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区没什么好玩的地方，从小住到大，没稀罕的东西，也就东清街那一块儿最近新开了一家游乐场，但到底是个贫困县，也没什么特殊的，就是很常见很普通的几个娱乐项目，几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中就周南雾一个人想去。
“阿鸢。”周南雾坐在主驾驶上，脸凑到她跟前，撒娇一般晃她的手，“去玩玩呗，阿鸢。”
后座两人坐得随意，气氛安静无比。
黎方升从病房里出来后就没说过话，神情罕见地有些冷，陈望川猜不到怎么回事，但也没问。
陈易鸢扭过头来问他，“阿川，去不去。”
陈望川没来由地感到烦，他开了点儿窗户，歪头冲着窗外，凉风吹在了脸上，他从兜里掏出来一根烟点上，才回答“随便。”
他这儿刚吸了一口，黎方升没有预兆地伸手把烟抢了过来，然后放在了自己嘴里，烟头处还残留着一股淡淡的湿意。
车里流通的空气倏地静止，过了好一会儿，陈望川突然不耐地啧了一声，他打开车门，给黎方升甩下简洁的两个字，“下来。”
黎方升尖利的虎牙紧紧咬着细长的烟身，勉强压住了心中不安的躁动，以及一些不为人知的想法，“抱歉，稍等一下。”
他也没等回答就下了车，走到那个人跟前。
“你闹什么脾气。”陈望川曲腿抵住白墙，另一条腿站直，双手揣在黑色夹克的兜，眉骨冷硬，长相英气，薄唇微抿，微低着头，有一小截凹下去的锁骨露了出来，耷拉下来的长睫毛遮住了眼底情绪，不知道在没在看他。
黎方升看着他，抽了一半后把烟扔在脚下，上前了一步，离他更近，右手虚掩地环在了他脖子上，那还有一条L吊坠项链，大拇指轻轻摩挲着陈望川的喉结，凑近他耳边，虎牙尖儿狠狠地咬上他耳垂，嗓子变得哑，变得沉，近乎有些偏执地说“陈望川，你不能喜欢上别人，你要是敢离开我，老子会他妈把你绑起来锁住，早晚在床上干死你，听到没有。”
耳上的刺痛霎时传来，下一秒粗粝的指腹陡然按在了绷起来的青色血管上，被人大力掐住喉管的感觉并不好受，陈望川的喘息既重又急，颈上的桎梏越来越重，恐怖的窒息感瞬间席卷全身，他抬腿就要踹，“操，滚开。”
黎方升速度更快地压下他膝盖，神情阴冷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回答我，听，没，听，到。”
让人在大街上以这种姿势质问成这样，陈望川脾气一下就爆了，逆反心理猛地窜上来，飙了脏话，“操你妈的，我他妈也再跟你说最后一遍，给我滚开。”
“行，你牛逼。”黎方升不怒反笑。
不知好歹的东西。
黎方升低下头，随后重重咬住他脖子，犬牙陷入，几乎能够察觉到温热皮肤下流通的血液走向。
陈望川疼得仰头喘了几口气，手立刻抓上了他头发往外扯，冷白的手背上因用力而青筋暴涨，吼了他一句，“你他妈别逼我扇你。”
莫名其妙的东西。
慢慢地，黎方升停了下来，同时脖子上出现了一个深紫色的齿印，看起来像淤血。
陈望川感受到他在舔吻那儿，接着他就听见黎方升小声地喊他“糖糖。”
陈望川身体僵了一瞬，气儿来得快去得也快，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揉揉他头发“怎么了。”
黎方升仍然很小声地说话，他埋在他脖颈处，跟自己多委屈一样，“陈糖糖，你别喜欢上别人。”
陈望川眉头轻拧，“严哥和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黎方升吸了吸鼻子，“你还没回答我。”
陈望川轻嗯了一声，“知道了。”
咔嚓——
远处拐角，一个拿着摄影机的男人戴着黑色口罩，连拍了好几张照片，他往外走，打出去一个电话。
“黎总，传过去了。”
黎塘放大看了看，照片上的两人紧挨在一起，他握紧拳头，指尖都泛白了，眼神阴鸷，吩咐道，“继续跟着，多拍几张单人，白色头发的不要，脸越清楚越好，钱一会儿打你账户上。”
黎方升赖了好久还是死活不放开他，陈望川略显敷衍地拍拍他背，极其不走心地安慰他“行了，没完了。”
黎方升头埋在他颈窝蹭，变脸像那次的天气一样快，模样像只寻求主人安慰的小狗，说出的话却截然相反，“学我说话，最喜欢你了bb。”
陈望川木着脸，语调没有任何起伏，毫无感情地照着他念“最喜欢你了bb。”
虽然语气不对，但这种反差感也令黎方升兴奋，“嗯哼，bb我也喜欢你。”
陈望川嘴角抽了抽，这货适合去北京保护非遗，他成功被雷出了鸡皮疙瘩。
两人一共离开十来分钟，陈易鸢瞥了他俩一眼，看到了陈望川脖子上的牙印，眉梢轻轻一挑，没问，只笑。
“你往那儿开吧。”陈易鸢给周南雾绑好了安全带，侧脸几乎要和他的鼻梁贴到一起，后者笑得很开心，小孩儿似的，他直起身子，在她白净的耳朵上烙下一个轻柔的吻，“谢谢鸢姐。”
游乐场占地面积挺大，该有的设施一个不缺，不该有的人也一个没少，比如邓堪伟那一伙人凑在一起抽烟，再放眼一看，那本就不大的旋转木马上坐得全是俩人，紧挨着。
项目都不是全新的，有的机器上面的涂漆都掉没了，但成双成对的情侣挺多，天上还飘了几个五颜六色的气球，这么一看还挺热闹的。
四个人，硬是从里面挑不出来一个小时候来过的，他们像一排吉祥物一样站在场口。
“阿鸢，我们去鬼屋玩吧。“周南雾拉着陈易鸢的手，他在十多年前就想和她一起过来了，但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今天终于能够实现了。
按平常别的什么要求，陈易鸢肯定马上就答应他了，可这次脚步却有点儿犹豫，“玩……这个吗？”
周南雾没看出来，还以为她是嫌弃自己幼稚，毕竟她在高中的时候没少对他说出这个词，周南雾好声好气地跟她商量，“对啊，去吧去吧，以前我就想跟你一起玩了。”
陈望川站在她后面，嘴里叼了根烟，不给面子地拆穿道“她怕鬼。”
陈易鸢“……”
黎方升胳膊肘搭在陈望川肩上，没骨头一样，懒懒地笑着拱火，“姐夫这都不知道。”
周南雾“……”
陈易鸢提起唇角笑了一下，拉着他往那边走，“那我们去玩了。”
陈望川扫了他一眼，黎方升感受到目光，摊摊手无辜道“跟我没关系啊，我实事求是。”
陈望川淡淡道“你要不想玩我们就先回去了。”
黎方升四处看了半天，大多数人都在“小清新”的项目上，旋转木马海盗船摩天轮啥的，他对这些不感冒，感觉也就云霄飞车和跳楼机挺有意思，但这俩都没啥人在，飞车上几十多个座位，只有寥寥无几的人坐上去了。
“陈糖糖，咱去玩那个呗。”他指了指那个正在启动第一轮的跳楼机。
陈望川看了过去，正巧赶上人群中疯狂的尖叫声猛地发出来，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然后移开视线，嗓子开始发干，他吐出一口烟雾，舔了舔嘴唇，食指往地上抖积攒已久的烟灰，“等他们玩好。”
“先去买瓶水。”
两人坐在长椅上等了一会儿，陈望川已经喝半瓶水了，地上多了俩烟头。
“你怕这个吗？”黎方升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总感觉他现在的状态很焦躁。
陈望川沉默地看着跳楼机上升至最顶层时离地面的高度，光看看就是手脚发软的程度，心脏不自主地乱跳，胃里很胀，酸水一直往上涌，想吐东西，放在膝盖上的手在细微颤抖，手掌发麻，掐住也没痛感，不仔细看的话看不出来。
黎方升突然按住了他的手，陈望川的手指很凉，手掌却又很烫，非常不协调，他强硬地挤入指缝间，与他十指相扣，把他手背拉过来亲了一下，低磁的声线让人安下心来，“乖了，糖糖不怕，我们不坐了。”
半晌，伴随多年的恐惧还是胜过与爱人的陪伴，陈望川哑着嗓子，嗯了一声。
黎方升看着跳楼机想，他还真不知道陈望川居然怕这个，刚要玩这个是因为脑子里闪过那次下雨天，陈望川有些不正常的表现，那么大的雨和风，他敢直立的身子往地上水坑摔，他还以为陈望川跟他一样，喜欢让大脑放空，肾上腺素飙升等一切刺激的东西。
莓果气息充斥口腔，陈望川见他一直看那儿，抿抿唇线，又张了张嘴，开口说话，“你还想玩吗。”
黎方升收回视线看他，他认为自己如果说想，陈望川大概率会硬上，他眨了眨眼睛，唇角微弯，“我不想，我想跟你一起回家了。”
黎方升不需要他的爱人为了他而一味逞强，被爱的人有恃无恐，他不屑于此，同时也舍不得。
相较于这个，陈望川对他说出实话，毫不隐瞒，更让他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