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许溪辰承认自己一听到散会就精神松弛过了头，竟会堂而皇之地对叶南烜问出这句话来。可能在旁人看来这话最多有点僭越，但对于他们来说，这其中的含义就多了去了。

如今说什么都像是徒劳，许溪辰干脆便选择闭嘴不言，心里祈祷最好谁也别再提，让这段意外的插曲就此过去。手腕上提醒主人心跳过快的手表还在持续震动，他仓促地仰头尝了一口咖啡，假装不经意地伸手揉捏酸胀的腕部，顺势关闭了软件。

如他所料，叶南烜只是拿起那杯属于自己的冰美式，站起来将椅子挪回原位后表情淡漠地垂眸瞥了他一眼，那意思不言而喻。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纷纷埋头匆匆收拾起那寥寥几张图纸转身就走，而许溪辰的心里却暂时松了一口气，也就在这时，他终于得空咂摸了一下嘴里的味道。

甜的，甚至有点发腻。

他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同其他人一样收拾了下桌子，然当他一翻开会议笔记，映入眼帘的却是遍布了一整页纸的，疑似鬼画符般的文字。

许溪辰的大脑短暂地凝固了一瞬，然后倏地反应过来，那都是在他开会困得几近失去意识时勉强靠着身体记忆写下的东西。

只是清醒后他一个字都辨别不出来。

“草.....”

许溪辰自知这下意识的一声脏话已经骂得十分隐忍了，却没想到还是引得叶南烜闻声朝着这方向看了过来，电光石火间，他啪的一声将笔记本用力合了起来。

叶南烜：“？”

许溪辰压根没敢把脸抬起来，糗事一件接着一件，他觉得自己脸都要丢完了，并且十分确信叶南烜此时的表情一定是诧异且无语的。

他很心虚，而且不知是心虚还是咖啡太甜导致的嗓子发痒，一声咳嗽被其强行压了下去，表面上却面不改色迎着叶南烜灼热的视线拿起东西就往门外溜。

直到溜回了工位，把手中的东西一股脑往桌上一放，许溪辰才终于腾出手来，第一时间翻开笔记本将那页鬼画符撕下来揉成一团塞进了抽屉。

一直在担忧他状态的秋诗桐在旁忍不住开口道：“许顾问，你还好吧，是不是刚刚困迷糊了？”

许溪辰苦笑了一下：“是不太清醒。”

“总监没说你什么吧？”秋诗桐看他这么久没出来以为他在会议室里挨训，还心想着总监也不像是这么小气的人，自己踹了他一脚不都没事。

“没有。”许溪辰说道，虽然他知道自己指代的事和秋诗桐说的并不是同一件，“但我现在真的需要清醒一下了。”

要是再做出点蠢事出来，他也差不多可以收拾收拾离开这个星球了。

秋诗桐默默点头。

十月中旬正值气温下降，洗手间内许溪辰用冷水洗了把脸，冰凉的触感让他不禁打了个哆嗦，大脑瞬间清醒了大半。

洗完脸，他撑在盥洗台前用力喘了口气，又将领带松了松，总算是舒服了些。少许的水珠从他额边的几缕发丝中滴下打湿了衬衣领口，许溪辰毫不在意地将潮湿的部分用手抹了上去。

头顶的灯光照射下来打在许溪辰的侧脸上，让他本就泛着病态白的皮肤几近透明，纤长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更为他俊俏的相貌上又平添了一层脆弱感。

无意中瞥到镜中自己额间的那道疤痕，许溪辰静立了一会儿 ，出去之前还是将头发拨弄了一点下来，遮住了那处。

也多亏了这么一通折腾，许溪辰整个下午都没有再犯过困。

到了傍晚，还未到五点，办公室内就传出了稀稀拉拉收拾东西的声音，不少人纷纷开始为下班做准备。

许溪辰不由好奇地问秋诗桐：“叶总监，从不让人加班吗？”

“嗯，反正从他开始带我们组后，我们就再也没加过班，你是不知道之前离职的那个总监把我们折腾得有多惨！”被他这么一问，秋诗桐如被戳中了点，瞬间发动了吐槽技能。

许溪辰心说他可太明白干设计师这行的加班现状了，笑道：“每天很晚才走吧。”

秋诗桐：“不止，有时候甚至根本不让人走，要知道以前的休息室简直是我们的第二个家，里面毯子靠枕一应俱全，楼下还有浴室，撑不下去就直接在公司里睡，醒来继续干，都不把我们当人看。”

许溪辰沉默了，之前他还纳闷为什么一个休息室里会有吹风机这种东西，现在看来里面有这些生活用品倒是不奇怪了。

秋诗桐继续说道：“我以前都不能像现在这样按照自己的想法自由设计，许顾问你知道那有多折磨吗，常常坐在那儿一下午，脑子里什么灵感都没有，怎么也画不出来满意的，完成任务全靠一点点挤，挤出来的东西还得被总监骂。”

如果在工期内不能无法赶出设计稿来，索要面对的只能是永无止境的加班，精神长期处于这样压抑的环境中得不到任何启发，自然画不出想要的设计稿来，于是久而久之就成了恶性循环。

许溪辰说不来安慰的话，只能向她投以同情的眼神。

秋诗桐叹了口气又说道：“不过说来也奇怪，自从叶总监来以后，虽然工作量大差不差的，但一旦经过他在会上的安排，大家即便不加班，最后竟然都能紧跟进度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

许溪辰问道：“之前那个总监，是不是谈好项目就直接布置任务让你们在规定时间内交整装设计稿上去？”

“对，安排特别紧凑，平面设计图一确定就直接画，画完才跟你说哪里不行，有时候一个人甚至要交两三套，最后搞得我们都开始直接套用模版。”

这就得说明有一个好的领导的重要性了，许溪辰了然道：“叶总监应该了解过手底下每个人的优势之处，知道你们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所以项目过程中会特意开会调整安排任务，这样既能避开短板，又能依靠合理分配使效率最大化，事半功倍。”

秋诗桐愤愤道：“那怪不得了，之前那个总监就是个甩手掌柜！还是叶总监好，看到有人加班他甚至会赶他们走。”

许溪辰奇怪道：“赶人回去？”

“嗯，我记得有一次七点过我陪冉冉姐加班赶工，叶总监经过办公室恰好碰见了，就直接让我俩下班回家，还宽限了交稿时间表示剩下的第二天再做。”

“他怎么说的。”许溪辰问道。

“叶总监说，让我们留点休息时间给回家的自己。”

“...”许溪辰的神情忽然微微一动。

————

五点一过，完全不想在公司里多待一秒的社畜们宛如离弦之箭，三五成群就快步离开了办公室，只有少数几个还想把手头的事情完成再走的待在工位上飞速操作着电脑用专业软件排线。

如若是几年前，许溪辰兴许还真就倒杯水又返回工位上继续加班了，可现在不同了，许溪辰心里斗争了仅一分钟，便坚定了自己要立刻下班回去躺平的决心。

经过总监办公室时许溪辰特意注意了下，今天办公室的门没有像上次那样虚掩着，叶南烜在不在里面不知道，反正经历完这一上午的尴尬事，他还没有缺心眼到亲自去探查一番。

只不过刚进电梯，许溪辰就碰见个熟人。

“嗯？溪辰哥！好巧啊。” 程小星手里提了一个猫包，里面装着什么生物许溪辰不用想都知道。

许溪辰：“下班了？”

程小星：“嗯！今天任务少。”

此时正值下班高峰，电梯停了数次，陆续又上来了一波人，为避免挤到包里的鸭子，程小星特意站到了角落，电梯人一满，乍一眼甚至都看不到他在哪儿。

好不容易下到一楼，等其他人一走许溪辰问道：“你的宠物，一会儿能带上地铁吗？”

“不用坐地铁，南哥帮我租的公寓，就在公司旁，走路就能到。”

“我还以为回国后你也住在他家里。”许溪辰说道。

“哪有，南哥才不要我和他住一块儿，他宁愿自己单独租一间。”程小星抱怨道。

“他没有回自己家住？” 许溪辰又想起上次自己在办公室门口听到的那些话。

叶南烜的家里被盗了，小偷到现在都没有抓住。

“没有。”说到这里程小星顿了顿，似乎是在斟酌用词，但许溪辰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叶南烜肯定有让他不要什么事都往外说。

“那边太远了，上下班不方便，所以他也租的靠近公司这边的公寓。”

“本来离我挺近的，只不过前段时间他说再过几天要搬去别的地方，那里环境更好，我觉得他就是想趁机摆脱我！” 程小星愤愤地说道，语气中多少带了点对饭票溜走了的怨气。

许溪辰觉得好笑：“别想那么多，兴许他就是单纯的住不惯，想找个舒服点的。”

程小星激动道：“可那边还更远了！本来走路就能上班，现在还得开车，你说他是不是闲得慌。”

“什么地方的公寓环境那么好啊，都能让人舍近求远。”

本来许溪辰只是顺嘴那么一问，谁知程小星还真就报了个名字出来。

只是这一报不要紧，许溪辰是越听越觉得耳熟，过了大概三秒钟，他终于缓缓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这不是他住的小区么...

叶：偷偷搬进老婆住的小区嘿嘿

溪：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