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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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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境结束时,白竹依旧怔愣在原地。

这场幻境太过梦幻,比之他和叶阮第一次见到的村庄更加秀美,人与妖更加热情。

熊妖在幻境中做了几大桌菜肴,在与村里的人与妖醉酒交杯时,魂魄安然散去。

正如若絮说的那样,不留遗憾,如归巢的飞鸟。

他们回到沈衾的木房里,六一和囡囡相继满足睡去,沈衾和陈婆婆则坐在餐桌旁,欣喜又悲伤地流下眼泪。

若絮站在钱佑安身后,身影比之前淡了很多。

沈衾将两个孩子抱进里屋,关上门后,才出声道:“若絮,是你吗?”

若絮没有否认,控制草环再次长出穗草:“阿衾,好久不见。”

又织成另外的话语:“阿婆,身体还好吗?”

“你还活着。”沈衾原本已经擦干眼泪,这会儿又控制不住哽咽起来,“真好,你还活着。”

陈婆婆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拿出叠好的手帕,递给沈衾,自己也没忍住抽了两下鼻子,“活着就好,活着就好。阿衾,别哭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小熊解脱了,若絮回来了。”

“是啊,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沈衾一边哭一边笑,接过手帕,却也没擦眼泪,“是佑安小师父找到了你吗?”

钱佑安回神,慌忙摇手,赧然道:“不是,是若絮姐姐救了我。”

若絮有些无奈,控制穗草拂去沈衾的眼泪,“阿衾,阿婆,我已经死了,没有活着,早晚会和小熊一样,完成执念后离开。”

“但你还在这里。”沈衾攥紧手帕,“你一直在吗?为什么不来找我们?”

“阴魂于常人而言,是祸害。”若絮织出句子,“我不能和你们待在一起,我身上的怨气会吞食你们的生命。”

“可你至少应该告诉我们一声。”没等她将话语织完,沈衾立刻打断道,“至少让我们知道你的执念……若絮,你比我们所有人的生命都重要。”

她一字一顿,郑重又虔诚:“我们都希望能够帮到你。”

若絮骤然握紧双手,沉默很久后又慢慢松开。

穗草缠绕成句:“对不起。”

这三个字恍若烈火,灼烧了所有情绪。沈衾下意识闭上眼,急促地呼吸两声,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全部消失,无论过去多久,她还是一如过去那般无能为力。

“……不用道歉。”她僵硬地坐了一会儿,最后颓然靠在椅背上,用手捂住眼睛,“是我们帮不了你,是我们该向你道歉。”

“你是强大的妖怪,和小熊不一样,我们什么忙也帮不上,我们只能拖你后腿……”沈衾身体开始颤抖,仿佛陷入梦魇,“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们,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若絮瞳孔一缩,本能想走到沈衾面前安抚她的情绪,却碍于阴魂的身份,不得不止住动作。

她只能站在原地,控制柳条挽上沈衾的手臂,拉开她捂住双眸的手,苍白地写道:“不是这样,阿衾,你们从来没有拖我后腿,你们一直在帮助我……阿衾,不要这样。”

沈衾没有睁眼,依旧沉浸在梦魇中,看不到若絮的安抚。

陈婆婆面色一变,赶忙走到沈衾身前,拍抚她的脊背。

“已经过去了,阿衾。”她的声音很轻,慢慢的,拖着长调,“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

沈衾仿佛什么也听不到,身体颤抖得更加剧烈。

白竹看到她面上的疤痕开始疯长,本该只遍布在下半张脸,现在却长到了眼角,甚至长到了手背上。

好像随着她情绪崩溃,疤痕开始遍布全身。

陈婆婆语气加重:“阿衾,不要陷进去!”

若絮意识到什么,收回抚在沈衾手腕上的柳条,后退几步,试图让身上的怨气远离沈衾。

“是诅咒的反噬。”

叶阮看着沈衾身上的伤疤,适时向白竹解释:“死巷居民身上的伤疤除了记录人命数,还会像心魔一样,日日夜夜缠绕在受咒人心头,一旦他们情绪失控,就会开始反噬。”

他看了眼若絮,又看向桌子上刻满刀痕的案板,很是无奈:“诅咒属阴,怨气也会激发诅咒的活力。沈衾进入归林深处,强行将熊妖的怨魂带走,这一趟下来沾染的怨气,足够要沈衾的命了。”

白竹看着近乎崩溃的沈衾,垂下眼睑。

“……胡小二说,他的母亲七年前去世。”他慢慢说,“所以沈衾这次不会死。”

诅咒应该有转机。

叶阮抱起双臂,靠在墙上,“是哦,”他笑了笑,“你看钱佑安。”

白竹寻声望过去,看见钱佑安握紧双手,定定地看着沈衾身上疯长的伤疤,表情充满纠结,最后不知想到什么,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手里召出一张符印。

“沈娘。”钱佑安轻声呼唤,走到沈衾身侧,将符印放在她的大腿上,“沈娘,您冷静一点,听我说。”

他慢慢将灵力送进符印里,符印融化,化成暖流包裹沈衾。

“您很强大,若絮姐姐不需要您帮忙,是因为您暂时需要休息。”他附在沈衾耳侧,“您很累了,需要睡觉。沈娘,睡一觉吧,等明天醒来,一切都会好的。”

疯长的伤疤突然停滞,伤疤中散佚出黑气,似是找到了目标,汇进符印里。

钱佑安闷哼一声,加大输送进符印的灵力,脸色逐渐苍白。

若絮意识到什么,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钱佑安。

叶阮长长叹口气,摇了摇头,“老实说,我其实不理解钱佑安的选择。”

白竹望着沈衾腿上的符印,问:“那是借命符?”

“是啊,”叶阮耸肩,“很不能理解吧?钱家亲传弟子才有的保命用的符印,钱佑安居然直接送给了沈衾。我觉得这连大方都不算了,叫圣母可能好点。”

借命符是一种特殊的符印,由使用者的心头血绘制,原理是将属于自己的部分生机保留在符印里,在遇到生命危险时通过符印取用,可以避免一次死亡。

这符印算是钱家秘法,一人一生只能拥有一张借命符。钱佑安这次使用,等于是将本属于自己的一部分生命分给了沈衾。

确实很难理解。

白竹想,钱佑安现在才认识沈衾不到两周吧,用得着做到这种程度吗?

沈衾在钱佑安的安抚下渐渐停下颤抖,双手无力垂下,靠倒在陈婆婆身上,昏睡过去。

钱佑安松了口气,收起灵力。

“婆婆,”他指了指里屋,朝陈婆婆眨了眨眼睛,“您也需要休息了,我送您和沈娘去里面休息一会儿吧。”

陈婆婆眼看着钱佑安的一系列动作,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问,只感激地重复道:“谢谢你,佑安小师父,谢谢你……”

钱佑安弯起眼角,“不用谢,这是我该做的。”

他看了眼手腕上的草环,又说:“您和沈娘现不适合接触怨气,我先送若絮姐姐回归林,等你们身体养好了,再团聚,可以吗?”

陈婆婆一怔,看着草环,有些迟疑,“这……”

若絮知道陈婆婆在担心什么,用穗草回应道:“婆婆,安心去休息吧,我不会不见的。等你们好了,我再来看你们。”

“好,好。”陈婆婆放松下来,“若絮,就像阿衾说的,你比我们所有人都重要。有我们能帮上忙的地方,一定不要客气。”

“我知道的,婆婆,谢谢你们。”

钱佑安一边架起沈衾,一边扶着陈婆婆,进了里屋,将两人安顿好后,走出房门。

“若絮姐姐,”他小声道,“我送你回去吧。”

若絮没有回应,抬手摸了摸自己黯淡的身影,闭上眼,还是选择再次创造一个幻境。

这次的幻境简陋了很多,只有一片白。她凝聚了一个虚影,以便于和钱佑安对话。

“为什么?”若絮的声音从虚影中传来,飘渺又空荡,仿若幻觉。

钱佑安一愣,看着面前的虚影,思维有些迟钝,“什么为什么?”

“你刚才用的是借命符。”若絮道,直直地盯着钱佑安的眼睛,“那是你的第二条命,为什么送给沈衾?”

钱佑安这才反应过来,大概是没想到若絮会认得这张符印,尴尬地挠了挠脑袋,“啊,这个……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觉得,不能见死不救。”

“可那是你的命,”若絮根本不能理解,“你家里人没跟你说过借命符的重要性吗?”

“说过啊,”钱佑安道,“可借命符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能救沈娘的办法了。”

“只是为了救沈衾?”

钱佑安点头,理所当然的态度让若絮说不出话。

最后,若絮只能问:“如果今天受伤的不是沈衾,你也会用借命符去救人吗?”

“当然啊。”钱佑安笑起来,清澈的眼瞳倒影若絮的虚影,看不出一点犹豫,“世道太平,我这辈子可能都用不上一次借命符。所以,如果它能救一次别人的命,那最好不过了。”

幻境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而消散,转眼,白竹和叶阮又回到了归林里。

剑穗里的怨气又一次改变方向,牵引白竹继续往前。

白竹没第一时间动身,沉默一会儿,突然说:“也不是很难理解。”

叶阮正等着他行动,闻言一愣:“理解什么?”

“钱佑安使用借命符的行为。”白竹攥紧剑穗,朝怨气的方向走去,“我能理解。”

抛开借命符这个一人一生只能拥有一次的东西来说,钱佑安本质只是为了救人。换做是他,如果有一个快死了的人倒在他面前,他又恰好有救人的办法,也会选择去救。

说到底,借命符再怎么珍贵,也比不及一条人命。

叶阮没想到他会说这个,想了想,居然听懂了他的意思,不禁一乐:“你倒是和钱佑安的脑子对上了啊,这么无私又善良吗?”

白竹没理他,继续往前走。

叶阮也不管他回不回应,跟在身后继续道:“你可别学钱佑安啊,保命的东西还是留着自己用比较好。现在的世道是比百年战争那会儿太平,可也不是完全遇不到危险。你看,如果钱佑安当年没用借命符,五年前他就不会死。”

说到这里,他语重心长地强调:“竹子,善良是好事,可别真的无私,不然不仅得不到好处,还会害死自己。”

白竹听他这么郑重的语气,不由有些疑惑,偏头问道:“钱佑安是被沈衾杀死的?”

“?”叶阮没想到话题会跳到这里,“当然不是。”

白竹:“那是胡小二或者若絮杀的?”

叶阮:“当然也不是,我不是给你看过钱佑安死前的场景了吗?”

白竹欣慰地点点头,“那他的无私没用错人。”

叶阮:“?”

白竹抬手晃了晃剑穗,“虽然方法不对,但不管是若絮,还是胡小二,他们都想为钱佑安报仇。”所以钱佑安的无私是有回报的。

反应过来白竹是在对自己那句无私没有好处的反驳,叶阮哭笑不得地摸了摸鼻子,正想说些什么,又听白竹不紧不慢地说道:“而且,你也在帮钱佑安。”

叶阮一怔,哑然一会儿,哼笑道:“好吧,你说得对。不过你还是得记住,无私是要看人的。”

“我不傻。”白竹睨了他一眼,“钱佑安也不傻。”

所以他才会选择帮助沈衾,如果他真的是谁都救,也不会在使用借命符前纠结一阵。

“是不傻。”叶阮眼里闪过一丝戏谑,“我是怕你天真,毕竟你们白家人都是超凡脱俗的小仙师,最不明白凡间的弯弯绕绕,可好骗了。”

白竹:“?”

他忍了忍,没忍住,瞪着叶阮想反驳,又听对方笑嘻嘻地安抚:“好啦好啦,别闹了,我们快进入下一个幻境了。事先声明哦,接下来的幻境,可能有些跳跃。”

-

如叶阮所言,接下来的幻境不再是之前那般整段整段的过去记载,而是跳跃性的信息。

还是在死巷,时间距离上一个幻境没过多久,应该是当天夜晚。

“阿衾第一次见到若絮,是在战时六十八年。”陈婆婆帮沈衾盖上被子,接过钱佑安递来的汤药,吹了吹,喂给仍在昏睡的沈衾,“是若絮救了阿衾。”

钱佑安担忧地看着神色明显还有疲惫的陈婆婆,“婆婆,您也休息吧,我照顾你们。”

陈婆婆摇了摇头,“小师父,您好好歇着吧。要不是您,我们撑不到现在的。”

她没给钱佑安继续说话的机会,又接着说:“我也是被若絮救下来的,比阿衾晚上一年。那时我怀着孕,妖族趁修道者不在,袭击了我们的营地,我来不及逃跑,只能躲在一个小树洞里,也就是这时,若絮发现了我,将我救了下来。”

“可能是怕暴露吧,若絮那时候救人都偷偷摸摸的,既没让妖族发现,也没让修道者发现。”说到这里,陈婆婆脸上露出怀念的笑容,“若絮救人,都是先让我们昏睡,做一个根本不敢奢求的美梦,等我们醒来后,就会正好遇见修道者,被他们带回去救援。”

“我们在梦里,过上了根本不敢想的和平生活,这也让我们对战争越来越厌倦,有时候觉得,与其心惊胆战过日子,还不如一死求个清净。”她的目光越来越柔和,沉沉闭上眼,盖住控制不住泛起的泪花,“好在,后来,大概是战时七十三年吧,若絮创造了一个避世的、没人能发现的村庄,慢慢救下一些厌战的人和妖怪。我们共同生活在村庄里,迎来了梦寐以求的和平。”

陈婆婆将沈衾的汤药喂完,端起另一只碗,喝下自己的汤药,“我呀,是在战时九十四年进入村庄的,带着刚满月的囡囡,很幸运地再次遇见了若絮。不然,我和囡囡就会像囡囡的父母一样,死在修道者与妖族的战场上了。”

幻境一变。

不知距离上段时间过了几天,这时是白天。

沈衾虚弱地躺在床上,六一坐在床头,低低啜泣,钱佑安站在六一旁边。

沈衾费力将手抚在六一手背上,温和地笑了笑,轻声道:“不要哭了,六一,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不能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哭鼻子。”

六一紧紧握着拳,眼眶通红,“娘……”

沈衾拍了拍他的手背,“你先出去吧,我有话要跟佑安小师父说。”

六一抿唇,自是知道是钱佑安救了沈衾,站起身,没像一开始那样对钱佑安戒备,只在错过钱佑安身边时,低声道:“谢谢,拜托你了。”

钱佑安无声地点点头,坐到六一原先的位置上,牵住沈衾的手,“沈娘。”

沈衾深深地看着他,最后疲惫地闭上眼,感激道:“谢谢您救了我,佑安小师父,我不知道要怎么报答您。”

“不用报答的。”钱佑安赶忙摇了摇头,“您好好养身体,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

沈衾摇首,“不行的,小师父,您帮我们太多了。”

钱佑安张了张嘴,犹豫片刻,说:“那您跟我讲讲您和若絮姐姐的故事吧,我……很好奇。”也想继续帮忙。

沈衾失笑,听出他未尽之言,柔声拒绝:“小师父,我们已经不能再欠您人情了。”

“这不是人情,这就是我的愿望!”钱佑安坚定地说,“我也想帮若絮姐姐完成执念。”

沈衾沉默了很久,长长叹了口气。

“小师父,您应该早就发现了吧,我和六一不是普通人。”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郑重地对钱佑安道,“但我们也不是修道者,我们身上没有灵力。”

钱佑安垂下眼,没吭声,默认了沈衾的猜测。

沈衾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眼中带着一丝恍惚,“陈婆婆跟你说了村庄的事吧。我和婆婆不一样,我不算是被若絮救进村庄的。我比婆婆早进村庄很多年,在战时八十一年。”

她一下一下抚摸着小腹,像怀孕的母亲抚摸肚中的孩子,“战时八十年八月,我居住的营地被妖族侵占。我在逃跑的路上,遇见一只正处于发-情期的狐妖,被他占了便宜。”

“我本应该觉得生不如死。”她闭上眼,抚摸小腹的动作停止,深吸一口气,“可那只狐妖……他在恢复理智后,居然没像其他妖族那样,将我当成玩物,而是好好地跟我道歉,并且保证会对我负责。”

“我当然不信,但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在狐妖面前,连自-杀都做不到。”沈衾轻笑一声,“接下来的事,出乎我的意料,那只狐妖居然真的开始带我逃离战场,既不去妖族的地盘,也不去修道者的营地。”

“三个月后,我发现我怀了他的孩子。”沈衾顿了顿,“也就是六一。”

钱佑安下意识屏住呼吸,眼睛睁得很大,充满了不可置信。

沈衾没在意他的表情,只是捂着小腹,继续道:“有了六一后,我们的日子开始有了变化。孕妇不适合东奔西跑,所以那只狐妖求助了他的朋友,想要找到一个安全的、没有战争地方暂居。但他遭到了拒绝,他的朋友想杀掉我,让他重回战场。”

“他又带我跑了,就像他说的那样,好好道歉,对我负责。”她垂下眼睑,看不清神情,“我应该恨他,恨他毁了我。但我没办法否认,他那些亡羊补牢的行为确确实实地打动了我。所以,我决定将孩子生下来,好好抚养长大。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很幸运,我们在逃亡的路上,遇见了若絮。”沈衾抓紧被单,“我认出了若絮,在我很小的时候,若絮曾经救过我。但我没想到若絮认识他,在知道了他和我的事后,骂了他一顿,然后把我们带进村庄。”

“我看到很多人和妖在村庄里,他们迎接了我们。他以为终于能让我过上安全稳定的生活,却发现好景不长,他的身上被他曾经认为的朋友设下了烙印,那些妖怪知道他去了哪里,随时可以把他抓回去。”

“所以他离开了。”沈衾慢慢松开手,卸力躺进软枕里,“他离开了,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我已经忘了他长什么样子了……”她终于露出温和的微笑,钱佑安却从她的笑里看到悲凉,“六一长得不像他。随着时间流逝,他留下的痕迹逐渐消失,我彻底摆脱了他。”

“这个过程中,若絮帮了我很多。”沈衾道,“她总是会温柔地帮助每一个被救回村庄的人或妖,不遗余力地保护村庄,让我们能在混乱的战争中获得安宁。”

“所以,我们憎恨杀死她的修道者,也憎恨害死她的妖怪。”她话语突转,沉沉盯着钱佑安,“小师父,您真的要继续帮我们吗?”

幻境再次一变。

这次是在钱庄,钱佑安坐在钱文怀里,抬头仰望着他。

“爹爹,”钱佑安道,“您认识若絮吗?”

钱文正在检查钱佑安的功课,闻言低头对上他的眼睛,有些疑惑:“嗯?”

钱佑安以为他没听清,重复道:“若絮,您认识她吗?”

“若絮是谁?”钱文更加疑惑,抬手摸摸幼子的脑袋,“是你新认识的朋友吗?他怎么了,是不是需要帮忙?抱歉啊佑安,爹爹这段时间太忙了,还没来得及了解你的近况呢,是出什么事了吗?”

钱佑安一怔,似是没想到白师叔认识且熟稔的人,自家爹爹不认识,一时的话语遏止在嘴边,张了张嘴,最后僵硬道:“没……是我在书里看到的一个人,听说她是百年战争里一个很出名的好人……”

钱文一乐,“什么书呀?爹爹也想看看,爹爹都没听过这个名字呢。”

钱佑安赶忙移开眼,盯着面前自己画的符印,继续撒谎:“连爹爹都不知道,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书,估计是野史……爹爹,家里有记载百年战争的书吗?佑安想读正史。”

“怎么突然要读史书了?”钱文无奈地摇头,将手里的符印递到钱佑安眼前,“当然有啊,等你学完功课,可以去藏书阁看看。现在先看看你画的符,这里还可以改进……”

他还没说完,幻境开始第三次变换。

钱佑安站在归林里,周围没有墓碑,看环境,是第一次遇见若絮的地方。

归林已经被清理干净,没有到处飘荡的安魂符,也没有浓度不对劲的怨气。

“若絮姐姐。”

钱佑安确定周围没人后,放声呼喊:“若絮姐姐,你在吗?”

没有人回应。

钱佑安喊了半天,失落地攥紧衣摆,深吸一口气,坚持喊道:“若絮姐姐,我想帮你!”

“我了解了你的过去,知道村庄的事。沈娘和陈婆婆,还有六一和囡囡,他们都告诉我了。我想帮他们走出过去,让他们能迎接新生活。可他们在乎你,他们迎接新生活前,一定要解决你的问题。”

“所以,我想帮你!”

风开始呼啸,吹过茂密的树林。头顶的枝叶拍打,脚下的穗草摇晃,阳光晃悠着从动荡的叶隙间透过,照在钱佑安身上,却感受不到暖意。

浓重的怨气扑面而来,似是悲鸣。

钱佑安捏紧手上保护自己的符印,再次大声道:“若絮姐姐,你也很希望他们能走出过去,迎接新生活吧?所以你才不愿意在他们面前露面,不想再打扰他们的生活。可你知道吗,就算你不出现,他们也想为你报仇,在报仇之前,他们走不出去!”

“逃避是没有用的,你也知道,沈娘他们都是重情重义之人,他们放不下你。”他听见风吹得更猛了,压在身上的怨气加重,如同沉重的呼吸,“若絮姐姐,你知道我说的不假。”

“你的出现是真正的转机,他们可以为你抛下仇恨,只要能帮你完成执念。”钱佑安将手放在胸口,真诚又认真,“让我们帮你吧,这是最直接、最简单的方法了。”

话罢,他不再言语,抬头望着摇晃的枝杈,等待回答。

良久,脆硬的枝干渐渐细软,化作柳条。

穗草长高,如同初见时那样,与柳条组成文字:

“你想怎么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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