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猫耳幼童递过来的猫尾，巍厌生面色不显，假装随意地接过尾巴。
“哟，一条命呢。”她的视线随即转向幼童的尾部，空荡荡的。
巍厌生随口道：“在世一趟，你就耗掉八条命才得以老死啊？”
猫的尾巴有九节尾骨，拥有九命。
在一个轮回中，猫至多能活九次，后八次都能带着前几次的记忆重生。
在九条命里，若有一次能老死善终则转入第二个轮回，剩下的命会在审判司中一笔勾销。
若不得善终，则轮完九命为止。
“便宜你了，来吧，做顾客登记，让我开个张。”巍厌生掀开珠帘，领着猫耳幼童到案桌上面对面就席而坐。
案板上正正经经摆着一本空白册子，一面雕刻复杂花纹的方形铜镜。
巍厌生找回工作的状态，手拿起笔，点在空白册子上，说：“名字”
猫耳幼童端端正正坐着，双目炯炯看着巍厌生，想了想开口说：“猫有很多名字，有咪咪，有猫咪，有……”
“停停停，那我岂不是要记你九命经历？”巍厌生笔下一顿，顿时感有种回到【功曹司】上班的感觉。
黄泉路的规矩就是凡光顾的来客，商家都需要清楚记录客人的生前来历，定时去【贸行司】备案登记，登记材料烦得很。
这就是比不上阴阳河码头市场和鬼市的地方。
巍厌生晃晃脑袋，认命道：“唉，算了，开个张，你先说你的愿望吧。”
心中默默定下店规之一：不接待多命的兽物。
幼童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说：“有丑东西缠着猫的第八世主人，主人快死了，猫老了，猫想救主人，可猫没有力气，豹尾君不让猫救主人，把猫带走了。猫想回去救主人。”
巍厌生犯难地挠了挠下巴，沉默不言。
猫耳幼童知道自己的要求确实强人所难，又退步说：“救不了主人，那就让猫陪陪主人。”
巍厌生思索了下说：“有点难，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心中却默默清点着：什么东西能够帮她返阳并延长寿命呢？
猫耳幼童闻言竖起耳朵，目光灼灼看着她。
巍厌生心中一定：“倒是能帮你延一两个月的寿命。不过人类生老病死，你一只猫是救不回的，这样你也要回去吗？”
猫耳幼童瞳孔竖起，激动点头：“猫要回的。”
“行吧，来，阐述你的生前吧。”
幼童正襟危坐，娓娓道来。
猫的第一命，在宠物店中出生，被买了回家，后来主人忙于事业，很少陪猫玩，猫想和窗台外的小鸟玩耍，跳楼死了。
猫的第二命，在小区中出生，小区内流浪，因为是白猫，被小区的其他流浪猫霸凌，后来被小区的狗咬死了。
猫的第三命，野地出生，在公园流浪，被一群社青栓在一棵树树上，活活饿死。
猫的第四命，野外出生，被人烫烟头，挖眼睛，剥皮，折磨致死。
猫的第五命，被钱多人傻的地主儿子收养，养的油光滑水的，本来有望老死善终，结果主人被骗钱，猫被执法人拿去拍卖，以百元金额达成交易，在运输途中被闷死了。
猫的第六命，在校园出生，几个月大就被一男大学生收养，关在抽屉里，日日针扎，折磨致死。
猫的第七命，后院出生，被领养人好吃好喝供养着，后来得了猫瘟，无钱救治，被安乐死。
猫的第八命，野外出生，被收养人养得白白胖胖，又得了猫瘟，猫知道主人家境一般，但它不想安乐死，趁主人开门不注意，偷溜了出去。流浪了一段时间，得知自己快死了，找了个水潭，蹲坐在水潭中等死，结果遇上心软的人，在猫无精打采不吃不喝的情况下仍然坚持救助，后来治好了病，又多活了几年，后来被豹尾君带回冥界。
猫的第九命，此刻在巍厌生的桌案上摆放着。
巍厌生手中笔尖差点扎破纸张，越听脸色越难看。
从前她在【功曹司】上班，负责的奖善文书的记录，天天记录的都是谁谁谁做了什么好事，造福了多少生灵，得了多少功德。
如今听了这猫儿的经历，虽她一直都不觉得人性本善，但人性莫名的恶意总是在刷新她的下限。
阴阳河码头那帮家伙只做坑蒙拐骗之事就在她手里吃了不少苦头，【阴曹司】那伙人还时常阴阳她小题大做。
看着幼童仍一脸天真，巍厌生再三确认她眼中没有丝毫怨恨，心里有些干巴巴的。
但她不善安慰，便说：“既然这样，我这就送你回去。”
巍厌生走到柜台旁，拖出一个箱子，在里面翻翻找找。
摸到一个檀木娃娃，巍厌生一喜，拿起檀木娃娃递到幼童面前。
“这个是轮回娃娃，可以通过往生咒将你的灵魂注入到这个娃娃里面，这样你就可以返回阳世了，你回去后将这个轮回娃娃戴在身上，轮回娃娃可以帮你遮盖你的亡灵气息，这样豹尾君就不会察觉到，但是这个娃娃的遮盖能力会逐渐减弱，最多三个月就会完全失效。”
“太好了，姨姨快点施咒。”幼童昂着头闭上眼睛，等待巍厌生的动作。
巍厌生顿了一下说：“哎，不行。”
幼童睁开眼睛，满是不解，焦急追问：“为什么？”
“现在天亮了，我出不去阳间，再说，要是你主人发现你死了，把你的尸体处理掉了的话，我也没办法。”巍厌生想得全面，提前给她打预防针。
幼童闻言立即说：“猫可以进主人的梦，告诉主人，让主人等等猫。”
巍厌生诧异道：“你可以入梦？”
幼童点了点头：“嗯嗯，猫以前想吃罐罐，就会进入主人的梦中，告诉主人，主人第二天就会喂猫罐罐。”
巍厌生半信半疑道：“我现在也有点困，你入我梦试试。”
说完即刻趴在桌案上，不过三秒，呼吸就变得规律起来。
“姨姨？姨姨？”幼童歪着头轻轻呼唤两声，没有反应，也立刻闭上眼睛，尝试进入她的梦里。
半个小时后，巍厌生睁开眼睛，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猫耳幼童能操控梦境，这是梦貘的能力！
“姨姨？怎么样？信猫了吗？”幼童一脸期盼。
“呃，信是信了，但是现在你们阴阳相隔，你也能入你主人梦吗？”巍厌生对这些妖兽能力不是很了解。
天道规则骤变后，妖兽不能成精，它们的很多能力都只在书籍中记载，而她向来不爱看书。
“猫要试试。”幼童说完闭上眼睛。
巍厌生静静地观察着她，只见她闭眼不久浑身就发出一层淡淡光膜，除此之外并无异象发生。
又半个小时，幼童睁开眼睛，高兴道：“好了，猫告诉主人了，主人说会等猫的。”
“就这样？”巍厌生瞪大眼睛，这么逆天吗？
“嗯嗯。”幼童疯狂点头，生怕巍厌生反悔。
“那就等天黑吧。”
巍厌生顺势倒在榻上，闭上眼睛准备睡觉，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在想猫的控梦能力。
思虑良久，眼睛一睁，把一旁的幼童吓得腾空一跳。
她翻身走到百宝箱面前，一股脑地翻找着，终于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一张卷轴。
“喂，小猫，做个交易怎么样？”巍厌生一脸奸商模样盯着幼童。
猫耳幼童被看的毛毛的，谨慎地说：“姨姨先说。”
“等你从阳间回来，来我这里打工，我支付你一部分功德，让你早日聚足魂灵，投胎成人。”巍厌生说完又在卷轴上写写画画，写完递给幼童。
“这是劳动合同，你先看，不满意我们再谈。”
猫耳幼童压住卷轴，一脸认真看着里面的内容，越看眉头越紧。
对面的巍厌生紧张地注视着幼童的微表情，心中越来越没底。
该不会把她吓怕了吧，早知道不写那么严苛的条款了吗，得想想怎么劝服她。
幼童抬起脸来，将卷轴往巍厌生那边一推，掷地有声：“猫不识字。”
巍厌生即将出口的话被猝不及防地咽了下去。
得知猫儿不识字后，脸上出现肉眼可见的歪心思。
幼童丝毫不察觉，又说：“猫也不想变成人，人，多数都是坏的。”
巍厌生连忙劝解：“不想成人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再谈其他条件，比如你想成狗想成猪，我跟轮回司的人熟得很，我到时候说一声，保你满意的。”
“姨姨，猫很聪明，姨姨现在就像骗猫主人钱的坏朋友，之前姨姨还骗了豹尾君呢。”
巍厌生义正言辞：“我哪有骗他？”
“豹尾君虽然没有钱，但是姨姨要豹尾君出宝物，要豹尾君带牲畜灵魂来做交易，姨姨只给他空口承诺。”
巍厌生颤抖着手警告道：“你你你，别胡说，要不是我帮你们完成心愿，豹尾君出再多的宝物和力都没有用。你见了豹尾君别乱说话，不然……”
“不然我不送你去阳世！”
“姨姨，是不是有交易合同猫没有签，姨姨这样子，猫的权益很难得到保障。”
“你可闭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