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究竟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让商子音去总公司，你是不是还打算给他股份？”

商洛觉得今天是自己人生中最艰难的一天。莫名其妙在寿宴上受了别人的气，晚上刚到家，又从他爸那里知道商子音要开始接触公司事务。

商廷看着商洛因为生气和委屈涨红的脸，心里也有些愧疚。让商子音先商洛一步出生，原本就是他的错，所以一直以来对商洛，他都是宠爱大于教育，名下公司的股份也打算全部留给商洛，可是今天商子音拿着一段视频来威胁他，说他想要10%的股权。

商廷不肯。商子音五岁被送过来之后没有一天和他亲近，看着他的眼神也死一样寂静，根本没有对父亲的濡慕，被这样的眼神盯着，商廷只感觉看到了那个被他强迫的女孩，所以他在恐惧之下，对着商子音只有厌恶。

当初商子音被送来的时候还没有母亲被强、奸的概念，所以解释商子音来历的权利就落在了商廷身上。他没有和秦雨说是自己强迫了那个女孩，只说是别人看上他的身份，死乞白赖贴上来，趁他醉酒给他设下了套，要不然按秦雨高傲的性格，是要和他离婚的。

当时他以为所有一切都被他暗地里处理干净，酒店经理也收了他的钱，但商子音拿来的视频上面，所有一切都很清晰，他的嘴脸也被拍得一清二楚。

商廷已经老了，再经不起婚姻里的伤筋动骨，商子音也没有狮子大开口，所以他权衡再三，还是答应了。

“小洛，爸爸有自己的考量，况且他是你哥哥，只是让他去公司历练历练，不会威胁你的地位。”

商洛听到这句话，像是没反应过来一样，他缓慢回头和旁边的秦雨对视一眼，才问道：“爸？不是你说只有我有资格继承家产？”

秦雨也被他话里的意思弄得不悦：“老头子，当初你可是答应我什么也不给他，我才同意把他留下的。”

“我知道。”商廷还没说出打算给商子音10%股权的事，眼看母子二人都满脸不虞，就把这话咽了下去，“毕竟是我们商家的孩子，这几年在外面都被说成什么样子了。”

“爸爸，这件事我不同意。”商洛先前根本不关心公司，可知道商子音要去那里，他总觉得好像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染指，很不舒服。

“就这么定了。”商廷避开商洛受伤的眼神，示意秦雨：“你劝劝他。”

秦雨这会儿也不高兴，白养着一个私生子就算了，如今却要让他接触家里的产业，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和商洛同台竞争。

“这事儿我也不同意，想让他进公司，除非让他签个协议，在小洛手下打工，按普通员工的工资给他。”

商廷一口气闷在胸口，只觉今天谁都在和他作对，他瞪了秦雨一眼：“这件事我说了算。”

空气凝滞了几秒，被“嘭”一声关门巨响冲散。

秦雨没好气地看了眼商廷，也回了楼上。

只留下商廷一个人，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半晌沉沉吐出一口郁气。

—

谈完生意，乌星航正在公寓休息，接到了今天的第二条私人信息，来自商洛。

可能对于商子音要进公司这件事商洛实在太抵触，所以都忘了下午他还在生乌星航的气，发了抱怨的信息：爸爸让我哥去公司了。

乌星航看完，随手就回了：我会帮你。

至于怎么帮，乌星航笑得颇为不负责任。

总共要在Y国待一个星期，乌星航基本都在谈合作，有时也去放松一下。

等到第七天晚上，和他一块来的赵晏青准时带着司机来敲门，彼时乌星航正在睡觉。他自从来到Y国，可能有点儿水土不服，最近几天有轻微的头昏脑涨，今天下午严重了一点儿，只能睡觉。

“乌总，用不用通知其他人？”赵晏青进了门把一套新的衣服递给乌星航，试探性地问了句。

刚醒来时的惺忪感还弥漫在乌星航周身，他的反应颇有些迟钝，过了会儿才发出一声询问的语调：“嗯？”

赵晏青只好又重复了一次。

乌星航转头看他，“其他人是指？”

赵晏青顿了一下，才吐出一个名字：“商洛？”

听到这两个字，乌星航如今的第一反应是有些烦，而后才觉得好笑：“不用。”

赵晏青向来会看脸色，知道他不想再说，就闭嘴了，只专心交代一些合同事项。

说到后面，他想起今天上午刚从国内发来的邮件：“今天航远那边发来邮件，说想和我们合作的公司有点问题，负责人换成了……”赵晏青停顿一瞬，才接着说：“商子音。之前的和其他公司的合同还没结束，航远的总经理不确定这笔生意要不要做。”

闻言，乌星航挑了挑眉头，半敛着眼神低头去系领带，等精致的温莎结出现在他指尖，他才漫不经心说：“为什么不做？”

“商洛和商子音关系不好，他们想看看你的意思。”

乌星航注视着他，“有钱不赚王八蛋。”

等赵晏青点点头，想要接着说回去的行程，又被乌星航打断：“你让航远那边把合同发一份过来。”

赵晏青心里小小翻涌了一下，面上依旧很平静，“行程我发到你的邮件上，乌总，现在可以走了。”

乌星航最后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跟着他一起出去，车子一路平稳的将他们送到机场。

“航远那边……”

上飞机前，乌星航又问了句。

话音未落，赵晏青却明白他未尽的意思：“航远那边的法人不是你，他们查不到。”

航远是乌星航年少轻狂，最爱玩儿的时候创立的公司，他爸妈给他拿了钱，他就什么也没想投进了建材里，后头几年他运气好，原本小小一个公司也发展起来了，虽比不上乌家其他公司，但能让他吃喝玩乐不愁。

当初创立的时候怕失败了丢人，就拉了大学时的好朋友一起，法人就是他，后来也一直没改过，好友每年只拿分红，事儿都是乌星航在管。

不过乌星航没想到，商子音刚进了分公司，就和商洛杠上了。

但商子音怎么进的公司，乌星航问了赵晏青一嘴。

赵晏青也不清楚，他只是听说了一部分：“据说是商总决定的。”

乌星航知道这多半不靠谱，总不能是商廷良心发现，觉得自己亏待了商子音，想要补偿他。

飞机到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乌星航一下飞机，就接到商洛的电话，跟他抱怨商子音一来公司就接了个大工程，就要办成了，“你和航远总裁是朋友，能不能让他再考虑一下？”

乌星航听他说完，人正好也到了家里，他关上门，揉了揉胀痛的眉心：“不熟，大学毕业之后就没再见过，号码也都删了。”

听筒对面安静了会儿，“好吧。”

随后电话就被挂断了，乌星航解了领带扔在沙发背上，过了会儿又拿起来，在手指上绕了个圈。

某人很喜欢这个领带。

商子音度过了最累的一周，他白天去剧组，晚上还要自己学习怎么写策划案，怎么谈判。

公司里很多人都不看好他，商子音不在乎，这样的目光比起以前那些恶毒的，算不上什么，而且只要他做出成绩来，那些股东会承认他。

在十七八岁的时候，商子音以为自己能和商洛一样进入公司，所以他学过这方面的知识，如今再捡起来，不算太难，但他实践经验少得可怜。

这次一进来就接到大任务，商子音是没想到的，或许商廷的本意是想吓退他，然后让商洛接手，狠狠让他丢脸，可航远那边竟然答应了。

从公司其他人那里听到消息的商洛脸色很难看，晚上下班路过商子音旁边的时候，故意炫耀一样，说了句：“听说航远的总经理和乌星航是同学。”

这话听起来幼稚极了，但商子音还是被话里传达出来的意思弄得沉默许久，不是这单生意能不能成，而是在乌星航那里永远特殊的位置。

商子音知道乌星航去了国外，但更详细的消息他一点也不知道。

他有些失落地回了自己家，接到经纪人乔姐的电话。

“子音，公司那边给了一个新合同，分成比以前高，姐希望你考虑考虑，也为你的以后想想。”

乔祈颜的话让商子音突然感觉心里像被刺了一下，他又想起来那天在寿宴上的事，因为他没有靠山，所以他就可以被随意拿捏，公司可以在欺辱过他后，给一点好处就妄图让他回去，他们压根没想过欺负他会有什么后果。

因为根本就不会有后果。

“乔姐，你告诉他们，我要解约，违约金走法律程序。”

乔祈颜那边安静了，她半晌没有说话，最后把电话挂了。

窗外突然炸开一道闪电，惨白的光照亮商子音比光还要雪白的脸色，他怔怔望向窗外，看着大雨瞬间倾盆而下，玻璃上流出蜿蜒曲折的水痕。

在黑暗中静默很久，他突然按下手机，一个号码被他拨出去，但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听。

“喂，小桃。”他转而打给另外一个人。

小桃充满活力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对面还有电视机的声音，有长辈说话的声音，在商子音脑海里构成一幅充满人间烟火气的画。

“没事。”他挂了电话。

外面雨声很大，商子音开门的时候感觉沁凉的空气穿过他整个人，没带伞，风携着雨砸在他的脸上，他环顾四周，最后往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走去。

只有那里还亮着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