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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路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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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来信了,她最近有事脱不开身,推荐妳们去“井”路走走,随信附上了两张车票。

说实在的,“井”路并不是哪条路,最开始星人们观测到有几颗星星的运行轨迹会擦肩而过,划分出一块方正的区域,每年特定的时间里,天空总是弥散开蓝紫-蓝绿-黄绿变幻不断的极光,好像汩汩冒水的一口大井,因此得名。

“井”路的位置并不固定,好在电典上总会有热情的驴友,她们或是漫步在草原中,或是守在湖边垂钓,或是在架老式摄像机的间隙,瞥见了绚丽的奇观,不约而同地正在干的事全抛在脑后,杆子都喂给水吃了,手颤抖着在动态放上坐标和图片。

Re准是听到了消息,她的信寄来不久,妳们就在电典上看到了方位,据观测有井路活动的迹象。

「两位,谢谢。」X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巴掌大小的备忘录,夹在纸页间的车票压得过于平整。她递过票,礼节性地颔首,场面莫名滑稽,因为感谢对象是那台老旧得掉漆的检票箱。

妳把重物扔到行李架上,选择性无视了和检票箱兴高采烈地聊天气的X。

妳们坐的正是星轨列车,和别的列车没什么两样,不过走的是气与电搭成的道路,虚浮在半空,正好能将下方的景色一览无余。

「欸欸,西格玛,妳知道星轨列车是干什么用的吗?」X回到内侧的座位,她托着下巴看向窗外,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列车还没发动,但明显她已经等急了。

「不知道。或许妳乐意告诉我?」

Re买的是私人车厢票,偌大的车厢里空位很多,而妳和X并排而坐。每说一句,就有一句悠长的回声,仿佛藏了个树精(树精会给住在树屋上的森林精灵传话,当“传声筒”)。

「啊?噢,我当然乐意。」X缓缓介绍着星轨列车的历史和可能的路线,比如星轨列车算是观光车,但没有目的地,井路存在的时间内会一直在附近徘徊;星轨列车有三种观光路线,每次从上车点出发的路线是系统随机抽取的;她放慢声音时,没了平时嘲讽的翘音,妳敏锐地发现她话语间的傲气轻了,仿佛隔在妳们之间的冰丘消融,妳们还像原来一样亲密无间。

但妳发现X有些心不在焉。频繁摩挲大拇指的动作出卖了她。

X,妳是想到了虫母之类的烦心事,还是回忆起了旧日的恋人、感慨时光不再?或者,妳会因为欺骗了别的星人而有哪怕一点懊悔吗?

妳不禁揣摩起耐心的讲解员,为自己不能监测到她的想法而感到些微烦躁。

声音戛然而止,热闹的气氛一下落空,妳抽离杂思,不明所以地望着X闪灯,她用力眨巴眼,比划着疯狂示意妳,向左看,对。

妳是见过井路盛景的,在一方手掌大小的虚拟屏上。X故作玄虚,她说自己会魔法,不信西格玛妳看。她左手食指轻抬,虚画出一个六芒星法阵,手掌摊开,一片光屏被她捧在手中。幼年妳不知道这是电典的功劳,看X真变出了虚拟屏,顿时对“大魔法师”无比崇拜。

后来妳通过考核,X送了妳一块电典芯片,才发现原来六芒星法阵是她设的开启动作。妳虽然心中隐约有答案,但得知魔法果然不存在,还是失落了好一阵子。

但身临其地,奇景带来的冲击远远胜过投影。妳的思绪颤动,伸出的感知触角在吹拂中摇摆。

回忆倒映在灯泡上,昏黄的灯光怀抱住一间四四方方的小屋,趴在桌子上的X笑着拍妳肩膀,神秘兮兮说要变个魔法的时候,幼年的妳激动得从板凳上蹦起,催促般摇晃她胳膊。

妳多久没体会到幼年时如此纯粹的快乐了呢?

像蒸腾的雾气,掺着辉光四散。被搅开、被打碎的柔光,一会又聚拢,汇成浓郁鲜艳的成团成簇,如同提着大桶豪迈泼洒,或明或晦的色彩碰撞、交缠、融合,蜿蜒一道蓝紫溪流,泼溅点点细碎云母,涂抹团团姹紫嫣红。

窗外隐约传来人们嚷嚷的声音,拗不过星人们的热情,井路也换上了夜服。

于是夜风风火火地来了,包裹住妳们的明亮车厢像在天地这口大锅中煮沸的蚕茧,丝丝缕缕的光线被一点点剥离。

黑暗中,妳握住了X的手,假装冷静:「我记得妳怕黑,X。拉紧我。」

她的手温暖而粗糙,手指关节上早已磨出了硬茧,皮肤并不光滑,反而有些皱缩,像蔫巴的丝瓜瓤。X就算是一颗丝瓜,也一定是最与众不同的那颗,开出最大最鲜艳的花,吸引嗡嗡的蜜蜂围着她转。妳难得产生了一些傻气的联想。

即便细数X诸多不完美,妳还是感受到一阵眩晕,仿佛是喉间未吐出的话语冲上头顶,使你有些飘飘然。

机器人需要和人类保持距离,可妳不止是智能机械人,还是X亲口认定的挚友。

妳愈发相信自己没有越界,不过是充当一位贴心的朋友,这也属于妳的服务范围。

更别提黑暗中,X愣了一下后,慢慢地回握住妳,她顺势靠在妳身上:「噢天,西格玛,妳真是我最棒的朋友!」

以往这样的热闹,她总爱向人群中凑凑,近来是越发懒散了,更加不爱活动,不是窝在工作室,就是出门走两步就要坐下歇口气。

“生命在于运动”,平日里出门妳频频提醒她起码多晒下太阳,可惜X总是把科学建议当耳旁风,或者偶尔心情格外好,辩解两句某某星球照不到太阳,光线不过是营造出来的氛围。总归依旧我行我素,溜达一会儿就拽着妳回家。

但此时此刻妳也忘了要劝X多多活动的目的,抓着她的手,只想纵容她继续把头枕在妳肩上。

垂坠的极光给夜空罩上一层迷幻的薄纱,于是夜空扯着两端的云彩起舞。天空仿佛在旋转,层层云雾短暂重叠又快速分开,串联起或扁平或圆润的碎星,像挂在衣角的珠子亮片,一抖,华光四溢。弯钩般的月牙将一块素色云绡别在胸前,像挂了个小兜,害羞的云朵鼯鼠便匆忙钻了进来,只露出星星点作的眼珠,好奇地骨碌碌转。

妳可不像人类用眼睛视物,事实上,妳看到的总是投在眼前蓝色目屏[1]上的图像,而语言则是被感受器提取翻译后,以「...」的形式同步到目屏。

即使在黑暗中,身边的夜盲研究员离开妳周围就摸不着路,但妳依旧能清晰定位到身边的热源,通过分泌的独特油脂颗粒准确识别出她(我认为,或许可以将这种因人而异的油脂颗粒称作“身份标志”,世界上没有两个相同的身份标志。而机器人的身份标志,则是特殊的出厂编码和表明生产批次的芯片)

妳紧紧抓住了迷糊研究员的手,这样不好,妳想,会捏得她手疼,这不符合机器人的原则——时刻做到充分考虑人类需求,妳又忘记了。

妳总是努力,总是自以为能包揽一切,总是想件件事做到完美。

结果就是妳并非无所不能,妳没有告诉X,比如上次妳们面对逃跑的虫族,妳理应第一时间保护她,可是妳竟然慢半拍才发现不对劲,那一瞬间,无力感像蜿蜒而上的荆棘,扎入血肉,因为妳总是留下一堆烂摊子,总是次次让别人失望。

妳甚至想好了,如果连最基本的保护人类妳都做不到,那妳的意识合该跟着X的r体一起毁灭。

啊。妳胸中的苦涩泛上嘴中,妳想,妳果然最恨自己。明明是大好的气氛,妳又在想是自己害了X,她本来可以风风光光当中央星系的研究员,现在却天天驾驶着老旧的飞船,漫无目的地在浩瀚宇宙间流浪。

全然忘记X本就爱无拘无束的生活。

可能是被抓疼了,耳边传来X柔声的询问:「西格玛?怎么了。」

「X,妳有想过吗?假如那天虫母没来,我也没控制住那个逃窜的渣滓......妳该怎么办。」

「啊?哪来的虫母?」万事不挂心的研究员早把不久前的风波甩到了脑后,费力思考好一会才记起这号人。

她噗嗤一声笑了:「我说妳怎么那么反常,原来在想严艳梅的事啊。」

似乎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X搓着下巴,良久才斟酌着言语回答:「我觉得吧,人死不能复生。不是咒我自己,如果没有妳,西格玛,我自己落到如此境地很难脱困。那我还是建议妳扔下我先跑,走一个是一个嘛~」说到最后,她笑嘻嘻姐俩好地拍了下妳的肩膀。

「我不可能抛下妳,X。」

「偶尔我也想过以后死了要拉着好姐妹们,一个人太无聊了。可是很快我又会打消这种念头,妳知道为什么吗?西格玛。」

「......我不一样,我是心甘情愿的。」

「不,西格玛,不是妳理解的这样。」X不知何时凑近,额头抵在妳的额前。妳得以近距离地听到她轻轻的叹气声。

妳愈发惶恐,妳也让X失望了吗?也许X只是不相信妳能做到,妳是否需要证明自己的决心......

一个清浅的吻落在额间。

妳浑身的装置都要短路了,妳的身体更加僵硬,并不仅仅因为妳是机器人。

是梦吗?

妳不敢相信,X会在清醒时亲吻妳的额头。或许是多想了,也许只是她家乡特殊的礼节。

「西格玛,我一向不在乎她人的想法,即使被视作怪胎。所以我打消念头,完全是出于自己的考虑。」毛糙的发丝像理不顺的羽毛般飘落在妳的耳边,她抱住妳的脖颈,半个身子压上来,贴近的距离完全超过了朋友的边界。

可是妳完全顾不得了,仓皇抱住X,生怕连她也不需要自己。

声音从头顶滑落,像一叶顺流而下的扁舟,乘着和缓的水,悠悠飘入妳的耳中:「人死不能复生,西格玛,我经常对自己这么说。无论是澄辉,还是我,人算不过天算。每个看不到月亮的夜晚,我都在痛恨为什么去的不是我,我的那弯纸月亮,明明她活着比我更有价值。」

「可是我有很多事没有干完,我还不能死,我得活着。这是我给自己的理由,我知道它总会迎来失去价值的一天,我有清晰的预感。西格玛,妳明白吗?这个理由是我的,不是妳的。」

「妳有自己的价值,不是放屁的机器人守则,也不必听联星会灌输的规则。而我无法给出妳的价值在哪,因为我自己尚且是得过且过。」

妳咬牙切齿地捏紧她的衬衫,恶狠狠说道:「所以呢?X,妳不让我跟随妳销毁才是对我的残忍,我怎能!我怎么能...」

庆幸机器人不会流泪,免得妳继续出丑。

「西格玛,我希望妳能答应我一个小小的愿望,这是我唯一的私心。」

她在妳耳边低语。妳听得很清晰。

「我只有这一个心愿,西格玛。妳会帮我实现的,对吗?」

「完成心愿,以后的事情就不是我的能力范畴了。」

「西格玛,妳不用把我的观念套到自己身上。我必须要说,西格玛,妳不是人类而是智械。妳的身份对我而言是全新的,妳有自己的价值,作为一名智械的价值。」

「妳不必当人类,从来都是,也不必将自己套进人制定的机器人应该遵守的规矩中,因为妳才是智械。妳合该决定自己的命运,而不必顾忌她人所说。」

「......X,妳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足以让你成为众矢之的。」

「我知道。曾经我也碍于繁琐的规矩,行事束手束脚,也因此错过了命运女神给予的最后一次机会。」

不知谁拉响的烟花在窗外绽放,璀璨彩光盈满车厢,也照亮了X柔和的脸庞。

不知何时她脸上流下一条泪痕,像午后小憩压出的淡淡印子。

她说。

「西格玛,我愿妳始终有路可走。我不想妳也后悔。」

[1]目屏:代指机器人的眼睛,也可以指机器人视角中处理显示图像和文字的屏幕,通常是淡蓝色。

写得X好像有点邪恶,只顾自己想法。但她确实不够善良,甚至有些自私自利的味道(无贬义,菌很爱善良真诚的人,只是本文主角之一的X不属于这种类型)无论过去未来,她都有偏爱的人。

西格玛是一个迷茫的旅行者,站在十字路口,但她不知道路在何方,也不清楚自己想去哪里。X的心愿会是她努力的方向,但就跟X自己的理由一样,都会有失去意义(实现愿望)的一天,那时候,西格玛必须要面对自己的选择了。X决定不了西格玛的未来,她会在旅途中寻找意义,不过不一定能找到。但经过这一趟,起码西格玛选择销毁(if线)不会后悔了。这也是作者菌最开始写她们星际旅行的动力,人与非人在长期的旅行中找到自己的去路,很浪漫不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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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记一下防止忘了,伏笔之X的心愿。

第25章 路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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