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去的路上他接到了严落的电话。

“喂三三，今天怎么还没开播啊，你粉丝们都跑我这边来催了。”

现在是八点十九了，陈望川开始往家里跑，一边说着“在外面，八点半开播。”

严落听他声音感觉到气息不稳，摄像头里那张英痞的脸上此时眉头拧起，他左手仍然在敲着键盘，另一只手伸到旁边移动鼠标将麦克风关掉了，他拿到耳边问道“关麦了，你刚干什么呢？”

陈望川有些喘地说“在网吧打架了，没什么事。”

单手有点难，严落操作失误了。他啧了一声，索性歪了点儿头，把手机夹在了耳朵和肩膀中间，“邓堪伟的人？他们主动来找你的？”

陈望川跑着跑着笑了出来，他只听到了那人前半部分骂他的一些话，倒还真没听清后面又说了什么，“不是，被他们吵醒了，顺手抽了一顿。”

严落“……行，有事要跟我说。”

陈望川嗯了一声，把电话挂断了。

晚上八点半。

黎方升租的地方离网吧挺近的，但因为脚扭伤所以还是走一步停一步，费劲巴力地回到家后感觉自己已经可以化成螺旋桨升天了。

自打有记忆以来，他小时候打的架可不算少，当时中二气爆棚，加上荣女士从小教育他要乐于助人，所以他那时候就感觉会打架来保护弱小伸张正义特帅特好，但从他妈去世后他就没再替别人动过手了。

今天中午那个女生算是起了个头，下午真正打了一架，往后要是一直在这边住着，先别说那群傻逼有事没事就愿意来找乐子，就凭自己这个欠抽的性格这种事情也少不了。

黎少对他自己还是有清晰的认知。

思绪飘到刚才打架的时候。

陈望川打的时候通常没什么表情，一双黑眸盛满了烦躁与冷意，中央空调平等地向每个人制造冷气，喘气频率相对于那群人而言比较稳定，这个一看动作就知道他打架特狠特厉害，手上没个度，也不收力，真就是把人往死里打。

黎方升当时解决完一个恰好回头的时候，看到一个人在后面高高举起手臂想要拿易拉罐砸他，陈望川两只手上还拽着一个人，连头都没回，甚至眼睛也没眨一下，右腿以一种可怕的柔韧度和精准的方向感快速又有力地向后踹去，只一步，直接当胸一脚把那人踹到了冰柜的碎玻璃上。

动作狠厉又漂亮，黎方升眼里几乎不加掩饰出浓重的兴奋与征服欲。

在床上呢，挨操的时候会和打架的时候一样带劲儿吗？

他想起了下午里那人说的话，爬上了严落的床，这样的人竟然会在这种事情上心甘情愿做下边那个？

这算什么？

为爱做零？

......

不信。

百分百中有百分之一百二十是假的。

......

刚最后那一句话，被男人从后面插。

那他为什么不反驳啊？

他怎么不再返回来抽他丫一顿呢？

难道是真的？

......

不信。

不能仅凭他人的眼光就断定一个人或事情的原委，要相信自己的眼睛与内心。

是了。

好说歹说这人也是他来这儿第一个找他说话的人，即使第一次见面对他印象并不好，第二次见面差点儿被他气到了，第三次见面更是直接打了一架。

......

但他今天下午帮那位女生了，并且很快就来了，至少说明他很敬业，乐于助人有待考证。

黎少对自己不计较个人得失，先关注集体的崇高思想给感动到了，他为自己竖了个大拇哥。

想了半天有的没的，不管怎么样最后还是得绕到黎平台那里去，一种极上头却又无可奈何的愤怒萦绕在黎方升的脑子里，很气，非常气。

但又不能怎么样，这地方连他妈个出租车都没有，想回都回不去。

他再一次叹了口气。

这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这个点儿能有谁找他，黎方升懒得动了，手伸过去把手机从底座上捞过来。

【Jiang】：你跟柯铭打你爹的哑谜呢？

黎方升眉头稍稍一挑，似乎是终于找到了一个有意思的事情，他换了个相对舒服的坐姿，发了条语音过去，语气轻佻“你感兴趣的事儿啊，猜猜我遇到了谁？”

对面回的很快，连发两条。

【Jiang】：？

【Jiang】：说人话。

黎方升低声笑了两下，拇指和中指捏着手机转了转，故意晾他一会儿。

等待过程中对面又发了一条，这次明显带出了威胁意味的警告。

【Jiang】：黎方升。

即使没有面对面交流，凭着多年好友的经验，他已经自动脑补出了对面什么脸色。

黎方升爽了，眉眼里满是揶揄的笑意，他刚要再调侃几句，下一秒对面直接把电话打过来了。

他这次是真笑出声了，这么上心可不行啊。

对面刚接通劈头盖脸一顿骂，“我草，你他妈溜我呢？！”边说着还隐约可以听到一些敲在键盘里的哒哒声。

黎方升手指碰了碰眉钉，仰头看着天花板，灯光映照在他脸上，琥珀色的眼睛里很亮，仿佛是璀璨银河里的繁星点点，但同时也暴露了无处可藏的戏谑，他云淡风轻地展现无辜“我真没骗你啊，正看直播呢吧？”

很明显能感觉到，对面呼吸都慢了下来，似是在斟酌下一句说什么，也有可能是不知道再说什么，半天后，他才慢吞吞地开口“你见到他本人了？”

黎方升闷笑，咬字很重很清楚，慢条斯理地强调“见到他本人了。”

“他……”

对面停顿两秒，拖着尾音继续说“在生活里是什么样子的？”

仅凭两面之缘，黎方升回忆了一下，然后平心而论道“说实话，不怎么样，感觉很欠抽。”

江渝澄“……”

很实在的话，但他不接受。

语调略显不痛快地说“你他妈在这儿给我做自我介绍呢？”

“不说你又生气，说了你又不爱听，听完你还要骂我，咱们江少这么难伺候啊？”

“行行行问了也白问，麻利滚蛋。”

江渝澄穿着宽松的黑色条纹睡衣靠在床头，眼睛一直看着手里的平板，左手轻轻抚摸着左下角露出来的人，手机就被他那么随意地扔在了一边。

陈望川回到家的时候是八点二十九。

平常二十来分钟的路程硬生生缩短了十分钟。

当他开启直播的时候刚刚好八点半。

陈望川气息没喘匀，因为他压着嗓子，所以喘息声很急促但又很沉闷，很像是干那什么的时候发出的声音。

这对于那些不满他直播六个小时可能只说不到一小时话，而且就算说也只是冷冰冰的几个字的粉丝而言，妥妥的开屏暴击。

不到五分钟，直播间人数达到9k，弹幕上清一色的问号和感叹号。

——？？？？？？不懂就问，主播在干嘛？？

——主播知道自己迟到了吗？？？？？

——谁能解释一下主播现在为什么在喘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死了，难道没人觉得喘声很性感吗2333333333？？

——楼上姐妹+1，我先斯哈舔屏了。

——陈哥快开摄像头！！！！让麻麻看看你在干嘛啊啊啊啊啊啊啊？？！！！！

陈望川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缓了会儿后才说“抱歉大家久等了，今天往后续半个小时。”

声音低哑又磁性，说到中间还带些气音，简直就像是一股电流从尾椎处升起，能让人耳朵麻掉。

他走到冰箱前拿了一罐柠檬汁，把水汽消下去后冰了几下嘴角处的淤青，等不那么疼了才打开喝了几口，他拎着瓶子往里面走，回到桌子前。

陈望川动了动鼠标，先放了首纯音乐，调整好位置刚要打开摄像头的时候看到手指关节已经红肿了。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唇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左手用力按了一下伤口，仿佛根本就不疼似的，对着屏幕语气淡淡地说“今天不开摄像头了。”

今天第二个暴击。

公屏上又是一波，卖惨的卖惨，黑的黑，讨价还价的也有——

不开摄像头了就多说点话。

他上线的时候严落刚好结束了上一把，陈望川看到了双排邀请。

严落的直播时间是从下午四点到晚上十点。

现在是八点三十七。

黎方升不会做饭，幸好他刚看到这里能点外卖，不然他真的要半夜托梦去掐死黎平台了。

黎少点完后整个就是一无聊的状态。

百无聊赖地在沙发上看最近的新闻。

没过一会儿就要换个姿势。

一会儿趴着一会儿平躺一会儿侧卧，现在他的头以一种扭曲的弧度歪在沙发把上，头几乎要贴住了肩膀，左腿搭在沙发背靠上，小腿悬在空中，另一条腿蹬在桌子边缘上。

整个人的姿势很奇怪。

且不说这个动作实践起来怎么样，反正看起来就很不得劲儿。

黎方升看了会儿后觉得没意思，换了个软件刷视频，刚打开直接弹出来一个直播间。

他本来想直接滑下去的，却在这时听到了某人独特的冷质音调，“往后退。”

黎方升眼底来了点兴趣，他往下看名字。

——陈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