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两日阅完所有弟子的辩述册，季秋枫当日发了好大一通火，许多弟子皆被他吓得两腿发软，特别是亲眼目睹那些竖着进门横着出来的同门们。

“下一位……”殿外候着的弟子多冷汗涔涔，听到这个声音更是心口一紧。

“袁游！”

这弟子胆小如鼠，听到自己名字当即昏倒在地。

“战葆！”

成舟雄浑莽厚的声音响彻云霄，这位弟子还算坚强，只是一直擦着额际莫须有的汗。

“代炎！”

他是玉梧仙尊座下的弟子，闻声惊了一惊，心脏扑通扑通跳起来。这还没完，后头的几个名字全是有穷天弟子。

成舟只管念名字，而后等人进去了将门合上，自然看不见劈头盖脸砸过的辩述册和自家师尊恨不得杀人的眼神。

心内感叹：幸好我辩得不错！诸位同门自求多福吧！

一直待到日薄西山才处理完辩述册，当晚季秋枫饮下整坛一枝春，鬼鬼祟祟出了门。

他本是打算提前去燕飞泉匿好行踪，结果一听今天月半，当即改换目标朝佳成池而去。

很多人都会有特殊的癖好，如玉梧仙尊喜欢装的一本正经偷鸡摸狗，亦如玉引飞霜喜欢于月半时往佳成池泡澡。

虽不是什么怪癖，却多年如一日荣登《碧海生哇噻榜》。弟子们私下议论纷纷，个个皆好奇得很。

自然有胆大包天的女弟子男弟子前去窥伺过，不过基本上都逃不过火眼金睛的木还知。

他可是尽忠职守的代表，帮江为寒望风便绝不叫人有机可乘，一柄吞龙锏震慑四方，加之拜与天尊座下，寻常人没几个敢惹他，许多仙尊对他也是礼待有加。

佳成池畔皎月高挂，雾霭浅浅。大大小小的汤池早占满了人，季秋枫特意选了条人少的路行进。

可还是会遇到些刚来的或是打算走的弟子：“玉梧仙尊也来佳成池沐浴啊？”

“嗯。”

“玉梧仙尊晚安！”

晚安听着有些别扭，不过季秋枫仍面无表情道：“晚安。”

怪只怪他发色太好认，反正不是天尊就是玉梧仙尊，就算不怎么熟悉的弟子基本上也不会认错。

天尊一惯白袍加身，霜发由发冠束着，而玉梧仙尊银发及臀，通常由枫色发带捆束。两人身形身高都差不多，脸色淡然时或辨不出，如若遇到脸色霜冷的就一定是季秋枫。

远处打打闹闹的弟子不小心撞到了玉梧仙尊，当即惧得面目扭曲。

“对、对不起玉梧仙尊！我不是故意的……”

季秋枫实在没工夫同他们计较，冷淡看一眼便走远，岂料身后几个弟子突然喊他：“仙尊！仙尊你等等…”

季秋枫于十来步远处停下，没好气道：“……怎么？”

刚才撞到他的那个弟子颤颤巍巍跑到他跟前：“玉梧仙尊，你包袱掉了……”

“……”

掉了捡起来不就行了，用得着大喊大叫？

大约是受不了季秋枫周遭的低冷气息，他脚底抹油，又一溜烟儿跑了。

包袱是碧海生传承已久的沐浴文化。佳成池建于山麓南侧，离所有仙尊住所皆不远不近，端只木盆过于笨重，叫人日日相送又太过麻烦，是以拿着包袱为最佳选择。从许久之前便是如此，久而久之蔚然成风，可以说无数大小的包袱见证了碧海生百年兴荣。

一条笔直的道路岔口横生，如枝繁叶茂的树木，枝干四方延展，由粗及细，由里及外。

岔口有稍大些的汤池，可容纳三五人，如镜池、泠池、雪池、贪池，彼此之间比邻而靠。小一些的汤池最多容纳两人，三人完全施展不开，密密麻麻数不胜数。

池外有木牌高挂，若里间有人便是红牌，若无人便是蓝牌。

季秋枫远远便见手持吞龙锏、威风凛凛的木还知，他面无表情走过，视若无睹的往隔壁空池而去。

像他这样冷淡高傲的人，是不会有人将他与窥伺變態相联系的，因为实在太不可置信，就好如佛陀杀人，恶鬼相救。

玉引飞霜正于镜池盥沐，比邻三方大池只余下泠池空缺。季秋枫一进去便将衣袍脱下，胡乱丢落在岸。

苍南长老重仪则，对衣食住行上的规矩不多却古板，衣袍不穿必定叠得整整齐齐，季秋枫身为弟子的时候亦是战战兢兢循规蹈矩，后来做了仙尊，怎么高兴怎么来，再也不必看别人脸色。

池中水气缭缭，薄霭经月色照耀仿佛有了形状，轻如棉柔似纱。季秋枫指捻梅朵化出另一个“自己”，摆弄好而后从一方松林穿过，光明正大行不要脸之事。

江为寒修为极高，须得小心又小心才能不叫他发觉，一经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且不说是否断腿，他玉梧仙尊的名声绝对不保。

原本有很多次都险些被发现，最终还是化险为夷，如果再世魔祖没有揭穿，那他玉梧仙尊再活几辈子都是冰清玉洁矜傲自贵的仙君。

他匿于古木旁一丛长势极好的杂草边，劲枝疾干一掩，将银辉悉数拦断，一丝一毫也不会渗落下来。

即使周遭水声潺潺，密丛边幽暗昏黑，季秋枫也未轻举妄动，他蹲在那里目不斜视，聚精会神的窥看。

但江为寒防范心实在过重，一层薄薄的里衣松垮穿着，经水润湿了也不褪下。只能看见月光照耀下，白皙颈脖及胸膛那一片大好春光。

银辉笼罩下躯体朦胧可见，他霜发未束，大半浸于水中，贴在腰背之后。

季秋枫待了许久他也未褪下那层衣物，心道如此光景实在没什么可看，嫌弃一番准备离去。

正欲迈步，一抹白光霎时飞至，临近眼前才知那是一片冰刃，他拂手击去弹转方向，钉入另一边密不透风的树丛中。

“——啊！”

好巧不巧，那个方向居然也有人窥伺，还是一位长的颇为清俊的男子。

眨眼一瞬，其他几方同时发出呼痛声：“哎哟！”、“哎呀！”、“啊！！！”

男女都有，各殿弟子欢聚一堂，镜池热闹得不像话。

而水中那个人，只是淡定的止住动作，像一根木头般动两下，毫无波动的唤：“木还知……”

“师尊稍等！我立即就到！！”

季秋枫早已趁乱逃走了。

他确定江为寒有所察觉，但不一定知道是他，为了撇清嫌疑，他又自导自演了一场戏——

这位小伙，本尊看你筋骨奇佳，借你腿一断。

可怜那位向来安分守己乖得像只鹌鹑的弟子，他好不容易才等到有空余的宽阔大池，本想好好泡澡疏络筋骨，岂料……撞见了冰肌玉骨的玉梧仙尊。

“仙仙仙仙仙…仙尊，我、我不是故意的……抱歉啊！！”

为时已晚，梅枝已然将他捆住了。

季秋枫一语不发，但是脸色沉得吓人，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用脚趾头想也知发生了什么。

当晚佳成池畔就尤其热闹了，木还知刚断几腿，正打算送这些人往清正殿去，便见季秋枫提着一个满面涨红的弟子上前。

“还有一个，劳烦。”

说完便扬长而去，脸色青似寒山。

《碧海生哇噻榜》紧随时事再创佳绩，诚恳载道：“月半，天尊及玉梧仙尊沐于佳成，诸殿弟子争先窥看，后皆断腿，领戒鞭。”

“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啊……”据说戒鞭之下，有个弟子涕泗横流，忍不住哀嚎。

他只是…想洗个澡而已！

可是无人听见，亦无人相信。

回到寝殿的季秋枫听见苏爽撩人的机械声蓦地震惊了，他合上门窗正襟危坐，端的是专心致志心无旁骛。

先是两个字脱口而出：“……＊槽？！”

而后半疑半惊，端的是面目凝重失惊打怪。

不是吧？！

他想半天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如此——不就是月芊秋的玉臂被他看了一眼，變態值至于蹭蹭蹭的往上涨吗？重莲和赫连长老已算很高的了，谁曾想一山更比一山高。

难不成變態程度这种事…还依据性别划分？！

当晚季秋枫就被系统的等级划分雷了个外焦里嫩。

顶级竟然不是岳离商，重莲和赫连只排第三级，紫陌清竟然沦落到第四级，而寻常弟子皆是最后一级。

虽然他没有也并无机会窥伺紫陌清沐浴，但这等级也太……叫他不得不惊。

系统抽疯了吧？！

想着这些，季秋枫竟是一夜难眠。

借辩述册的名头给那三个弟子喂下丹药，變態值亦是积累到足以挥霍的程度后，季秋枫安心不少，可高枕无忧一段时日。

他这人心情好就觉得什么都好，连横架上叽咕叽咕的声音也变得可爱起来。

胖鹦鹉大约是过的太滋润，每日除了舅舅舅舅和学舌几句，大半时间都在昏睡养膘，这还没过多久，胖得一只大掌几乎就要握不住了。

季秋枫喜欢薅耍，但鲜少逗它，大多是它自己喜出望外活泼得上蹿下跳。

“辰时啦！辰时啦！”辰起大喊大叫搅人清梦。

“玉梧仙尊安！”午后时不时冒一句。

“你说，何解？”

有时也模仿季秋枫讲课的模样。

人忙碌的时候，日子就哗哗如流水狂奔而去，可一旦闲下来就像蜗牛前行，缓慢得如一日三秋十日半载。

因为太闲了，必须找些事做，否则太容易胡思乱想。

加速剧情后，季秋枫只需要静观其变，而后突然某一天醒来，便有弟子前来找他。

“久不来此，连话都说不清了？！”

传事弟子不敢说的太实在，极力憋住了委婉道：“要求是修为高强，仙尊级别。”

“赫连长老、无常仙尊、北望、天狼、玄乩……这几人皆可。”季秋枫凤眸冷斜，冻的弟子不敢直视。

“他…他说了不要性子温和的仙尊……”

“那便是赫连长老、玄乩仙尊。”

弟子急的冷汗直流，见季秋枫丝毫没有应答的意思，委婉不下去了：“他说了，只要玉梧仙尊这样闻风丧胆的，其余人一概不要……”

原话是说要最凶神恶煞的仙尊，不然镇不住妖邪，弟子怎么也不敢当面说出口。

软磨硬缠好话言尽，被霜寒气压勒得大气儿都不敢出，最终玉梧仙尊好歹是接下了这个烂摊子。

“是是是，弟子这就回禀天尊，仙尊需要的东西一定今日送到！”弟子感动的都快哭了。

他需要什么呢，既不是神兵利器也不是金丝软甲，只是些许秘制丹药，以及两只小船。

收拾好行装，点上几名弟子，再去灵朔长老那儿抓走岳离商，而后说出发便出发了。

坐到船上时岳离商还未弄清楚状况，一船上的人又基本上同他不对眼儿，他便坐在一侧默不作声。

“师尊我们这次是去哪儿啊？”叫代炎的弟子问。

季秋枫语气淡然，毫无紧张感：“千千镇。”

千千镇距碧海生不算远，自仙山乘舟而下，不过两个时辰便可抵达。

火星子趟儿赶趟儿凑到一起，噼里啪啦登时炸裂。

“师尊该不会…是、是受了那个霍员外的委托吧？”

“怎么，你有意见？”

代炎慌忙摆手：“不不不…不是的！只是我听皇天殿的同门们提起过，这个霍员外家每隔一年半载便会鸡飞蛋打一段时日……且总言碧海生仙尊长老们不尽心，怎么都制服不了邪祟。”

季秋枫对此心如明镜，不过面上没多大变化：“不可妄议他人。”

这个霍员外可是千千镇一号大名鼎鼎的人物，大约是财大气粗了些，总爱同些美貌女子不清不楚，如此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也无人会管他，由他闹也不能翻天。

他的儿子霍光才更是人中龙凤，旁的纨绔子弟跟他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人家可不止三妻四妾，就连娶亲也是同一晚进门的，至于他当晚究竟去了哪位夫人的房间不得而知。

常言道“狗狂有虎追，人狂有祸起”，不到一年霍府上接连丧命，搞的人心惶惶，若非霍府家大业大，恐怕早就成了唾沫星子里的糠咽菜了。

“这可难办了……”

弟子们窃窃私语，真心发愁。

说真的，叫他们捉妖捉鬼都比管霍府的事要容易。

那季秋枫为什么还要接呢？他难道就是傻的？

当然是因为——有个他喜欢的姑娘在那里，顺便来见见。

【偷窥——＋變態值等级划分】

顶级——月芊秋

第二级——岳离商

第三级——重莲、赫连长老、天尊、灵朔长老一类人

第四级——紫陌清之类的女子

第五级——寻常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