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九月，都是学宫闭馆的日子。
这个时候，农忙刚好过去，时节凉爽，凡人们都能休息一阵，能空出功夫来听太虚宫的传道。
这是的陆渐闻所理解的，但在师清樾等人眼中，每年的这一趟出行，是为了体察民情。
若民生困难，太虚宫会出手协助的当地县衙或州府，若民生尚可，太虚宫便会向百姓宣讲，以破蒙昧。
学宫也会在每年的这个时节，让学子做太虚宫一众随行的卫队，倒也用不上他们照顾，只是帮忙打个下手罢了。
学宫有一课，名为入世。
这便是接下来两个月，学子们要上的课。
从太虚宫出发，以极品灵舟做工具，一路直抵各州各界，遇仙山不停，直到一处凡间城镇，才下灵舟。
虽然要九月才出发，可学宫在八月的时候，就为这些弟子们分好了小组。
大多是按照修行方向分组，有些也看学子的家在何处。
方召凌和其他大多掩月宗弟子都分到了树崇谷原，但是粟清运气一般，或者说，因近日来她流露出主修法修的意图后，得到了课上老师的青睐，连这样外出游历的课，都要将她带在身边教导。
对此，陆渐闻当然没有意见。
只有方召凌有些小小的意见。
陆渐闻去找二人时，正好碰上二人在一处说话。
方召凌：“……回树崇谷原，正好趁此机会回宗门看一眼，你却只能去云霁川，不然，我替你去长老那一处说一声？将你换到我们这一组来？”
“已经分了组，怎能随意更换？”粟清语气犹疑，她虽然也很想回宗门看看师父，却也担心这样会惹了长老的不快。
方召凌皱着眉，“应当不会，不过是小事罢了。”
“可是……”粟清心中纠结不下。
就是此时，陆渐闻加入其中。
“想回宗门，什么时候不能回？”
“大师兄。”
“大师兄。”
陆渐闻站在二人跟前，“长老既然青睐于你，你便跟着长老去，多学些东西也好，若是想看师父，等来日我为你编个借口，直接从学宫请假就好了，或者，等这次历练结束，我去替你和长老请假，回掩月宗瞧一眼。”
“还能这样吗？”粟清露出星星眼。
学宫开课不到半年，已经有学子请假归家，有些是因为要进阶，有些或许是家中有什么事，总之，若是宗门出马，这假是能请得下来的。
当然，若是在这次历练之后顺理成章的请假归家，那就更好了！这样还不耽误回学宫上课。
陆渐闻点点头，十分自得，“自然可以，也不看看你师兄我是谁？”
粟清给面子的吹了他两句，而一旁的方召凌却面色不快。
“大师兄。”方召凌埋怨的喊了一声。
陆渐闻挑眉看去，笑意从眸中一闪而过，“你若是要请假，我也可以替你请，可别说我偏心啊。”
“师兄就是最偏心的。”方召凌道，不过到底没有再说什么，反正他们待在一起的时日还长，也不差这一两个月的。
几人说笑一番，陆渐闻才将自己要出去一趟的事情说出来。
二人知道他有事情要做，都不多问，只有粟清神色高兴，“那师兄，咱们是不是到时候又能在云霁川相遇了。”
陆渐闻点头，希望不要是太惨烈的场景。
……
陆渐闻比他们要出发得早一点，和他们要去的目的地也不相同。
他此行要去的，是位于云霁川内的咸阴山。
在含章剑出世前，咸阴山不过是一座普通至极的小山，任何人都不会想到，就是这样一座普通的山，竟然藏着被众人认为当世最强的神剑。
因剑出现得突然，是以即便云霁川上各大门派都争先抢后赶来，却还是不敌陆渐闻近水楼台先得月。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是鏖战了一番，才得以顺利收服含章剑，再从一众人中逃出生天。
上辈子，含章剑出现的时间是十月初。
那时候，正好是陆渐闻见学宫将学子们都带出去入世之后。而他也自认师弟师妹已经适应了太虚宫的生活，所以决定回宗门，换另一名管事去太虚宫驻守。
会掩月宗的途中，沿途会路过云霁川，陆渐闻便是这时候，碰上的宝物出世。
这一次，他比上一世早了一个月出发，便是想趁着先知先觉，提前一步将剑拿到手中。
历经半个月的赶路，陆渐闻终于到达咸阴山。
山脚无人烟，但有一条蜿蜒的小道，直通入深山。
此地方圆数十里处，有一方小势力，只有二三十人，修为最厉害的，也不过和陆渐闻的修为相当。
再远些是裴氏的地盘，因裴氏如今当家做主的人乃是儒道大家莲华居士，又在山中开设的课程，收了不少学子研习现人诗文绝学，故而又称之为莲华山庄。
莲华山庄从前声明不显，裴氏也不过是一方中等势力，是这些年才渐渐发展起来，因其藏书多，倒是吸引了许多修习儒道的弟子前来。
比起其他门派以招式绝学传世，儒道典籍在民间都有售卖，只是一些孤本就要看各家的底蕴和绝学。
从前邵氏号称天下藏书之最，如今邵氏被付之一炬，就只剩下学宫的藏书最多，但是学宫不对凡人开放，莲华山庄藏书少一些，却和邵氏一样，仙凡弟子都收，所以很快积攒起了好名声，若再发展个几百年，想必也能发展为邵氏那样的规模。
陆渐闻心头闪过这一念头，但又很快放下。
谁不知儒道最尊礼仪，这些人是不会在得知他收服灵剑之后还穷追不舍的，他要提防的，只有另一方大势力。
另一方大势力，是距离这里有八百里远的紫光宗，还有若干中小势力，这些人若汇拢起来，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单凭陆渐闻，定然是打不过的。
还有东封山，好友程绥所在。
只是不到万不得已的境地，他应该不会去东封山，免得给好友带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
陆渐闻一面观察地形，提前给自己找好逃命的通道，一面找到上一世发现含章剑的地方。
含章剑是在秘境中被发现的，他不清楚要如何提前触发秘境，只能在这附近反复试探。
只可惜，也不知是不是的时候未到，他试探了好些时日，都一无所获。
不得已，陆渐闻只好暂时放弃提前进入秘境这个念头。
他在这附近停留，偶尔去另一处景色好的地方打坐修炼，观察秘境出现的时机。
山中有一处山泉，泉水甘甜，灵气充沛，他便待在这里，偶尔打两条鱼品尝品尝。
这一日，他自山巅修炼而来，忽然发觉常去的灵泉处有别人留下的气息。
走到灵泉边，还能看到泉水边堆砌的石台上，还有未干的水痕。
陆渐闻以为是行走的樵夫留下的，便没有多想。
然而等到他第二日去看秘境是否开启的时候，竟然也发现了相同的气息。
这下陆渐闻不能安慰自己是巧合了。
他放出神识，小心探勘四处的情形，又去试探秘境。
这回，竟然叫他摸到了秘境的入口。
陆渐闻有些迟疑，却还是抱着试探的念头，进入秘境。
一入秘境，先前的那些气息便都消失无踪了。
这方秘境奇特，能迷惑人的神志，若是普通人进来了，只会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而修道者进来，若不小心，也察觉不到秘境中的凶险。
这叫陆渐闻心中的警惕愈发提高。
那些人是什么人，为什么他们一出现，秘境便出现了？他们是否早已经知道这方秘境的奇特？
他们知道了秘境，从中一探，那含章剑还在吗？
怀着这般警惕的念头，陆渐闻敛息，收起神通，随后，便循着上辈子的记忆，直奔含章剑所在位置。
秘境中布局与他上一世所经历的一般无二，陆渐闻因此避开了许多猛兽和危险，让自己始终保持在暗处，不惊动那些人。
直到行走到秘境中的一处山崖。
含章剑就在山崖底部，陆渐闻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先放出神识，去试探崖底的情况。
崖底空无一人。
陆渐闻跳下悬崖，沿着峭壁缓缓摸进藏剑的洞穴。
洞口有被人翻过的痕迹，绿色的藤蔓被人颠了个个儿，露出下面的触须，一两日是很明显的，但若是放置上十天半个月的，经历一番雨打风吹，就很难看得出来了。
除此之外，一切都看上去很自然。
陆渐闻心底已经有了不好的猜测，然而他想到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含章剑被人捷足先登罢了。
少了上辈子亲密无间的伙伴，陆渐闻当然忍不住失望，他往里面走去。
洞穴昏暗无光，他指尖燃起一簇火光，照亮整个洞穴。
洞穴的正中央，一柄长剑被被剑架支撑着，静静的和陆渐闻两两相望。
仿佛千万年没有被人打扰过一般，剑上面甚至落满了灰尘，一如陆渐闻当日第一次瞧见它时的模样。
然而此刻，陆渐闻望着这柄剑，只感觉有什么更坏的结果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