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篱在回程途中心情一直不好，夏沥舟是能感受到的。本来他们打算的是在那里度过5天，但是他们提前回来了，提前回来后原篱除了工作就一直闭门不出，甚至是固定的咨询日，他也没有去，直接回绝。

起初夏沥舟还以为是他的病情加重，他需要一段时间来自己调节，而那时原篱除了沉默以外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常。那几天他照旧会给自己发消息报平安，给自己吐槽一句训练营的事情，甚至夏沥舟想提前脱身来找他，他都说你先忙吧，等忙完了再来也不迟。

直到现在，自己被锁在了空间站出不去，任何办法都出不去，他的权限被锁了，帝姬短暂占领的那部分权限已被强制关闭，让木怜君攻破的话，还得需要半天的时间，帝姬是肯定不能暴露的，领航者系统对于他不认识的数据太敏感了。夏沥舟现在急得焦头烂额，打电话也打不出去，想找人帮忙也找不到，突然间他自己就被孤立了，被封闭在与世隔绝的罐子里，他想起那次在裂缝里听到那个自己说:有些时候你自己也挺无能为力的，你越是挣扎束缚得越紧，倒不如就真正的听天由命。

“听天由命吗？”夏沥舟看着办公室外依旧正常工作的职员们，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他不能表现出异常，不能表现出他不能走出这道门。

帝姬在察觉到失联的那一瞬间就回去了，离原篱越近更好找突破点。其实帝姬是有办法直接找到原篱的，只要再开启一次时空裂缝。但是不可以，先不说领航者会不会察觉到将她抓住，她可能会先一步死在那堆数据逃不出来。在中央系统中挖墙角，实在太冒险了，稍有不慎，满盘皆输，帝姬不敢去赌，距离他成功侵占领航者系统，还有20%，在这至关重要的时刻，原篱偏偏失联了。

是组织察觉到了什么？还是有人通风报信？在经过帝姬一系列的推算过后，她把这两种可能都排除了，组织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只是想让原篱死而已。

再过不久，原篱就可以离开，组织是不会让他的走的。他记得帝姬后来说，她觉醒的那一天是原篱的生日，真正的生日，而不是登记在上面的那个7月3号。

其实原篱自己也忘了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生的，妈妈告诉他是一个冬天。原篱曾经让帝姬用它的细胞代谢速率来推算它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生，后来他又不想知道结果了。所以到现在帝姬仍然没有数据，她也只知道那是一个冬天，而不知道具体日期，她自己什么时候觉醒的也查不到了。

夏沥舟:“那是他24岁那年对吧？今天是7月3日，他其实根本没有到25岁，还有半年！组织就那么希望他死！我不信他没有留什么保命手段，他一走，组织的整个外派体系都会崩坏！有谁能接任他这个工作吗？”站上原篱这个位置，其实不用多做什么了，只是需要他那把剑而已。

木怜君:“调遣令已经下来了，由影来接任。”毕竟是零的老师，在组织里留的时间又长，经历过自我休眠，又是记录员，由林沐来接任，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林沐……”夏沥舟喃喃道“她有什么办法吗?”

木怜君:“她的通讯信号还在但是…但是联系不上，初步估计她也被关起来了。”

夏沥舟:“还有多久?”

木怜君:“暂时还不能妄下定论，有人在阻止我。而这个手法我很熟悉……”像是原篱……

“你继续。”

——两天前地面

“你也知道你回来就是来赴死的，你干脆和夏沥舟在一起逃吧。”

“姐，你知道我逃不掉的。这半年来对我来说就像做梦一样，等这个童话醒了，现实也就是我刚睡着的那会。”

“何必呢，至少你再把这两天拖过去……能多两天是两天吧……”林沐的通讯突然中断了，原篱很平静，换上了夏沥舟给他挑的一套休闲服。

他像往常去特训营上班一样，扶着白杨木的雕花楼梯下来，一身米白色的风衣，衬得他整个人更加颀长，那枚Ri的徽章就静静地躺在他的手里。很少见原篱短发的样子，他把头发剪了，干净，利落，全然踏上新的人生路途一样。

他无所谓这次被人带走过后会发生什么，他不怕死，因为早在他的心里就已经死过一回了，而夏沥舟的出现，像是给了他二次生命。

他没有将别墅彻底关闭，因为慕鸿还没有回来，他得给这个聒噪的室友留一把钥匙，虽然这小卷毛和林沐待在一块过后就没有回来过了。

呵，和来的时候一样，准备走了仍旧一身轻。

别墅外的那辆磁悬浮车和去年送他来的那辆是一样的，司机不明所以，但是他也只是听命令办事。

“哎，小林啊，怎的他们今天来了这么多人，你们这气氛怪怪的，我也挺尴尬的哈哈。”司机是个大叔，一直以来，他不管是出公务还是其他都是这个司机接送的，也比较熟，听他们称呼他为零就以为他姓林，久而久之就叫习惯了。

“没事儿，叔。我回去接受审查，就是可能以后你得换个人接了。”原篱在后座落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摆。

“那是有大事儿啊?我都看着你长大的，突然间你让我换个人，我还不习惯。”

“但愿我能回来吧。”

……

中央基地有一部分是在天上的，那上面是办公区，而地下三百米的位置是原篱每次回来接受审查的禁闭室。这一层里一共只有两间禁闭室，其中一间靠里，是他年幼时接受特训的地方。

故地重游，原篱打开了那间房门。

陈旧的血迹已经发黑，铺陈在地板上，把浅灰色的地板弄得面目全非。墙壁上，天花板上，甚至那唯一的通风窗口上都是一样的。风从管道中吹来，连同过去的一些记忆灌进了原篱的脑海里。

他想到自己17岁当年接受的第1场Ri测试特训，就是和一群野兽关在一起。

而那时的他刚刚完成了s级的外派任务，两年的时间，他就已经超过了外派队里的老骨干，组织越来越注重对他的培养，他们热衷于对强者进行折磨，想看到他们服输的样子，想看他们跪地求饶……明明不记得自己花了多长时间杀了那三头野兽，禁闭室的地板是下陷的，但林沐允许得到权限来救他的时候，血已经渗到了外面的走廊里。而原篱奄奄一息的躺在角落，他的手脚都废，好在主星的医疗系统救了他不止一次，他在一个星期后又活了回来，接受下一场特训。

那时的原篱想，只要自己通过了试验，只要组织拿到了足够的他们想要的数据，就不会再折磨自己了。他抱着这个念头和脑海里一直想念的，他一眼心动的那个人的身影，那个站在主席台上演讲的大他几届的学长，和那个自己在外派任务的时候，指导过他的上将大人的嘱咐，挣扎着，活到了现在——登记的25岁。

他不觉得组织会丧心病狂，他把他的所有数据转移到复制体上，他知道自己有复制体，但是不知道有几个，粗略估计一个实验室以上吧。如果未来夏沥舟真的遇到了“自己”的话，那会是什么表情呢？原篱不敢想，那样的话他会……他会疯的吧。

停下，停下！不能再想了，停下！

艾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自己的病是什么样，他不能去想，他绝对不能去想！

屋子里的广播系统中传来了领导人的声音。

“零，真是好久不见，没想到这次见面，你会给我带来一个大惊喜。”那声音很平静，丝毫没有起伏。原篱知道，那个黑色皮衣拿手杖的男人正端坐在办公桌前看监控——看他的好戏。

“玄，那你查到什么了吗？”原篱平静的问道。

“如果查到了，今天就不是让你回来接受审讯这么简单，当然这也不重要了，毕竟你25岁了，留不留的组织是你的自由。”

“敢问阁下，您给过我真正的自由吗？”

“自由这个词啊，说来太珍贵了，我自己都不曾拥有，你觉得我该拿什么来给你充当所谓的自由呢？”正看着监控的玄，双手支着下巴，撑在桌子上，饶有兴味地看他。“你说，我是该直接让你的复制体去接触夏沥舟取得他的样本呢，还是直接解除了你的控制，又或者说减少你15岁到18岁之间的折磨呢?”

“你不会那样做，因为你做不到。”

“是啊～我做不到啊，那么当初让你回来的那个匿名命令到底是谁下的呢，既然可以越过了我的这一层权限，直接让人回来，怎么说也得至少是中校级别的吧，你说对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原篱以为当年的那封信就是玄发的，因为林沐告诉了他，询问了他的意见，而他当时同意了。现在玄来告诉他那封邮件是匿名发的，至少是中校级别以上的，他不确定，难道是夏沥舟吗？可当是夏沥舟还没有坐上将的位置，那时他也是个少将。

他们那时素不相识，准确来说，直到自己24岁，夏沥舟来接了小老头的活之前他们都不认识。

难道是时间吗？也许吧，但至少他们经过了半年的关系发展，也不至于到那个地步。原篱可以肯定，自己什么都没有给夏沥舟，夏沥舟完全没有动机，回到过去去发那封邮件。

好想他……

“那么，您需要我做什么呢？我尊贵的领导者。”原篱欠身行礼，空气中那股血腥味儿愈演愈浓。

“其实也不重要，这次的审讯非常简单，我需要你和一位黑客进行比拼，你赢了他，你可以回去过正常的生活。如果你输了，你同样也可以回去，但是第2天我们会照常来接你回来，至于回来后会发生什么，我就不敢保证了。”

“你全然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生死，当然也有可能是你技不如人输了，那么你就去死吧，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去你TM的理所当然！原篱没有说脏话的习惯，这是他头一次想这么骂他，骂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领导人，他以为自己的计划很完整吗？自寻思路都不知道。

原篱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他冷声回答:“好，我接受这次任务，我会全力以赴。”

“你当然可以选择不全力以赴，毕竟你早就想死了，不是吗？你放一百万个心，你稍微有一点儿走神，我都是知道的～”另一边的玄勾起嘴角，“那么请回到属于你自己的禁闭室吧，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