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阳节那日，明瑜她们准时过去，既是长者所邀出于礼貌姚元娘她们自是要同去的。

当然还有更深层的意图，明瑜没了家人，身边就元娘还算亲近，这一邀请也算是双方见过家长过了明路。

是萧老夫人对她的重视，该说不说老人家体面想得周到。

小厮领她们进去姚元娘凑到明瑜耳边小声感叹，小媛控制不住好奇打量这偌大秀丽的住宅，娘俩觉得新奇。

拾鹿从那晚醒后，心情一时复杂说不上好坏，最后明瑜坦白自己心思才过去，来的路上倒是安静。

萧老夫人站在门口张望着，瞧见人笑容慈祥。姚元娘紧张地手抖，磕磕绊绊，倒是老太太先开口：“这是元娘吧？常听阿瑜提起你。”

姚元娘受宠若惊：“是我是我，老夫人安好，今日倒是叨扰了……”她结巴地将提前备好的客套话说来。

萧老夫人摆摆手，嘱咐她们别客气。

陪着喝喝茶，萧老夫人问了问绣坊相关的，一说起这时姚元娘自然多了。外加上小媛这个孩子在，气氛不错。

意外是这顿饭萧老爷子竟然也在，眼神别提多和善了，明瑜一不小心对上视线，便得到一番夸赞：“姑娘好样的，听了接受难民办厂的事，正所谓巾帼不让须眉，女子也是另有天地的，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就吱声。”

“一家人别客气，和这混小子好好的，他敢欺负你告诉我，我给收拾！”

明瑜一愣，眼角泛起酸意。

这些话倒是头一回听，就连亲生父亲都从未说过。

桌底下，萧昭不动神色捏了捏她的手指，这是在安慰她。萧老夫人递了个暧昧的眼神过去，明瑜顿时心慌，有些不自在挠了挠脸颊。

萧老夫人笑了，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转了几下，最后落到明瑜：“我这老太太真是人老了，眼神都不好了，在我眼皮子底下都没觉摸出来……”

明瑜脸红求饶：“祖母……”

“好好好，不逗你了。今夜城中可有的热闹，饭后你们也能去瞧上一瞧乐呵乐呵。”

老太太想到什么揶揄：“前几天他祖父不慎摔了跤，几天才将人接回来，昨夜才归家，耽误你们小年轻好长时间不见了吧。”

若非她阻拦下，昨个夜里这混小子估计是要去爬人家姑娘墙头了。萧老太太暗自摇了摇头感慨，她这孙子不是不混，那是没到混的时候。

也好也好，老太太眼带笑意的看向明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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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罢，两位老人家没跟着出来，不过派了些贴心丫鬟紧跟着好生伺候着。

这会正是热闹，街上行人来往，逢节商铺大开张，争先抢后地吆喝着。

元娘和拾鹿牵着小媛走在前面，小孩看见什么都感兴趣，望一眼身后跟着的萧府丫鬟转头就买了回来，吓得元娘连忙阻止，拾鹿帮着。

他们悠悠走在后头，明瑜嘴角笑笑地看着。

人多难免撞碰，明瑜一个没注意被人撞了下，那人连连抱歉而过，萧昭皱眉抬起臂膀将她揽进怀里护着。

这借势一护便没再放下了。

明瑜想起方才老夫人看她的眼神，她确信和以前不一样，总觉得多了些沉重意味，似是隐隐期盼着什么。

她仰起头犹豫：“祖母方才看我的时候，你有没有觉着有点奇怪？”

“奇怪……”萧昭心一沉，他顿了顿。

他是知道明瑜真实身份的，通敌叛国罪犯之女，尽管派去北蛮的密探察觉出异样，可究竟如何说不准。

索性装作不知，一是不想明瑜胡思乱想；二是这底下潜藏的危险太多了。

他不愿她涉险。

萧昭含糊过去，说了句怎么会，是高兴的吧。明瑜感觉不像，除了高兴之外的……

她正这样暗暗思忖着，肩膀被人握住，对上萧昭的目光，她愣了愣，萧昭弯下腰玩笑道：“老夫人好不容易将我送人，高兴都来不及，她心底是极喜欢你的。”

“是么。”阿瑜喃喃，对上萧昭肯定的眼神，终是没有继续追问。

真乖。萧昭抱住她，轻轻拍了拍明瑜脑袋。

老太太心思，萧昭大抵猜得到，可那是血淋淋的灭门之仇，他怎能忘？潜伏多年，他有把握斩杀敌人后功成身退。

早在袒露心思之前，萧昭变做好准备。届时派有暗卫将两位老人家和明瑜暗中遣送走，密切保护好他们。

再等等吧，等到一切尘埃落定。

“去湖边看看吧，那边有放河灯的。”萧昭晃了晃她手问道。

纤细素手隐隐发烫，被他的大掌裹挟，明瑜应声跟着他走。偶尔抬头偷偷看他一眼，人群中似乎有人认出他来。

那人捂嘴刚要惊呼，萧昭凑她耳边：“快跑！”

明瑜被拉着往人少的地方，两人的衣摆暧昧地贴在一处，微微荡漾。

她提起裙裾追在身后，盯着他的背影久久没有移开视线，热闹嘈杂的集市，红尘落满地，烟火赴星辰。

倏尔萧昭回过头寻她，璨然一笑，落入心间。

明瑜忽然有些恍惚，只觉似梦非梦，可若是梦的话，但愿长久再长久。

如果有人问明瑜，扬州之行什么最难忘？

大抵便是此刻吧。

肆无忌惮的爱意袒露众人，大大方方牵起她的手永远不会放似的直至地老天荒。

另一边，项蓉烟被母亲关了小半月浑身都不舒坦，满肚子火气。上次在梁府的闹事，一回去她就被关了禁闭。

直到现在兄长从京城回来，她才被放出来。哼！她兄长是真正的项家家主，是跟京城大官员有关系的，就仗着这连母亲凡事都会听从。

而长兄是最疼爱于她了。

项蓉烟虽说是不允许出门，但府外发生的事她全都知道。那梁家大小姐真是不识趣，竟然敢背叛子衿哥哥。

她也配？

可转念一想，子衿哥哥这会怕是不开心需要人安慰的吧。她的机会来了，项蓉烟挑挑拣拣好生打扮了一番，从派去打探消息的小厮口中知道，今夜子衿哥哥会出来游灯会。

迫不及待地早早出来，她令丫鬟四处去寻，找到人立即叫她。身边的绿萼扶着她，两人在街上踮起脚找人。

走着走着，绿萼倏然一停，这一下差点让项大小姐摔一跤。项蓉烟瞪道：“你干什么！怎么不走了？”

绿萼颤颤巍巍，不敢言语：“小姐……”

项蓉烟满脸疑惑，不满地皱着眉头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

是子衿哥哥。

她不可能认错，抱着的那个女人竟是、是……

满目怒火，手上发狠使出劲道，丫鬟绿萼看着自己的手被掐得流出血来，脸色发白的咬紧牙，不敢出声。

项蓉烟狠狠：“给我查！给我查出来！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一个个都瞎了吗！啊？！”

“是，是。”丫鬟发抖，连忙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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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项宅。

一方小院里，回禀的小厮瑟瑟发抖，连带着周围的丫鬟都缩起脑袋。

“你是说，那破绣坊的几个女人一同进了萧府？！”

“是、是……”小厮头冒冷汗，结巴道：“似是萧老夫人请的，其他的就不知是为为何了。”萧府戒备森严，就连打杂出门采买的丫头嘴都一个比一个严实。

项蓉烟冷眼拾起桌沿滚热的茶盏，轻轻吹了口，下一刻将其扬手砸落在地。

名贵瓷盏瞬间瓦裂，四处碎散开来，有些个溅入遭殃的几个下人裸漏在外的皮肤上，各个抿紧唇角，生怕惹火上身。

项蓉烟疯了一般，脑海里闪过街上撞见的画面，气得咬牙切齿怒火横生。不过是个绣东西的贱婢生了张好皮，胆敢胆敢……

重重呼出口气，她的眼底冷冷寒光。不过仗着一张好皮而已，既然不想要，她项蓉烟不介意亲手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