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冠军奖牌]

在那个最单纯的学生时代，时予沐的朋友们总是言出必行，定下的目标势必会完成。

网吧初体验过后，在第二周周四下午下课铃声一响，孟绾已然拉着时予沐，要她陪她去鬼屋。

孟绾在此前喊过那几个男生，得到的答案一致都是“不去”“没兴趣”。

但真正要出发时，他们还是跟着走了，美名其曰“保护你们”。

“先说好，你们怕的话就拉着我，我肯定不会放着你们不管的。”冯铠东说。

孟绾不屑：“就你？”

“不信？这种鬼屋我小时候就玩腻了，都是些雕虫小技，吓不到我。”

“……”

“救命啊——”

喊得最大声的就是冯铠东。

时予沐睁眼看着本来要过来贴脸的npc身子一颤，硬生生被他们吓到往回缩。

鬼屋内的光线昏暗，仅有的几盏灯还闪着红蓝等诡异的颜色，周围随时有可能有东西出现吓人。

时予沐想快点离开这里，但她根本走不动。

因为此刻她的左手臂被闭着眼睛躲在她身后的孟绾扯着，还有一只手来自冯铠东，他分明信誓旦旦说要保护孟绾，结果混乱中反倒抓住了时予沐的手，力道不断缩紧，也不知道到底是想保护还是在求助。

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有npc突然拉着时予沐，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害怕的了。

轻轻叹了口气，时予沐努力迈开脚步，打前阵将身后一大群人拉出去——谁能想到，在鬼屋里竟是她最淡定。

“呜呜呜吓死我了。”孟绾腿都软了，重见室外阳光后瘫坐在长凳上，仍然心有余悸。

冯铠东难得没有与她犟嘴，坐在她旁边抚着胸口：“怎么没人告诉我这里还有npc啊。”

见时予沐脸色未变，孙测好奇看向她：“插班生，你为什么一点也不怕？”

“我不怕鬼。”时予沐回答道。

她默默将掌心里的东西揣进口袋里，那是一个十字架，方才始终拽着。

“我也不怕鬼，但问题是……”孙测看见什么，话没说完就被转移注意力，“连陈叙浮都不行了，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他还有害怕的东西。”

陈叙浮正坐着饮水，听见这边的声音，淡淡抬眸扫了眼。

“我不怕。”他说，抬手挽了挽并不存在的袖子，才发现自己穿的是短袖，又默默放下。

时予沐悄悄捂唇，忍着偷笑。

她也没想到陈叙浮会怕这些。

而她也成了保护这群人的人。

友谊总在慢慢相互了解中更加坚固。

新的一周开始。

化学老师讲解上周班里提交的随堂测试成绩，特别提起：“总共四十道填空选择题，我们班竟然有同学得零分！但凡是按照‘三长一短选最短’的规律来都不至于得零分吧。”

全班哄堂大笑，柳紫杉在时予沐耳旁小声说：“瞎猜都没一道对的，这个人也太背了吧。”

时予沐也咯咯笑着，下一秒就听见分卷子的同学说：“时予沐，0分。”

时予沐：……？

试卷上大大的“0”刺痛她的双眼，她翻看了好几回仍难以置信。

这份答卷并不完全是她自己写的，随堂测试时她收到从后排传来的纸条，是由孟绾写了之后传了一圈最后到她手上的。

她看着上边与自己算出来截然不同的答案，果断选择相信学霸，全部划掉改成纸条上的答案。为了避免被发现，她只抄了部分，故意选了些没修改。

照这么说，应该是她把原本写对的全修改了，而留下的全是错的？

这也太背了吧。

下课后拽着自己的试卷，坐在后排陈叙浮的位置上，想替自己讨个公道。

结果孙测看了看她的卷子，再看看自己的，没忍住笑出声。

“噗哈哈哈哈，插班生你这运气太差了，抄也能抄成零分。”

“不是啊！”时予沐深吸一口气，“孟绾成绩是九十三分，我有一半是抄的她的，为什么连那一半也错了？”

“因为那张纸条是我写的。”冯铠东说，“咱们人多，有两张纸条比较好传，但又不能完全跟孟绾的答案一模一样，所以我改了一半的答案。”

“……”时予沐一时语塞。

“那你多少分？”她问冯铠东。

“我50。”冯铠东说，“但没关系，陈叙浮也抄的我的，他25分。”

时予沐偏头看着桌上醒目的‘25’：……

“插班生别生气，就一次随堂测试，连老师都不在意。”孙测憋住笑，“下次把孟绾的答案给你。”

“……算了，我自己写吧。”时予沐叹气，“瞎蒙都不至于零分。”

事实证明，不能投机取巧，这是通往零分的绝路。

是时予沐血的教训。

“没事，你只是这次运气不好而已。”孙测想起什么，“要不你把运气留到课间，陪我去买鸡排吧。”

这是第无数次从孙测口中听到鸡排两个字，学校的鸡排分为普通鸡排跟爆浆鸡排，是真的鸡肉，不是什么合成肉，再撒上甘梅粉，一口下去芝士流入口中，是能让人上瘾的香味。

但是学校提供的鸡排是限量的，孙测每次课间都冲在前头，但没有一次买到过。

孙测说：“这次我不排队，我要跑到食堂窗口里面直接拿。”

时予沐：……

冯铠东早在孙测提起这件事的时候飞速转过身假装自己没听见，时予沐意识到什么，也随着起身。

但为时已晚，已经被孙测逮住：“不行，插班生你得帮我。”

“这是违规行为，我不敢。”时予沐说。

“我又不是不付钱，只能算是插个队，事情不严重，顶多被教训几句。”孙测说得理直气壮，“而且学校的安排明明很不合理，吃个鸡排都要搞什么饥饿营销，很多人为了能吃到鸡排专门花钱找了那种代买的人，如果买到鸡排能挣十几块钱呢。”

“……啊？”后门被推开，时予沐发现是陈叙浮回来，赶忙起身让位，但又被陈叙浮摁了回去。

她没忍住问：“这么贵？他们为什么不自己去排队？”

“因为买不到。能买到的大多是离点心铺近的那些班级，像我们班，又在四楼，又距离远，肯定没戏。学校论坛里还有个排名，谁谁谁代买鸡排百发百中，所以他的定价也最高。”

说完，孙测还不忘拉住她：“为了整治学校这种风气，所以插班生你必须帮我。”

“……”时予沐哪里敢这么做。

但她抵不过孙测的央求，只能答应陪他到点心铺门口，她不跟着进去里头，只在外边观望。

孙测嘿嘿应好，憨笑着说必定给她也带一块。

话落，还不忘与陈叙浮炫耀：“插班生可比你们好多了，你们就等着馋我的鸡排吧。”

第二节临近下课，时予沐便听见后排孙测疯狂暗示的声音，她回了个‘ok’的手势，铃声一响便站起身。

孙测在后排等她，站着正与陈叙浮分享自己绝佳的计划，多问了句：“你确定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在他有这个想法的时候，陈叙浮就说过他有毛病，这么离谱的想法，自然不会有人跟随。

但当下看着已经来到身边的时予沐，他沉默片刻，顺手捞起校服，懒散往肩上披，终是说道：“走。”

“啊？”时予沐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你不是一直没……”

话音未落，就听孙测焦急的催促声：“快走快走，不然等会儿就没了！”

三人从人群中穿梭，目标是在他们所在的教学楼后方的点心铺，远远已经能看见那边排着长队，偶有几位学生已经吃上了心心念念的东西。

临近门口，时予沐的手臂便被陈叙浮拉住，孙测独自从侧门溜进工作间内部，后面两人默默往后退到安全区域。

“你说，他能成功不？”时予沐有些紧张。

“不知道。”陈叙浮插着兜，他至今不能理解孙测的行为。

时予沐踮着脚尖往里头望，孙测的身影从几扇窗户处穿过，最终停留在靠近窗口的位置。

他的手在旁边抽了个白色塑料袋，往餐台上丢了几张现金，脑袋飞速钻出来抓了两块鸡排，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转身撒腿就跑。

“诶——”点心铺工作人员后知后觉，周围哗然声响。

在外头排队的学生纷纷看向这个罪魁祸首，孙测弯腰捂着脸溜走，拿出连体育中考都没能爆发的速度。

“啊啊啊他成功了！”时予沐竟跟着激动起来。

只是没想到孙测在接近她的时候会将鸡排递给她，她愣了愣，又赶紧扯着陈叙浮的袖子：“快跑！”

几道身影穿梭在校园内，惊险，又刺激，脸上洋溢着笑。

——偶尔疯狂一次，还挺快乐的。

学校监控遍布，他们的行为自然瞒不过学校，孙测很快被通报批评，几位校长站在他面前批判他的行为。但他仗义得独自抗下所有处罚，愣是没出卖其他人。

处罚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的事情，他不怕，趁机向主任反馈学校里存在的那些现象。

最后记过处罚，还喊了家长到学校进行谈话。

而他依旧没心没肺在教室晃着腿吃零食，他父亲路过教室也没回头与他见一面，孙测只轻飘飘留下一句话：“他不管我的，我不怕。”

可以见得这件事对他没有任何影响，甚至只有满足，因为终于吃到了心心念念的鸡排。

经过这件事，学校迅速在点心铺门口装了好几道锁，专门提醒其他学生不许效仿。

同时开始重视那些私下交易的行为，并且征集了学生爱吃的零食名单，增加课间零食供应。

鸡排不再成为脱销品，想吃的人不管什么时候都能买到。学校因此分为两类学生，一类是感慨孙测此番壮举的人，另一类，则因孙测断了他们财路而愠恼。

这事甚至流传至多届之后，还被赋予了个名字：鸡排事变。

孙测莫名多了很多外号，还有些崇拜他这个行为的人，他大大咧咧地接收所有声音。

倒是知错了，本分了很长一段时间。

少年时总是在冲动与犯错中成长。

……

高一上学期只有两次大考，在学期中跟期末，每次大考前的学习任务总是十分紧迫，但时予沐完全没压力。

她本来就是垫底，这次考试再不济也是维持原来的水平，能称为成绩稳定。在寝室内同学都在挑灯夜战的时候她安然躺下睡觉，连书都没怎么翻开过。

几乎裸考，麻木地写完几张试卷，上交，没怎么努力过的她也跟着迎来了一段时间的放松。

学校的校运会在考试过后，这段时间课程进度慢，时不时提几句校运会的事情。葛元循动员了许久，想让班里的学生多报几个项目。

“咱班的体育水平还是不错的，大家努把力，争取能赶上体育班的成绩。”葛元循在下课的前一秒说。

“老葛难道没有发现他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吗？要我们跟体育班的学生比，那还不如直接拿走我们的命。”孙测趴在桌上，吐槽的声音传到前排时予沐耳侧。

他戳了戳旁边的陈叙浮：“班长，你打算做什么表率？”

“跨栏吧。”陈叙浮回答，“再报个跳高，或者标枪。”

“我去，你真要参加啊？”孙测从桌子上爬起来，“还都是冷门项目，你练过？”

“没有，重在参与。”

陈叙浮会报名校运会这事并不奇怪，听说他之前参加过国家篮球青训营，打过很多全国性比赛，这样的人浑身都充满着体育细胞。

既然他擅长打篮球，那么跑步速度与弹跳能力应该还不错，但他竟然还选择标枪……他看着细胳膊细腿，可瘦的一人，能有那么大的力道吗？

正出神想着，身后有人唤自己，时予沐起身走到后排，随便找了个张空椅子坐下。

体委秦锦霖刚从办公室回来，手头拿了张报名表，据他所说，班里报名参加校运会的人远比想象中少，这些压力全都压到他身上。

“你们要不要报名？”秦锦霖从后排这群人中下手。

孙测双手一摊：“别问我，你看我这体型就不是能运动的。”

秦锦霖又将目光落在时予沐身上。

她赶紧拒绝：“我也不，我什么都不会。”

“还有时间，有的是机会练。”秦锦霖疯狂怂恿，“也不是非得要拿什么名次，只要参加了就能加分。”

“……”时予沐把头摇成拨浪鼓。

见她这边行不通，体委又把目光放在其他人身上，但得到的回答都是一致的拒绝。

“救个命吧，老葛希望我们班学习与体育两手抓，再这样下去我们班会垫底的。”秦锦霖仰天长啸。

“咱班有你跟陈叙浮，都是上过大场面的运动员，怎么可能垫底？”冯铠东一点都不紧张，他的注意力放在秦锦霖手中的表格上，“不过这一栏是什么？怎么那么多人报名。”

他指的是表上填得满满当当的角落，全是班里女生的名字。

“这是班级领队申请，不过报名的人太多，老葛准备让学生自主竞选。”秦锦霖回答。

“领队？干嘛的？”

“开幕式要走方阵，就是在前边举牌子的那个人。”

“谁都能参加？”

“只有女生，好看的，能作为整个班的门面。”

几人一听，当即来了兴趣，打听报名的人都有谁，再讨论到谁最有可能成为班花。

聊着聊着，莫名地，冯铠东突然提议：“插班生你要不也报个名？我们负责给你拉票。”

孙测跟着应和：“当领队比参加比赛有意思多了，可惜不选男生，不然我也要报名。”

“……”时予沐依旧摇头。

她一向透明得很，没有参加任何竞选的勇气，更何况还是这种“选美”活动，她知道肯定跟自己无关。

悄悄看了眼报名表上的名单，沈茹的名字在上面，还有几个坐在她附近的人……都比她好看。

一株堪堪冒出头的芽被浇死在泥泞的地上。

“你去呗，就试试，又不用钱，真被选上就是挣到！”

“……”

竞选在班会课上进行。

葛元循让有意向参与的学生上台，时予沐的前桌第一个起身，而后柳紫杉跃跃欲试，也选择过去凑个热闹。

时予沐始终无动于衷，她听见后排传来冯铠东与孙测“呲呲”的暗示声，甚至没敢回头，托着腮困恼。

葛元循似乎看出了什么，专门拖长尾音等着：“还有人要参与吗？”

时予沐又想上台，又不想。她竞争不过别人，连自我介绍也说不利索，她没有当过领队，也没有任何才艺，什么都拿不出手，上去就是丢人。

她还是没动作，眼里的光渐渐淡下去。

参加竞选的学生开始介绍自己，她们自信开朗敢于表达，大方展示自己的成就。

与她们相比，时予沐总是暗淡的——在她心里是这样。

后来的投票环节，她收到柳紫杉的暗示，将自己那一票投给她。

葛元循喊了几个学生唱票，选出人气最高的学生。

时予沐看向对方，确实很好看，也有气质。

熬到下课，时予沐的心情很复杂，莫名地不敢面对后排那群人，但又想知道他们对她什么看法。

假装不经意间经过，她大概听见几句讨论声。

“沈茹只有1票，笑死人了，你们是没看见她下台时候的表情……”

“我们班的班花要是她，那整个班都完了。”

“插班生！”

孙测喊出的三个字让时予沐停下脚步。

她心虚地转头，面对朋友们的诘问：“你怎么不参加竞选？”

时予沐抿唇，整个人显得有点丧：“大家都很好看，怎样也轮不到我。”

“但你也不丑啊！”孙测说道，“我们一点都不觉得你比别人差。”

“啊？”听见夸赞的时予沐第一反应是摇头，“你们就别安慰我了。”

“这怎么就是安慰了？”冯铠东接话，“那我问你，我要是说孙测长得很可爱，你信吗？”

时予沐毫不犹豫点头。

“……”冯铠东捂着心脏：“插班生你！”

“嘿嘿，这是实话。”孙测呲牙齿乐呵呵，朝时予沐投去一个眼神，“鸡排还是鸡腿，任你挑选。”

i人就是e人的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