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学初没把李然的话放在心上，也没深究。

母亲郭琴又给他发了催促微信。

妈妈：【儿子，你的钱准备好了么？你爸急眼了，在家摔酒瓶子呢。】

顾学初拧眉。

不一会儿，郭琴发了一段语音过来，听起来特别恐惧。

妈妈：【儿子，儿子救救妈妈，救救妈妈！】

背景音是气急败坏的一声“看你生养的畜生，要点钱敢要他命了！有什么用？！”

声音很熟悉，小时候，顾学初一听见这样的声音都会全身发抖。

现在他也会，只是是气的全身发抖。

他一个电话拨过去。

“喂！”顾日安没好气叫唤一声，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臭酒味儿。

“200块我转给你，别动我妈！”顾学初咬牙。

顾日安得逞的笑，“呵，还是我儿子厉害，刚高中，就能给我买酒喝，果然没白养你。”

顾学初胃里泛起一阵恶心，当即挂断电话。

他早就该知道，什么邮费要200块钱？他怎么可能会干正事儿？！

忽然，一股从心底涌上来的无力感蔓延全身。

顾学初仿佛陷入了巨大的沼泽里，脱不开身，浮不上来。

“顾哥，怎么了？是不是顾叔又喝大酒了？”李然对顾学初家里的情况知道的深一些，一看顾学初的表情，他就知道，肯定是出事儿了。

顾学初父亲家暴，是小巷里子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儿。

小巷子里，任谁提到顾学初，都会说可惜了学习这么好的娃，要不是摊上那么个爹妈，肯定有出息。

但可惜了，他就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就算是把把年级第一，但又有什么用，家里怎么可能会让他上大学，顾日安还指着顾学初赚钱给他买酒喝呢！

魏挽给顾学初发微信。

魏挽：【今天晚上有时间么？能过来补课么？我马上有考试了。】

顾学初也马上有竞赛了，他应该多出一些时间练竞赛题。

但是，他更缺的，是钱。

现在，他剩下的生活费，只有500块，去掉给家里200，还剩下300，许言的校服费也要还。他还想要买几本新的竞赛材料。

顾学初：【我去。】

魏挽惊喜地发了个表情包。

【等你。】

-

许言晚上下课开始就在找顾学初，但是一直都没找着。

转角遇到了杜杰和杨宇从体育馆回来。

“应该是给魏挽补课去了，要补到晚上10点多呢，应该是不上晚自习了……”杜杰顿了顿。“也可能上晚自习，毕竟他是顾学初。”

顾学初，传说中自律到极致的男人，让所有嫉妒他成绩的人甘拜下风。

许言皱眉：“他现在就走了？连饭都不吃？”

杜杰：“一直都是这样，他的时间宝贵，而且魏挽家里离这边远，来回都是车接车送。”

许言：“魏挽是？”

杜杰跟杨宇对视看了一眼，发出暧昧的笑容，“初中部的校花，学习很好，家里也很有钱，顾学初寒暑假都会抽出时间给她补课。”

“魏挽喜欢他，指名道姓要家长给她补课。”

许言顿了顿，哦了声。

杜杰注意到他的停顿，上下打量他一眼，笑道：“这副表情……许言，你不会真的喜欢顾学初吧？”

“……”

晚上10点。

许言在校门口等顾学初。

天已经完全暗下来，周遭一片寂静，这个时间点学校几乎已经没有学生了，市里有家的被家里接走，没有家住宿舍的也早就回了宿舍。

许言这样一个人等在门口很惹眼，门口大爷瞅了他好几眼。

“小同学，你这要等到几点啊，我这两煎饼果子不能再给你热了，我得回家了。”校门口小摊贩的老板透过玻璃招呼许言。

许言看了看时间，“再等三分钟行么？”

老板叹了口气，“行吧行吧。”

许言：“谢谢哥。”

老板看他眯眼笑起来好看，不由得调侃，“在这儿等女同学呢？你们学校让早恋啊？”

许言反驳道：“没早恋。”

老板拄着玻璃窗户沿儿，嬉笑，“骗谁呢，这么晚，你出来看风景啊。”

许言跟他说不明白，也就不说了。老板：我早就看透你了，小样儿。

-

也已经很深了，这个时候，路上的车都很少。

顾学初从魏挽家里的保姆车上下了来，背着书包，在路上走着。

昏暗的路灯把人的影子拉的很长，顾学初一个人孤单的走着。

他习惯了这样安静到只有蝉鸣的深夜。

再加上今天发生的事情，心情可谓是down到了极致。

就在这个时候，好像耳边有人招呼他。

起初他以为是错觉，直到他抬头——

看到道路另一边，许言穿的特别厚实，裹成哥熊似的朝他热情挥手。

“顾学初，这边！这边！”

顾学初都忘了，现在他不是一个人了，身边有个人，蹦跳地往他脑子里钻。

“快吃，热乎的。”许言献宝似的给顾学初拿新出来的煎饼果子。

顾学初抬眼看了看他。

“吃啊。”许言又把煎饼果子往顾学初脸上凑了凑，“你不是没吃晚饭么？我特意买给的，可香了。”

夜晚的食物散发着勾人的味道。

顾学初承认自己被吸引了，但他还是推开了，“我不饿。”

然后下一秒，肚子咕噜噜地响起来。

四目相对。

许言忍住嘴角的笑意，“我买了两个，你不吃，我也吃不了，纯纯浪费了。”

“杨宇和杜杰，训练管的严，也吃不了。”

顾学初垂眸看了一会儿，接了过来。

许言看他咬了一口，笑着问：“好吃吧？”

说完，自己也咬了一口。

美味啊，真是美味，香肠生菜土豆丝，饼皮混合在一起，口感劲道，味道丰富，煎饼果子就是夜宵的神！

顾学初也确实饿了，吃了几口，才停下来，慢慢的，咀嚼动作一顿。

这份煎饼果子里，没有香菜。

他转头看许言，许言嘎巴嘎巴吃的正香，嘴角还沾了块香菜叶儿。

“怎么了？”见顾学初盯着自己，许言有点懵。但嘴里动作也没停，吃的那叫一个香。

顾学初：“你怎么知道我不吃香菜？”

“啊？哦，我见过啊。”许言道：“上学期，咱们一个学习小组，在食堂吃饭，我见你把香菜都挑出来了，应该是不喜欢吃。”

“……”

上学期……起码是好几个月之前的事儿了。

许言竟然记了这么久。

“我也没让加太辣的，我怕你吃了胃不舒服。”

“你喝不喝水？我还给你买了饮料，你喜欢柠檬味儿的我记得。”

安静的夜晚，只能听见两个人走路的脚步声，耳边时不时传出来关心。

许言什么都知道，他竟然什么都知道……

顾学初脚步缓了缓。

然后，他停住。

直视面前的人，“许言，我不喜欢你。”

这是他的行事风格。

不喜欢就直接拒绝，一点接受不了暧昧。

这句话可以说丝毫没给对方留余地。

如果是女生，应该哭了。

希望许言不会哭，如果他哭的话……顾学初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许言却是有点懵。

怎么突然说这个？

“没事儿，我也不需要你喜欢我。”许言也很直白。

顾学初反而愣了。

他没想到，许言会对他有这么深的感情。

过一会儿，他把欠许言的校服钱和煎饼果子钱给他转了过去。

许言听到微信响，拿起来一看，顿时明白了，急忙解释道：“你怎么这么快还我？”

“我们之间，清楚一些比较好。”顾学初低眸道。

许言：“我做这些不是为了这个——”

“你为了别的也没用。”顾学初打断他。

一时间，四目相对。

彼此视线交缠了会儿。

顾学初先移开视线，“我，不可能跟你牵手……”

什么摸一摸，想都不要想。

过了会儿，顾学初听见许言叹了口气。

“不需要你喜欢我。”许言说。

“我这么做都是我愿意，给你花钱我愿意，等你我也愿意，反正给你做什么我都愿意。”

男生语气认真，满眼都是真诚，暖色的路灯打在他身上，温暖又好看。

站的这么近，顾学初都好像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了。

他看着他，微微怔住。

甚至有点感动。

下一秒，许言凑近，一副魅笑，“就是，牵手的话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感动结束。

顾学初转身就走。

“诶别别别，我错了错了，不牵不牵，行了吧？”

“诶你别走那么快顾学初，等等我！”

-

许言一晚上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朝顾学初下手。

许言也不敢来硬的，上次那个拳头可还是记忆犹新，现在脸还有点疼。说实话，他是惊讶的。没想到顾学初看挺不惹事儿，一上来那个劲儿，真往死里打。

不过也是，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顾学初是个直男。

要不然，他就崴崴脚，让顾学初扶他什么的，顺便牵手，顾学初应该不会那么冷情。至少他们现在应该算的上是认识的朋友。

小软软惊道：【粑粑，你这属于钻系统的空子！】

许言没理她，开始寻摸能让自己身残志坚的楼梯了。

学校不行，人太多，学生太热情，他想摔倒不太可能。正好，学校旁边是个废弃楼，说是政府正在找加工商，这个地方人及罕见，没人来破坏他跳楼的心情。

第二节课下课，趁着所有人都上体操，许言偷摸溜出学校，在旁边废弃楼找了个小二楼，瞄准了，正要往下跳。

忽然，几个脚步声往这边走来。

“呦，这不是小gay子许言嘛？”

“怎么，也觉得自己丢人，跑这儿来寻短见来了？”

“来，跳吧，哥哥们看你跳。”

……

上完体操，李然过来找顾学初。

凑到他跟前，神秘道：“顾哥，告诉你个好消息。”

顾学初低头正在写作业，随口应了声，“什么消息。”

没露出感兴趣，也没看出不感兴趣。

但是李然就是觉得，今天顾学初的心情不错。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看顾学初跟家里闹完矛盾之后，还这么平静的。往常，他都会心情不到的做卷子做到通宵，然后顶着一双黑眼圈上课。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那时候，顾学初方圆一米内都能感觉到他的低气压。李然都不敢轻易靠近。

但是现在他不仅没有黑眼圈，还答他的话，看起来昨晚上睡的挺好。

李然本来是想让顾学初高兴高兴的，现在他好像是已经被安慰了。

不过也还是可以让他更高兴高兴。

李然小声，兴奋道：“许言，我帮哥你解决了。”

顾学初停下笔。

李然见他疑惑地望向自己，又凑近了，在顾学初耳边小声说：“我找了几个校外的哥们，给他堵那儿了。”

“他不是喜欢男的么，到时候给他衣服扒了，照几张照片传出去，你看他还缠着你不，保准见了你就跑。”

李然笑出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事儿。

慢慢的。

他就笑不出来了。

顾学初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而是眉毛越拧越紧。

李然慌了，“哥，你……”

下一秒，他领子被狠狠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