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一场倒春寒让原本已经回温的天气又冷了起来。

滑冰比赛的决赛正式开始举行。

时鹿和沈朝辞提前一天去了比赛场地。场地在市郊的体育场，场馆很大，能容纳几千人。观摩完赛场，两个人去附近的酒店订房间。

却没想到在酒店前台碰到了周窈魏青他们。

见到沈朝辞，周窈笑嘻嘻跑过来，亲密地拉住他的胳膊，笑道：“朝辞哥，惊不惊喜？”

沈朝辞有些意外，对他来说，这并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比赛，他喜欢挑战，因此从小到大参加过的比赛数都数不过来。周窈他们早就习以为常，没想到竟然还特意赶过来。

“你们怎么来了？”沈朝辞朝前台走了几步，等到了魏青跟前问道：“特意来看比赛？”

“我可不想来。”魏青眉毛一挑，脸上有些许无奈：“窈窈想来，我不得陪着吗？”看到时鹿，他又笑了笑，跟她打招呼：“嗨！时鹿！”

时鹿点了点头。

虽然她和沈朝辞这几个月因为时常一起练习的缘故，已经比较熟悉，可是和他这几位朋友，依旧只是点头之交的关系。

感受到刘璇的目光，时鹿直直看过去，却见对方猛地低下头，似乎不敢与她直视似的。

刘璇往沈朝辞旁边凑了凑，问道：“朝辞哥，我们来不会影响你吧？”

“不会。”沈朝辞笑笑：“你们能来，我当然很高兴，只是没想到这么一个小比赛，你们也感兴趣。”

“谁说我感兴趣？”周窈撇撇嘴，否认道：“外公给我布置了那么多任务，我都快完不成了。”说完她拉住刘璇，一手牵着沈朝辞，一手牵着刘璇，好像故意撮合似的，道：“是阿璇要来，我必须得陪她，省的她被欺负。”顿了顿，又说：“朝辞哥，这份心意你懂吗？”

周窈仰头看着沈朝辞，眼里的意味很明显。

沈朝辞当然懂，只是，他没有回应，而是转头去看刘璇。刘璇不等沈朝辞眼神过来，已经低下头。

因为心虚，她已经很久不敢直视沈朝辞了。

沈朝辞能感受到刘璇的异常，只是他一直没有问她原因。有时候很想和刘璇把话说得清楚一些，又顾及着从小的情谊，他不想把话说得太明显。

况且，虽然他知道刘璇的心思，但她从未表明过，他也不好拒绝的太过。

“你们房间订好了吗？”沈朝辞转了话题，他问魏青。

魏青摇了摇头，“刚过来就碰到你们。”

“那我一起订。”

沈朝辞掏出身份证给前台客服，帮所有人订好了房间。

没有得到回答，周窈有些不高兴，刘璇却拉住她，不想让她再说太多。

……

时间很快拉到了第二天。

时鹿和沈朝辞都把心思全部扑在比赛上，一早就起床去了体育场。虽然只是业余比赛，可是，毕竟已经进行到决赛赛段，紧张的气氛还是有的。

到了九点左右，赛场里已经围满了人，热衷滑冰比赛的观众还是有不少的，让整个赛场充斥着喧闹声。

抽完签，时鹿坐在候场室里，看着满场的人，第一次有了紧张的情绪，手心微微冒汗。

“怎么了？很紧张？”沈朝辞弯着腰整理了一下鞋带，见时鹿表情并不是很放松，一双鹿眼里充满迷茫。

“有点。”时鹿如实回答，并不掩饰。

“跟我来。”沈朝辞整理好鞋带，直接起身。

时鹿只好跟上他。

两个人来到赛场外围，沈朝辞指了指台上乌压压的观众。

“闭上眼睛，想象一下，正在喧闹的这些人，最后都会为你喝彩，他们会因为你的精彩表演爆发欢呼。当所有的人都高喊着你的名字，那是怎样的一种场景？”

依言，时鹿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

不一会，她的心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她知道，自己早晚会拥有这样的时刻，那是她的目标，她早晚要登上更大的舞台，成为全世界炙手可热的设计师。

激动逐渐代替了紧张，感觉脸颊有些发热，时鹿睁开眼睛，却看到沈朝辞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他的眼神里带着探究和玩味，一双漆黑的眸子仿佛深潭，能让人不自觉往下陷。嘴角轻轻地勾着，是个很浅的笑容，却让人更加难以移开眼睛。

“怎么了？”时鹿眨了眨眼，问他。

沈朝辞嘴角清浅的笑意便转弯为大笑，一笑眼睛弯了起来，更加让人目眩神迷，他轻轻挑眉，开了个玩笑：“没什么，就觉得，你还挺可爱的。”

时鹿：“……”

有点无语，可爱这个词怕是跟她八竿子都打不着。

—

上午的比赛，是在六个组中选拔出三强，时鹿和沈朝辞每天的高强度练习没算白费，凭借着高度的默契，他们成功进入三强。

紧接着是下午的冠亚季之争。

时鹿很有信心，她和沈朝辞是冠军的热门。当然，能进入三强，谁的实力都不容小觑，尤其是比赛之前他们就注意到的那个对手，顾艺。

顾艺，听说从区级比赛开始，就以一种碾压的形式打败了所有的对手，像一个恶魔一样，技术堪称完美，而且，他的有些高难度动作甚至比专业选手做得还要好。

看台上，刘璇和周窈看了上午顾艺的比赛，开始对沈朝辞有些担忧。

“窈窈，你说，朝辞哥他们会不会拿不了冠军？”刘璇紧握着手中的望远镜，眼神里布满担心。

“拿不到就拿不到。”周窈却满不在乎：“朝辞哥这个人虽然做任何事情都要做到最好，但如果没有做到最好，他也不会气馁，他这个人可以接受任何结果。”

不等刘璇说什么，周窈又道：“难道你想让时鹿拿冠军？我总觉得当初她说不喜欢朝辞哥是假的，我根本就是被她骗了！”

说到这，周窈攥紧拳头锤了一下座椅，气道：“真是个诡计多端的人！”

刘璇没有回应，她脑海里回荡着上午时鹿和沈朝辞比赛的场景，两个人之间的默契，那种只是一个眼神就能懂得彼此的默契，仿佛完全契合在一起。

心里不受控制地妒火中烧。

刘璇讨厌这样的自己，虽然她一直是个很内敛的人，不像周窈，有话直说，但她也从未像现在这样，越来越扭曲。她知道，得不到沈朝辞的爱，跟时鹿没有任何关系，可是，她就是无法控制的讨厌时鹿，她讨厌沈朝辞看时鹿的样子，那样亲昵的眼神，从前他只有在看周窈的时候才有。

可现在……

刘璇知道，自己的预感不是多想，她极度恐惧，她害怕，可能用不了多久，她就要彻底失去她的朝辞哥了。

—

时鹿和沈朝辞这一次抽到了二号的比赛顺序。

一号选手正在准备上场，为了保持最佳状态，时鹿准备去一趟卫生间。卫生间在更衣室附近，并不太远，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待了几分钟，时鹿仔细洗了洗手，她整理了一下飞出来的几根头发，觉得很完美了，便赶紧出去，准备回赛场。

却在这时，门口突然窜出一个人影，和时鹿猛地撞到一起。

时鹿体重本来就轻，这一撞，把她生生撞得后退了好几步，身体不自觉往右边倒去，下一秒，脚腕处传来一阵剧痛，让她忍不住皱起了眉毛。

跌坐在地上，时鹿强忍着疼痛，她咬了咬下唇，怒目看向撞她的人，“你怎么看路的！”

“对不起对不起！”对方是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男性，一张娃娃脸。撞到了人他也很过意不去，赶紧蹲下把时鹿扶了起来。

时鹿这才看清眼前的人。

竟是他们比赛的最大竞争对手，顾艺。

顾艺穿着常服，显然是来晚了才这么急匆匆。

“你没事吧？”扶着时鹿，顾艺担忧地看她。

时鹿轻轻动了一下，钻心地疼痛让她心如死灰。这种状态，怕是拿不了冠军了。再次带着怒意看向顾艺，时鹿根本不在乎是不是拿冠军，她只在乎那五万块钱。

被这么恶狠狠看着，顾艺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他见时鹿穿着比赛的衣服，这才醒悟，为什么时鹿这么愤怒。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顾艺更羞愧了。这会儿他也不急了，扶着时鹿问：“要不我送你回赛场？”

没有回答，但是时鹿默认了。

等他们回到赛场的时候，沈朝辞远远看到时鹿被一个陌生人扶着，一瘸一拐朝他过来。

心里一紧，沈朝辞起身迈着长腿跑过去。

从顾艺手里接过时鹿，他让时鹿小心靠在自己身上，紧张地问：“你怎么了？”

时鹿语气里带着失望，仰头说：“不小心脚崴了。”

“怪我怪我。”顾艺脸上还带着愧色，再次挠了挠头，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也只能不停道歉：“是我太莽撞了，不小心撞到了她。”

把时鹿扶到椅子上坐下，沈朝辞看了一眼顾艺，他认出了顾艺就是他们的竞争对手，心里有一丝不满。但是，他没有多说太多，让顾艺离开了。

“你觉得怎么样，要不要带你去医院？”沈朝辞几乎是当即放弃了比赛，他一直都是这种原则，身体比其他任何都重要。

摇了摇头，时鹿咬着下唇拒绝：“不行，比赛我们还得继续。”

又一次面临这样的境况，沈朝辞知道时鹿执拗起来有多固执，像是不要命一样。他妥协道：“让我看看你伤得什么情况，如果严重，比赛必须放弃。”

“不用……”

时鹿拒绝的话还没说完，沈朝辞已经半蹲下，把她的腿抬起来，轻轻握住了她的脚腕。

把她的鞋子脱下来，袜子也轻轻褪下，沈朝辞很认真地在时鹿脚腕处按了按。

“疼吗？”沈朝辞的动作很轻，手法看起来也很专业。

时鹿盯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他手心的温度总是那么灼热。摇了摇头，她说：“不疼。”

沈朝辞又换了一个位置：“这里呢？”

时鹿又摇了摇头。

再次换了位置，这一次，时鹿疼得发出嘶的一声。

沈朝辞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他单手按着时鹿疼痛的位置，另一只手捏着她的脚背转了转，紧接着，随着咔哒一声，像是骨头复位，钻心的疼痛逐渐消失。

时鹿轻轻转了转脚腕，竟然真的不再疼了。

“不疼了。”时鹿有点欣喜：“沈朝辞，你还会这个？”

闻言，沈朝辞笑了笑，不以为意道：“你别忘了，我的母亲是骨科主任。”

时鹿确实都快忘了这茬了，母亲这么厉害，沈朝辞会一点骨科的手法也是应该的。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继续比赛了。”时鹿问。

“可以。”帮时鹿把鞋袜又穿上，沈朝辞说：“不过，飞天的动作就不能加了，我虽然已经帮你做了复位，但是肌肉拉伤无法消除，你的伤还是不能忽视。”

“哦。”时鹿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并不认同，如果不加这个飞天动作，他们获胜的几率几乎没有，她虽然自信，却不是自负的人。她承认，顾艺很厉害，哪怕加了飞天，他们也很有可能败在顾艺手下。

很快轮到时鹿他们上场。

脚确实如沈朝辞所说，虽然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钻心的疼痛，但是轻微的疼痛感还是有。尤其，当时鹿做出一些有难度的动作时，脚腕处肌肉的撕裂感就开始加强。

音乐过半，到了高潮点。

沈朝辞给了时鹿一个眼神，意思是让她放弃飞天的动作。

可是，时鹿却轻轻摇头，动作幅度在场外根本看不出来，只有身为搭档的沈朝辞才能明白，她不愿意放弃，她要一意孤行。

紧接着，在七百二十度环跳之后，随着音乐的最高点，时鹿踮起脚，借助沈朝辞，飞向空中，她摆出飞天的动作，旋即开始下落。

心里紧张无比，沈朝辞只能拿出比往常更加多的专注力，密切配合着时鹿，防止她在落下的时候因为冲击力伤到脚腕。

最后，他灵机一动，在时鹿落下的时候，突然单手环住她的腰，牵着她的手，做了一组反向七百二十度环跳，在缓冲了冲击力的同时，又加大了这个动作的难度。

时鹿没想到沈朝辞会突然这么做，她愣了一下，随即心有灵犀地配合沈朝辞，两个人的默契仿佛天衣无缝，谁也看不出来，这是他们临时想的动作。

音乐结束了。

他们的表演也同时结束。

旋即，场外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还有欢呼。

重重喘了一口气，在等待分数的时候，站在场中央，时鹿难得露出一个笑容，她看向沈朝辞，眼睛里闪着激动的情绪。

汗珠从她的睫毛上垂下来，像是清晨的露珠，让她的脸上散发出从未有过的生机。

“沈朝辞，我们又突破了。”

“嗯。”

沈朝辞侧头看时鹿，他无法忽视因为刚刚这个笑容，内心产生的悸动，因此忘了松开时鹿的手，就那么紧紧握着，一直不曾松开。

两个人旁若无人的沉浸在喜悦里。

只有看台上的刘璇，透过望远镜，她看到那双纠缠在一起的手，内心彻底被妒火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