
工作方面,节奏能不能放缓一点?
但现在,笑死,尹照雪不得罪别人已经用尽全力了。
项桥无奈摊手。
什么凶,尹照雪就是这样的人,一视同仁,对全地球人同一张冷脸。
——说白了,项桥心里清楚,这家伙就是脸上什么样,心里什么样,玩不了面前一套背地一套。
三个字概括总结,傻愣愣的呗。
天呐,项桥在心里惊呼,他以前到底怎么会觉得这家伙高深莫测,超级难以对付的……
尹照雪:“真没有?”
项桥笑道:“没有的,主任。”想了想,说:“主任,以后在外面见客户,你能不能多参考一下我的意见?”
尹照雪复盘了一番李总这件事。
虽然项桥解一元二次方程的过程太过迅速,以至于他完全看不懂,但从结果来看是对的,好的。
“嗯。可以。”尹照雪回答。
项桥从上司的办公室出来,关上门的那一刻,在心里比了个拿捏的手势。
同事从旁边过,“哎呦小桥,今天怎么一副扬眉吐气的模样?”
项桥回到工位,像走一条铺满鲜花掌声的庆祝道路,仰首挺胸的。
“呦呵呦呵,”同事们大惊,纷纷跑来围观,“尹主任现在不吸你精.血了?进去一趟,居然还容光焕发了!”
项桥“哼”了两声,鼻子翘到天上去。
项桥:“我已是next level。”
然而项桥还没得意两天,就发现,阎王上司尹照雪总有办法破他的防……
这天,项桥拿着体育馆的初步规划图给尹照雪看,他自己没什么经验,上网把涯海本市的几个体育馆设计图统统扒了一遍,这才做出了这张大前期图。
项桥自认绝对是合格的。
没想到尹照雪一眼看穿:“你这是看的别人的建设规划。”
项桥点头,是啊,没错,他参考的。
尹照雪道:“他们的东西只会影响你的思路。把你脑子里的东西清空,重新做。”
项桥傻了。
大哥,你是天才你直接来可以,我一个新手,肚子里没三点墨,我不找参考我凭空捏造啊!
“愣着干什么?”尹照雪扫项桥一眼,把东西往项桥手边递。
“这种思路走下去会荼毒想象力和创造力。”
项桥给他推回去,希望他再认真看看,这里头不少东西是他苦思冥想出来的,过程堪称艰辛。
尹照雪直接拒绝,像怕被别人的思路玷污了。
“下午上班前给我。”尹照雪说。
项桥:!
叫你一声阎王你还真当催命的阎王啊!
项桥苦哈哈地坐在工位上改,因为时间太急,他没时间考虑这么多了,把脑子里现有的点子都放上去,整个过程脑袋瓜子嗡嗡的,脑细胞叫嚣着原地退休。
他算是发现了,他跟尹照雪现有的主要矛盾,就是普通人和天才无法互相理解学习的矛盾。
偏偏尹照雪压根没考虑这一点。
项桥:笑着活下去。
跟你们这种天赋点拉满的人没什么好讲的。
中午时分,项桥拿着规划图(普通人平庸想法100%版)去找尹照雪,尹照雪不在办公室,项桥等了两分钟,还没见人回来。
【项桥:主任,我在办公室了。】
嗡嗡——
办公桌上的手机震动,项桥一看,尹照雪的手机没有带走,就放在桌子正中央,屏幕看上去调成了常亮。
项桥走过去,把规划图放在尹照雪办公桌上,想先去吃个午饭。
就这一眼,给他瞥到了,尹照雪的手机屏幕——
……不就是自己漫画的主页面吗???
项桥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揉了揉眼睛,再瞅一次。
还真是!
这是什么个意思?上司识破他的马甲了???
项桥心跳缓缓加速,诚然,他没有偷窥别人手机屏幕的毛病。
但现在面临着掉马甲的风险,只好抛弃仁义道德,忍痛当一回小人了。
项桥小心翼翼凑过去,低下头……
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晴の雪???!!!
掉掉掉(捂嘴笑)
第12章 打工第十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