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孩子！”狐妖惊怒道。

纵使嬴仲景修行数年遁术，也略感吃力。等他终于跑到厌离挖好的出口，把那小狐妖往旁边一放，要跳上圆柱时，才觉得背上冰凉。

一条蛇尾缠上他的脖颈，嬴仲景偏头，一个人头蛇身的妖怪趴在他背上。这不是第一个出场的美人蛇妖吗？只是这蛇嘴上怎么还有一圈干涸的血。

嬴仲扯着蛇妖尾巴将她丢到地道里。等他从地下墓室上来，一群母妖正堵在门口，个个恨不得撕碎他。

母狐道：“我就知道这世上除了柳姑娘，凡人没一个好东西，就喜欢偷别人孩子。姐妹们，咬死他！”

一个满头是血的人从后面撞进来，嬴仲景见到他，往前走了几步道：“万兄受伤了？”

万怀素用袖子胡乱擦了一把光头，否认道：“不是我，是柳洛之前伤口流下的血。说好分头跑，她怎么还没回来？”

“喂，你这大和尚怎么回事？挡到我路了。”一个妖怪不满道。

万怀素闻言还真站到一边，一个风风火火的人又撞进来，来人正是柳洛，柳洛道：“怎么这么多人？是那子桑公主又杀回来了？”

妖怪们听见子桑玉要来，一个个抖了又抖。

“出口在下面。”嬴仲景手一指，一伙妖怪慌不择路地往下面跑，结果看到棺材里那张神似子桑玉的脸，又被吓了一跳。

万怀素和柳洛却没动，万怀素道：“嬴兄不走？”

嬴仲景道：“我师父还没过来。”

柳洛笑道：“我留下来。若那公主来了，你也不必怕她，也好让你们看看我的真本事。”

万怀素没说话，跃上一根柱子打坐。期间又来了一拨人，却始终不见姜泠月的踪影。

柳洛道：“以你师父的本事，不至于被捉住吧？”

嬴仲景算算时间，与师父分开已有半个时辰，他看着留下来的两人，道：“走。”

万怀素观嬴仲景面色如常，于是从圆柱上跳下来。姜宗主一派之首，无事也罢，若有事他们三个留下来也只是累赘。

三人从曲折的通道里爬出来，身处一片树林中。山间下起小雨，林中影子晃动，四周弥漫着浓郁的妖气。

万怀素大喝道：“何人在此！”

一个个身影从树林里走出来，原来是那群妖怪。狐妖道：“我想了想，你好像是在救我们，先前是我无礼了。你们那么久没出来，我们只好守在这里。”

狐妖的眼神又转到柳洛脸上，感激道：“柳姑娘又救了我们一次。”

“此地危险，先找个遮风挡雨的地方疗伤。”嬴仲景道。

接连翻过几座山，众人异常顺利地寻到一个落脚的地方。这是一间三仙观。妖怪们还没凑近，就一个个瑟瑟发抖，宁愿拖着残躯也不肯进去。

万怀素道：“众生平等，不做亏心事，不怕鬼神来。”

狐妖挺胸道：“我杀的都是恶人，我不怕。”

眼见狐妖迈入观中也未被天雷处罚，妖怪们便大着胆子走进去，随便在观里哪个角落一窝，绝对不去看三座神像一眼。

柳洛把小狐妖抱在怀里，小狐妖吃下几颗丹药也不见好。它恹恹地卧在柳洛怀里，皮毛连着血肉，看着十分骇人。

“那公主用的是某种奇火，让这孩子身上伤口难以愈合。”嬴仲景试着在小狐妖身上敷了几种灵草，也不见效果。

“试试这个。”万怀素将一个瓷瓶递到柳洛面前，柳洛接过瓶子，在小狐妖身上涂抹药水。

万怀素的灵药竟真能治愈小狐妖的烧伤，修炼成形的妖怪自愈能力极强，休息一夜妖怪们的妖力就能恢复大半。

大雨滂沱，殿内阴冷潮湿，浓雾遮挡住视线。嬴仲景放出灵识，严防死守三仙观。

雨水带着残破的花瓣飘进来，落到他身上。王都遍地木兰花，连这深山之中都开着。嬴仲景拂去肩头花瓣，注意力又转向观内，深山之中为何会有一座三仙观。

柳洛似看出他心中疑虑，道：“尧国信奉司火天尊，他香火最盛。其余二位，一个掌雷，一个掌水。此二位亦是法力通天，兼管平安财运，皇陵里的三仙观是用来镇压妖邪的。”

观中蒲团崭新洁净，三尊石像雕刻精巧。这座三仙观在皇陵以南，再往南走便是南荒。眼下妖怪们还没有恢复体力，他们没有别的去处。

柳洛道：“灵音宗供奉着哪位天尊？”

嬴仲景摇头，他的师门并未供奉哪位仙官。至于他的出身，想必柳洛是问了万怀素。

眼下无事，柳洛指着右侧的司水元君，道：“以前我跟随的师父，信奉这位。这位为人时也是名修士。可惜最后，师父也没能像这位一样飞升。”

她语调一转，轻快道：“若换了我，我就供奉司火天尊。这位为人时是位王族公子，肆意张狂，一生平顺。成了仙官呆头呆脑，香火却越来越旺，多叫人羡慕。”

嬴仲景不由多看三尊几眼，此三位常常被放在一起祭拜，因而还生出许多民间故事，最著名的就是三仙救书生。

他刚注意到三座石像摆放的位置有些不同，有人就朝这面来了。万怀素和柳洛显然也察觉到了，二人一起站起身。对面十几个人，要是与之撞上，恐是一场恶战。

柳洛劝妖怪们离开，可对方来得更快。这些人不像是来捉拿群妖的，反而更像是逃命。其中一个人已经到三仙观前，来人正是白胖修士。

妖怪们如临大敌，白胖修士全然不在意。三两下就打开殿中阵法。看见在场的三位小辈，提醒道：“子桑玉正带人搜山，不论人妖都要捉起来。这有个传送阵，我先走一步。”

白胖修士很快消失，留下一屋人不知所措。不知他说的话是真是假，也不知传送阵会将人送到何处。

“休息一夜再走。”狐妖道，她不信那人说的一句话，传送阵的另一头，说不定就是牢笼。

“恐怕等不得了。”嬴仲景沉声道。

“嬴兄何出此言？”万怀素道。

“这人毫发无伤，是最早出皇陵的那批人。若昼夜不停一路向北就可平安返回王都，可他为何要一路向南，选择通过阵法传送回去。”

“其一，他是子桑玉派来的人，引诱我们进入传送阵。其二，群山之中还有困阵，我们都被困住了。”

嬴仲景偏向第二种，除非这人是别人假扮的，否则他没理由再为子桑氏效力。妖怪们很快就分成两拨，无论是走是留，哪一条路都十分凶险。

嬴仲景道：“我决定走。你们呢？”

柳洛率先回答：“走啊，留在这里作甚。”

万怀素道：“传送阵另一头最可能是王宫。一旦进去，这些妖怪马上就会暴露。”

嬴仲景从怀中取出个瓷瓶，道：“这几年我积攒了不少丹药，有些能遮掩妖气，或可一试。”

万怀素决定留下来，柳洛几次劝说未果，只好道：“万怀素，别死了。”

万怀素道：“嬴兄，你还站着作甚。若真遇到打不过的人，凭我的遁术他们伤不到我。再说，慈恩院和子桑氏还有些交情，应当不会将我如何。”

嬴仲景颔首，密音告诉万怀肃客栈名字，又第一个进入传送阵。

他们果然被传送到了皇宫内一间偏殿，殿外的守卫们一个个瘫倒在地，似乎是先前那位白胖修士的杰作。

妖怪们不敢耽搁，趁着夜色在皇宫中狂奔。所幸这是外宫，一路上平安无事。

柳洛道：“我就在城外三里的来福客栈，有事寻我。”

妖怪们也向嬴仲景告别。它们身上有印记，眼下也只能躲藏在城中。

嬴仲景道：“各位若信我，明晚亥时城东见。我师父或可除去你们身上印记。”

妖怪们朝嬴仲景拜了又拜，仿佛将他当作再世父母，之后才四散离去。嬴仲景回到客栈，耐心等待姜泠月回来。

他毫无困意，干脆打坐修行。水龙吟剑诀他已修行至第三层圆满境界，灵音宗八成阵法可熟练运用。炼丹术有所小成，其间兼修了明目术遁术等小法术。

嬴仲景手上多了一串名为九色珠的法器。除明目珠，沉光珠，其余七颗宝珠各有用处，是不逊于五方铜钱的法器。

到了后半夜，姜泠月终于回来了。厌离被她送走，至于送到何处，嬴仲景不得而知。

原本他认为师父那位朋友是王族中人，如今看来却不是。得知妖怪们伤得很重，姜泠月才答应再多留一日。

巧的是，明日是尧国一个节日，祭拜的正是三仙救书生中的书生李崇。这日一早，许多人家都在门前摆出一坛木兰花，夜里人们还燃起烛火以此追思李崇。

嬴仲景再没见过万怀素，也没收到过对方的密语传音，这让他不免有些担忧。中途他还去找过柳洛，柳洛也不知万怀素去向。

“昨日我在墓道里遇见了子桑鉴，我被他缠住难以脱身。之后我在附近搜寻过你们，没发现任何人。”姜泠月道。

“莫非万兄被子桑鉴捉住了？”似乎也只有这个能解释万怀素的去向，想到子桑玉的手段，嬴仲景不敢再等，决定主动出击。

面对国主子桑鉴，柳洛选择去搬救兵，她当即赶往慈恩院。嬴仲景则选择留下探皇宫，没等他有所行动，万怀素竟自己出现了。

万怀素被几人围攻，身受重伤，他只是在嬴仲景二人住的客栈前一闪，便朝城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