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望着那双似笑非笑温柔得要溺死人的蓝眸，辞遇坚定地给了否认的答复。

……他喜欢荔枝味的营养液么？

在这个年代……几乎没什么人听说过荔枝，这种水果绝迹很久了，只在联邦植物博物馆里才有。

所以他……为什么提起荔枝？

荔枝Alpha在胡思乱想。

“我觉得会有人喜欢的，市场广阔。”沈溟只淡淡地笑，并盘算着如果辞遇真出了，他就买断荔枝味的营养液。

天天喝，一点都不浪费。

谁让他就是喜欢呢？

只知道只是因为他，所以苹果不行，梨子不行，橘子不行……世上其他的一切花草水果都比不上他。

别人都说辞遇的信息素是荔枝型，是一种清雅而不甜腻的果香。

他是Beta，哪怕正主就在旁边也闻不出来，去植物研究院的朋友那里问过，朋友只给了他一枚荔枝树的种子。

“好奇就自己种，我形容不出来。”

“等你种出来，就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加油！”

“……？”

“退而求其次，有蓝莓味的，喏。”辞遇取出一瓶新的营养液，递给他。

沈溟拆开包装，问他要了根吸管。

“阿遇，这营养液的味道不太一样。”他觉得今天的营养液味道怪怪的。

每咽一口，心中莫名的不安和潮热就更盛一分，他的脸色变得苍白。

辞遇皱了皱眉，将他手中的营养液拿过来，这才发现蓝莓味营养液下面还附加了一行小字——

“艾伦<人工诱导二次分化项目064号试验品>”

艾伦是和他同一个实验室的同事，同属信息素研究大类，但艾伦是个Beta，一直都希望能在生理上跨越ABO的鸿沟——

也就是实现Alpha、Beta、Omega的性别永久性转换。

他已经因为这个项目的缘故而精神失常。

而辞遇做的是信息素伪装剂研究，暂时拟态。

“艾伦没有研究出什么成果，应该没事 ……”他自言自语道。

他一转头，看到的却是难以置信的一幕。

“啪嗒”的一声，是禁闭室铁门关闭的巨响，巨门上锁，警报灯亮起。

不知从哪里出现的机械臂，将他死死地按在审讯椅上，银铐机关启动，手脚骤然动弹不得。

辞遇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反而是压迫信息素先于大脑思考，疯狂地冲破阻隔贴蔓延开来。

哪怕是一个成年高阶Alpha，在人类军方的审讯机械下也毫无反手之力。

一切以信息素为媒介的攻击，都对这间已改造到绝对安全程度的审讯室无效。

“沈溟！你做什么？”他喊道。

没有回应，回答他的只有随着挣扎越来越紧的机械制约臂。

发生什么了？

为什么如此对他？

他时刻关注着艾伦的实验项目，他很确信艾伦还远远没有掌握性别转换技术。

……

不知过去了多久，研究员抬眼，看到天光大亮，而审讯室内依旧一片阴暗。

他动了动已经没什么知觉的手脚，换了个角度，静静地凝视着身上那几道清晰的淤青和机械擦伤。

颈后的腺体已经超负荷，所释放的信息素却仍然无法让他逃出生天。

“沈溟！让我出去！”

整个房间内，只有机械的嗡鸣在回应他。

辞遇的心渐渐冷下去。

深深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杀人的黑暗。

辞遇想起他小时候，他还在逃亡的、不堪回首的那些年。

他记得那个黑夜，无数的导弹从远空而来，毫无征兆地夷平了他的城市。

他的母亲用瞬移的异能，将他送至安全地带，自己却被火海瞬间吞没。

她说：“阿遇，活下去。”

荔枝Alpha瞳孔骤缩，手猛然一动，却仅仅只是握住了一片虚空。

黑暗是浓墨，可以轻易地抹杀一个人的存在，当拂晓到来，死在昨日的人却永远不可能复生。

他不够强……所以什么事都能让他身处险境，什么人都能让他无能为力。

他仰着头，心里没理由地酸涩和委屈，任凭泪水肆意流淌。

他不会因为这件事厌恶沈溟，那太幼稚，也太轻率，但这一天确实让他懂了一些道理。

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一切就都覆水难收。

“强效抑制剂会带来不可逆伤害。”栗发军官的声音理性而淡然，“这不是长久之计。”

“你还没告诉他，你准备从军方辞职的事情？”他将长针扎入海棠Omega的手臂，眼神不自觉地落在落在他劲瘦手臂的无数个针眼上。

五六年的易感期都用抑制剂度过……

同时还要在精神病院接受秘密治疗。

索兰很难想象这些年他都是怎么撑下去的。

沈溟将高领衬衫翻下，露出颈上的水刃割伤：“我想他不会想听我的解释。”

索兰皱了皱眉，颇有些无奈。

往往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盘棋并不是完全无解。

前提是当局者敢于迈出那一步。

“这么严重，想必这不是易感期的第一天？前一晚有人帮你疏解吧？”他问道。

“辞遇来过。”沈溟闷闷道，“但他还是觉得，我是偷的他实验室里的伪装剂才变成的Omega……”

索兰低眸看他，在暖光灯下的微卷金发，碧蓝如湛海的眸子，如神明手下细细雕琢的雕塑般完美的相貌。

沈溟是监察厅最优秀的监察官，Beta中凭后天努力跨越稀有性别优势天堑的杰出代表，也是他曾经念念不忘的初恋。

不过现在，他已可以安然自若地面对那段有些荒唐，但很勇敢的感情。

“你给我放安抚信息素，你的Omega不介意？”沈溟抬眼看他，像是有疑虑。

毕竟，稀有性别群体对自己配偶的信息素有很强的独占欲。

尤其是高阶Alpha和高阶Omega的结合，更甚。

“淞有我的永久标记，我们永远不会背弃彼此。”索兰道。

“永久标记……”沈溟咀嚼着这两个字，最后只是化为一声轻笑。

不可能了。

“说回辞遇的事，你当年确实不应该把他关在禁闭室里。”索兰叹气道，这才是整件事情最难办的地方。

“辞遇出身东方联邦的西南边陲小城，家里都是制药师，是医药世家。”

“十三年前，小城遭到EPO的轰炸，他投靠东方联邦军方第一基地。”

在十六岁那年的基地迎新仪式上，同为新生的沈溟看到辞遇作为新生代表发言，他自信而热情，丝毫看不出来是逃亡的流民。

后来才发现，辞遇本性冷，为了生存拓宽生计，才伪装成那副模样，而现在的冷漠，不过回归本性。

在军方，每个学生的过去都受到保护，绝对保密。

“他在军方研究院读书的四年中，修得了博士学历，并在神经毒素领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当然，其中70％的研究经费都是你间接出的。”

毕竟监察厅用得着神经毒素的Beta监察官并不多。

没有异能的少年往往要用比常人更多的手段和审讯方法，但往往能达到更好的效果。

因为他又毒又狠，冷血无情，又有一级的防范意识，在他手上的犯人往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然后就在你的暗中引荐下加入了imitation计划，并迅速崭露头角。不过我很好奇，当年火系Alpha自爆，你到底是怎么消除掉他的记忆的？”

“江渺。”沈溟答了两个字。

“呀，你还利用过他最敬爱的上将。”索兰闻言，浅浅一笑。

“罪、加、一、等。”他半戏谑半严肃道。

“那些往事太痛苦，我不想他有任何心理负担。”沈溟答道。

您真是军方纯爱第一人……不仅仅只是最吓人军官榜第一名。

“不过后面还是搞砸了。”他有些痛苦地闭了闭眼。

那支蓝莓味的营养液并不是造成他二次分化的元凶，只是催化剂。

长期和高阶Alpha待在一起，他们的信息素确实会对身边的Beta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

而且这种生理上的改变不可抗，也无法捕捉。

叛变到EPO的艾伦拥有了更大的舞台，证实了他的信息素诱导二次分化猜想，并研制出了性别改造药剂，只是在实现定向性别转换的梦想之前，他就被暗杀而死。

他的学说在EPO和停战区得到广泛传播，但联合政府始终不承认这一论断。

“禁闭室事件后，你暗中卸职，终于愿意积极参与治疗。”

“辞遇也在两个月之后，凭着他的信息素伪装剂项目坐到了生命科学研究所的首席研究员。”

“这些年，你每次出席公众活动，都要暗中购置他发明的伪装剂，才把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耍得团团转。”

“只是想不到这次易感期来势汹汹，玩脱了吧。”索兰复盘完时间线，有些无奈地耸肩笑道。

“海棠低阶Omega。”沈溟喃喃自语，“一旦被曝光，我就成不了家族的荣耀。”

“事已至此，错不在你。”索兰叹息道。

“更何况，你的弟弟已经回来了，你不需要把一切压力都揽在自己身上。”

“人压力太大就会崩溃，马走太远也会累死。”

“听我的，卸职、追人、结婚。懂吗？”

“但……”他有些迟疑。

他毕竟是首席监察官，在暂时卸任的那几年里，他已经堆积了许多未尽的义务和责任。

“想要他，还是想要监察厅？”

“他。”这一次，他答得很果断。

“我问你，他有没有给你留什么话？”

“他要……当年禁闭室的真相，和我偷他伪装剂的理由。”

“……”要是真的想决裂，怎会给你放一夜的信息素？

安抚信息素对Alpha的重要性人尽皆知。

荔枝Alpha嘴硬心软，要的不过一个真相。

“别瞒他了，也别欺骗自己了，沈溟。”

“你们都爱死对方了，承认吧。”

“信息素迟早会暴露一切。”

明天请一天假！

（鞠躬）（感谢+撒花）（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