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飞花城。

“这也没见哪里有花呀，”乔夏凉自进城后就四处张望，“既然没花，为什么要叫飞花城。”

钟与谣穿着一身烟红色的长裙，乌发挽起一个温婉的发髻，簪着一支海棠花的步摇，笑道：“这城里种的都是海棠花，花期早就过了，如果是花开时来，就肯定是满城飞花了。”

赵明旭感叹：“钟师妹还真是什么都懂。”

钟与谣微微笑道：“海棠花可入药，身为医修自然是要知道这些的。”

眼看天色渐晚，程颢招呼几人：“连日赶路，大家也都累了，先找个客栈住下吧。”

一行五人到一家客栈开了五间房，可掌柜一脸为难：“几位客官，小店现在只剩三间房了。”

赵明旭挑了挑眉：“不是吧，我看你这么大的客栈，这么多房全都住满了？”

掌柜说道：“哎呦几位公子小姐有所不知，我们这飞花城中有座清元庵，庵中的观音极其灵验，有不少人慕名而来拜观音请愿，这飞花城里的客栈几乎店店都满了。”

几人对视一眼，程颢率先说道：“确实曾听闻这飞花城里有座观音十分灵验，我们几个也是想来看看，敢问掌柜可知这清元庵是何时建起的？”

掌柜的摸着胡子想了想：“清元庵啊，那倒也没有几年，是我们城中富商常老爷出钱建的，因为常老爷的新夫人信佛，听说那观音像还是照着新夫人的样子塑的。”

乔夏凉好奇问到:“那您可有去拜过那观音像？”

掌柜的摇头:“这倒没有，不过听人说因为那观音是照着新夫人的样子塑的，因此相貌极美，为了不迷惑香客，于是那观音像的头上一直蒙着面纱，不以真面目示人。”

程颢问:“飞花城中原先没有寺庙吗？为何又要新建一个清元庵？”

掌柜神神秘秘道:“哎呦我跟您说啊，我们这原本是有座百年的寺庙，香火兴盛，可常老爷的新夫人说每回去了那寺庙回来就不舒服，常老爷这才专门给他新夫人建了这清元庵。”

“去寺庙敬香怎么会惹得身体不适呢？”乔夏凉挑眉，“若是诚心礼佛，合该是心平气静，身体更加康健才对吧。”

“是啊是啊，”掌柜频频点头，压低声音说道，“因此有传言称，新夫人可能是妖精变得呢。”

而后掌柜的摸着头哈哈一笑：“不过也就是传言罢了，我没见过清元庵的观音像，却是见过新夫人，人美心善，是个诚心礼佛的大善人呢，常常在城中施粥布善，筷立粥中而不倒，很受百姓尊重呢。”

程颢若有所思。

掌柜问道:“那几位客官，这三间房你们是要还是不要？”

“要要要。”乔夏凉赶忙道，她已经累了，一步也不想再走了，在这凑合住吧。

掌柜叫来小二领着几人往房间走，说道:“几位客官就安心住吧，您去了其他客栈也一样是满的，我们客栈的床铺大，两人住也够宽敞。”

看着几人上楼远去，掌柜满脸的笑意渐渐散去，冷冷盯着几人离去的方向。许久后，掌柜转身将在柜台后闷着头往酒坛子里舀酒的小童拎出来。

“去，告诉夫人。”掌柜低声道。

小童怀里抱着的小酒坛好似个无底洞，无论如何也装不满，当下被掌柜拎出来，只好先用红布将酒坛口封住，随后慢吞吞起身，抱着小酒坛“哒哒哒”跑远了。

到了三间房门口，程颢正想说这三间房怎么分配，这一路上一句话没说的江凛直接推开一间房进去，反手就把锁给上了。

“哎你这个人！”乔夏凉气坏了，“谁说了让你自己住一间房的，你给我出来！”

赵明旭安慰她:“算啦算啦，他就算愿意两个人住一间，我跟程颢师兄也不愿意跟他住，他最近脾气大得很，难伺候又不讲话，跟闷葫芦似的，让他自个住得了。”

钟与谣摸着花盐的皮毛笑而不语，程颢无奈耸肩，乔夏凉也只能作罢。

于是乔夏凉跟钟与谣一间，赵明旭跟程颢一间，几人各自回房休息。

稍作休息后，乔夏凉去楼下点了几个菜，让小二送上来，并且报复性地让小二送到江凛的房间，五个人在江凛的房间里吃完了这顿饭。

酒饱饭足，程颢开始说起此行的目的。

“这清元庵里的观音像多半是有些问题的，还有掌柜提到的常家的新夫人，”程颢思索道，“清元庵，常家，你们怎么看？”

乔夏凉八卦道：“哎哎，说起来，临行前盛师兄曾跟我说过，早些年飞花城有个名为常之明的凡人，痴迷修仙，曾数次想要拜入摘星阁，被拒后还花大价钱买了不少丹药，妄图打通灵脉，不知此常跟彼常是否有关联。”

“我也听说过！”赵明旭一听八卦就来神儿了，“听说那人没有根骨，但又心高气傲，看不上一般的小门小户，一门心思想要进大仙门，每次轩辕学院招生他都要报名，甚至还干出过收买轩辕学院考官的事。”

“哇！”乔夏凉连声惊叹，“这人还真是头脑清澈，轩辕学院在这方面最是古板，他若是有真本事能考进去也就罢了，竟然敢在轩辕学院行贿，那可是大罪啊！”

轩辕学院也收凡人，也有不少凡人夫子在学院讲课，毕竟学院培养的是将来游历四方的散修，常常在凡间生活，而非传统的长居仙山修炼的仙门修士。

不过学院对于凡人的考核是极为严格的，除非有真才实德，否则绝对不会通过。

程颢略一沉吟：“我也有所耳闻，听说是个富家子弟，很有可能就是今天掌柜所说的常老爷的儿子。”

“还有还有，你们听没听过有关那只大妖九尾狐的传说？”赵明旭两眼放光，“就是断尾铸成折尾剑的那个。”

几人不约而同地看了江凛一眼。

钟与谣笑道:“你这一口一个大妖，未免太过无礼，传说那位以妖身成仙，后人称为赴月仙君，你就算不称呼仙君也得叫声前辈。”

“嗨呀，”赵明旭一摆手，“不提这个，谁知道她是真成仙假成仙，反正听说她早年为妖祸乱人间的时候，曾假扮成佛寺里一尊美丽妖冶的观音，受了好几年的香火供奉，最后被一名大修点破才逃之夭夭。”

程颢点头附和道：“是有听过这样的传说。”

见有人附和，赵明旭更加来了精神：“是吧是吧，听说还有的地方就信仰这只九尾狐，专门供奉那种雕琢得极为妖冶漂亮的观音像，这清元庵里那尊观音像会不会也是一样的？”

“你别说，真的有可能啊，”乔夏凉认真说道，“别是哪只小妖又想效仿前辈。”

“不一样的。”钟与谣淡定地喝了口茶。

“哦？”赵明旭挑眉，“你怎么知道？”

钟与谣眉眼弯弯：“因为我家就供奉赴月仙君啊。”

这话一出，几个人都呆住了。

特别是赵明旭，刚刚还在诋毁人家信仰的神仙为妖祸乱人间。他尴尬不已，疯狂用眼神向其余三人求救。

乔夏凉也愣愣地：“哇，与谣你可真是……特别……”

原本她在摘星阁被人称作是特立独行的奇葩，结果钟与谣一来就把她这个名头抢走了。

钟与谣看起来挺斯文和气的一个大家闺秀，一直笑眯眯的，结果行事作风比乔夏凉还怪，就连信仰也这么与众不同。

连一向温和的程颢也惊讶道：“难不成医圣他老人家也……”

钟与谣笑着摇头：“不，是我母亲一族信奉，父亲倒是不信这个。”

赵明旭挠了挠头，磕磕巴巴道：“这个这个，这真是……我无意冒犯……”

钟与谣宽慰他：“无妨，各人有各人的看法，本就是少数人的信仰，我又不会为这个生气。”

程颢把话题扯回到正轨：“那这清元庵的观音为什么跟那位……仙君前辈的不一样？”

钟与谣喝了口茶，斯里慢条道：“你们大概都没见过信徒是如何供奉仙君的，虽说她曾扮作观音，但信徒在供奉时并不会以观音像供奉，而是供其九尾真身像，所求的大多是财运，其次是行路平安，因此只有部分商贾之家才会信奉。”

“清元庵里这个，不但供观音像，还以面纱覆面，这在仙君的祭拜里是犯了大忌讳的，而且对这观音所求的样样灵验，这不是仙君的做派，所以不可能是同一类。”

“原来如此。”程颢了然。

乔夏凉突然想起来：“不过说起狐仙，滇州那边不是曾供奉护家仙吗？后来还渐渐传进了宋州，我记得那护家仙里就有一位胡仙吧？”

“胡仙、黄仙、灰仙、白仙、柳仙，分别对应狐狸、黄鼠狼、老鼠、刺猬和蛇所化成的灵兽。”程颢说道，“虽说有点联系，但不太像，护家仙往往只能影响一户家宅，还没那么大的能耐，能化作这么灵验的观音像。”

“那我也想不出还有什么了。”乔夏凉闷闷道。

赵明旭跟乔夏凉都很苦恼，若是聊八卦，他俩倒是知道一堆，可是要分析情报，那他俩就爱莫能助了。

“好了，”程颢安慰她，“那观音究竟有没有问题还要另说，等明天去那清元庵里看看不就知道了。”

钟与谣率先站起身来：“时候不早了，若是没什么别的事我就要回去休息了，今天赶路一天太累了。”

乔夏凉哼哼道：“你还累，你都不用御剑，一直是程颢师兄和赵明旭轮流带你走。”

钟与谣笑吟吟：“可能这就是修医道的好处吧，你要是不想自己御剑，也可以来学医啊。”

“免了吧。”乔夏凉想起那些药材种类就头疼。

等钟与谣走后，程颢和赵明旭也相继离开，只剩乔夏凉还留下没走。

“行了啊，你至于吗？”乔夏凉瞪江凛一眼，“不就是没让你去见低烟吗？生一路气不说话，你可真小心眼。”

江凛仿佛什么也没听见，兀自出神。

“你以前不是挺能说会道的，怎么如今这么能憋啊？”乔夏凉无语道，“再说了还不是你自己不争气，整天胡思乱想，要是能早点破境不就好了，叽叽歪歪的。”

江凛还是无言。

乔夏凉继续说：“你要是真想见低烟，那就赶紧把这里的事情办完，再赶去遂城说不定还能碰上她，别整天半死不活的，看着就让人生气。”

说罢拂袖而去。

江凛呆坐了片刻，神色淡漠，随后起身推窗，望着沉沉夜色，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