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确实缺插田的人,农人震惊又小心地领着他们两个去了一户老大爷家。
大爷家少青壮年,农忙时期还空着大片的水田。
农人:“李大爷您就放心吧,这两人是官府派下来帮你干活儿的!”
李大爷一言难尽地看向远处的陆锦澜和傅奕两人:“可是我看那两人细皮嫩肉的,说不准干起活来还没我个大爷利索呢。”
农人信誓旦旦:“您就放心吧!他们说了,要是没完成任务就会赔你银子的!”
李大爷总算不说话了。
毕竟有什么比银子来得实在呢?
陆锦澜正在整理衣裳,忽然就见着了一旁悠闲自在倚着树荫的傅变秋。
他问道:“你不下田去?”
傅奕秋起身替他理好发丝,笑道:“我是拿剑的,不会啊。我怕把人家的田给糟蹋了。”
陆锦澜道:“我也是拿剑的。”
傅奕秋道:“但是你会,不怕把人家的团给糟蹋了。”
未了,他又道:“多做点好事,别成天脸黑黑的。”
陆锦澜一笑:“那好,我以后多笑笑。”
陆锦澜插田的画场景果真..….果真是奇幻又魔幻!
傅奕秋面上虽还只是淡淡的微笑,但心里却觉得这真是有趣。
他坐在树荫下倚着树干,再烈的阳光也被枝叶柔和。
这时李大爷走来,见了傅奕秋如此悠然,很疑惑地问道:“怎么只有一个人……还留了一个?”
傅奕秋听了答道:“我是来监工的,不干活。”
李大爷眼珠转了转,问道:“监工?”
傅奕秋先前早听见了农人和李大爷的那一番对话,感憾农人瞎编能力的同时也顺着李大爷说话:“嗯,为了防止他偷懒不干活或是跑走。”
李大爷一睁眼睛,问出了一句让自己很后悔的话:“如果偷懒不干活或是跑走你会怎么样?”
傅奕秋面无表情道:“拿鞭子抽他。”
李大爷惊道:“啊?!”
傅奕秋又笑起来:“戏言罢了。他是一定会为您干完活再走的。”
李大爷无故感到一阵愧疚:“我去为他拿一壶水来吧。”
傅奕秋道:“我等会给他拿去。”
陆锦澜说话果然不假,他确实会插田。
而且技艺纯熟,小半个时辰就把整片田搞定了。”
“阿澜啊,”傅奕秋把水壶递给他,“你的身姿在田里真是英俊潇洒啊。来喝水。”
陆锦澜看了眼他光滑的额头:“你在树荫下舒服么?”
傅奕秋道:“舒服。这日头烈得不知能否把你晒黑点。”
不过可惜的是,陆锦澜的肤色仍旧白皙。
李大爷走过来道:“感谢两位官爷帮我做完了农事。“
傅奕秋笑道:“应该的应该的。”说完领着陆锦澜离开了。
傅奕秋道:“如何?喜欢这种经历么?”
陆锦澜笑道:“不太喜欢。”
此时已近黄昏,不少屋子已燃起炊烟,前方却人群挤拥,大家都在说些什么。
傅奕秋道:“看看。”便走过去。
走进了才发觉大家围着的是座简陋的小屋子,地上躺了个焦黑的人。
虽然身子全黑了,但还能勉强看清他的脸。
是……玄阳!
玄阳跳下凡仙台之后便与凡人无异了,虽也有生老病死,但傅奕秋实在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死了。
傅奕秋还是不敢妄下定论,对旁边一人问道:“他...…死了?”
旁边那人毫不吝啬于与他分享:“你看他全身都黑了,肯定死了?要我说这人也是奇怪。他是俩月前来我们这村的,跟谁都没交集,拣着个屋子就住下了。”
“本来也没什么的对吧?就是多了个不说话的人罢了。但也就是昨儿夜里,忽然下来一道天雷直直劈到他屋子。”
“天明了才有几个住他附近的人跑去一看,人已经凉透了。现在大伙正讨论该如何安置他呢。”
说完这么一长篇,他唏嘘道:“你说这怎么能那么巧呢,刚好就劈死他了。”
傅奕秋也感到了深深的不可置信。
被雷劈死?
玄阳好歹是一代神官,死得这么随便?
围在旁边的村民都在讨论着玄阳,你一言我一语的。
“要不等他亲眷来处理?”
“他应该没亲眷吧,要不卷个席子扔岗子去?”
不免叫人感憾。
傅奕秋默默退出人群,撞上了陆锦澜。
傅奕秋道:“阿......你听到了么?”
陆锦澜道:“嗯。玄阳被雷劈死了。”
傅奕秋:“……”
虽说是事实,但听起来还是有点令人发笑。
傅奕秋道:“确是如此..….”
陆锦澜笑道:“这是否是应证了《左传》的‘多行不义,必自毙’?”
傅奕秋略一思索道:“意思是做多了不义之事便会自取灭亡?”
陆锦澜咋舌:“你没听或看过这句?”
傅奕秋摇头笑道:“不似你一般勤奋好学啊。”
两人边行边聊着。
傅奕秋问道:“你觉着玄阳为何来到这么一个陌不识路的村子?”
其实傅奕秋话里的意思是:玄阳为什么不跑回玄阳镇坑蒙拐骗?
陆锦澜道:“他毕竟不是天神了,也得顾及一下自己的性命,万一遇上梁矜,是被抽死还是打死都看八字。”
傅奕秋道:“你语气挺戏谑的。”
陆锦澜疑惑:“我的语气不是一直如此?”
他又道:“不过怕被梁矜追着打只是其一,而其二则更为要紧些。”
傅奕秋问道:“什么?”
陆锦澜与他靠得近了些,道:“镇民们都是见过曾为天神的玄阳的。玄阳若是说自己就是他们的玄阳将军,定会被要求证明。他又不能说自己被流放了不是?”
傅奕秋赞道:“说得好。”
两人就这样走着,日头渐渐暗下来。
只不过奇怪的是,村子里户户门窗紧闭,寂静无声。更有甚者还在门上贴了避邪的黄符。
傅奕秋见此情景,顿住了脚步低头默念算起了日子。
他好像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今天是七月半中元节啊...…
鬼界通往人界的法门大开,各种鬼在人界狂欢。
鬼界了在人界的地位与神仙两界不相上下。
凡人总是贪心的,他们既盼神能护生人平安,又望鬼能让死人安宁。
他们对天上诸神是又尊敬又向往,对地下鬼们就是又尊敬又惧怕了。
傅奕秋抬起头对陆锦澜道:“今日是中元节。”
虽说神官并不惧怕鬼,但傅奕秋还是不愿看到一群孤魂野鬼在自己眼前晃悠。
陆锦澜笑道:“怎么,你怕鬼?”
他们两个隐了气息,一些低阶的鬼并不能看见他们。
周围都是游荡的鬼魂,换个凡人来必定是被吓得尖声逃窜。
傅奕秋道:“不怕鬼,也不喜欢观鬼。”
一群鬼围着自己很好玩么?!
陆锦澜握住他的手,句子是少有的软:“既然不怕,就再陪我一会。”
傅奕秋还没来得及同意或是拒绝,却忽然感受到了一道强大的气息靠近———那只能是鬼王。
傅奕秋偏头去看,艳嫣正悠闲地走在污脏的泥地里,泥水分毫沾不到她火红的裙摆。
她还如上次在幻境中看到的一般,肤白胜雪,指尖一点豆蔻。
陆锦澜把傅奕秋往身后一带,不满道:“别看她。”
傅奕秋把他的肩按下去一截,问道:“为何不能看呐?”
修练到一个境界的强者对气息格外敏感,尤其是异族的气息。
是以艳嫣也察觉到了他们。
艳嫣一笑,泥地里只剩下了一个红色的虚影。
下一刻,她就来到了傅奕秋身后。
傅奕秋拿出锦华,却被她制止,笑道:“小神君别急着打嘛,我没有恶意的。”
陆锦澜把傅奕秋拉过来,问道:“你干什么?”
艳嫣道:“我不喜欢打打杀杀的而且跟你打起来谁都没有胜算,我不会讨苦头吃。”
魔气虽克鬼气,但也只是对低阶鬼魂或厉鬼,对高阶鬼这种克制就完全失效了。
而且鬼界掌人界生死轮回,有源源不断的鬼魂供给,魔界和鬼界打起来只能是两败俱伤。
傅奕秋对陆锦澜问道:“你和艳嫣一直是这样虚与委蛇的?”
陆锦澜道:“我虽不清楚她的具体实力,但都知道打起来谁都不好受。”
艳嫣道:“换作以往我必定是懒于搭理你的。但如今嘛,”她笑着点了点傅奕秋,“我对这小神君好奇得很那。”
傅奕秋拧眉问道:“你好奇什么?”
艳嫣噤声道:“你先别说话。让你的……来问。”
傅奕秋:“……”什么?
陆锦澜不悦道:“想说什么就快些。”
艳嫣道:“啊,倒是忘了你要陪你的小神君,惹得尊上不快啦。”
她话锋一转,向前走了一步,意有所指:“你这几百年来荤素都不沾,怎么突然看上他了?”
陆锦澜忽然放开了傅奕秋,道:“淫者见淫,我和他清清白白。”
艳嫣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也怨我为人时开着青楼当着老鸨,竟‘误会’了你们两个呢。”
陆锦澜转身对傅奕秋道:“奕秋,走。”
“别啊,”艳嫣追上来道,“小神君,别急着跟他走,我再问你一些事。”
傅奕秋被她的这亲昵的样子弄得手忙脚乱:“你、离我远些……”
艳嫣一笑,道:“原来不善应付女子,无怪乎此啊。”
陆锦澜又将傅奕秋揽了过去,道:“你还要问何事?”
艳嫣道:“你与我抢什么抢,他是你的?”
陆锦澜不假思索:“他自然是……”他一顿,“你什么意思?”
便是一记魔气轰出。
傅奕秋:“???”
总觉着他被忽略了又参与其中。
虽说他也觉得艳嫣该打,但终归是女子,下不去手,也见不得别人下手。
不过好在艳嫣躲过了这一记,苦恼地道:“幸而我脾性好,你怎么和那位小神君一般一言不合就开打。”
陆锦澜冷笑道:“你脾性好。”
傅奕秋走上前道:“你想问何事?”
艳嫣一拨裙摆:“去鬼界么?”
陆锦澜: “不……”
傅奕秋打断他,笑道:“去吧阿澜。”
“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