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碎渣铺了满地，两个人都小心且专注的扫着，气氛却莫名紧张。
起因是回到家后冬至看到碎了半边的落地窗，这才想到来沈夏是怎么在没有他开门和钥匙的情况下进来的。
答案已经摆在他面前了。
“沈夏。”
“嗯？哦，我已经联系好装修公司了，下午就能来安装玻璃。”
“没和你说这个。”冬至语气有些冷，一向平静的脸上此刻竟带着点愠怒，“你从阳台过来的？”
沈夏察觉到了冬至突如其来的情绪起伏，有些摸不着头脑，老实点头：“是，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这是六楼？”
“那么危险你还敢翻？出事了怎么办？我不开不知道找物业或者修锁工开吗？”
说到后面，冬至的愤怒与后怕几乎快要压不住。
“我……”沈夏被训了顿，但也明白冬至是因为什么而产生了较大的情绪起伏，哑口无言片刻，立即解释道：“情况紧急嘛，而且那些方法都很费时间，一着急就走阳台了。”
“你那能叫走？”
“好好好，翻阳台爬阳台。”沈夏相当自觉地改口，然后用开玩笑的口吻继续，“我以前经常翻墙，这差不多，比较难的是踹玻璃，你家玻璃可结实了。”
冬至不吃这套，依旧神情严肃地看着他。
沈夏无措，无论怎么解释自己确实理亏，干脆用起了惯用手段耍赖。
“哎呀，我这不还完好无损地站在你面前吗，不说这个了，我们把玻璃扫起来先吧，你这工具不太够我回去拿啊哈哈……”
说完脚下一溜，暂时先遁了，等他拿着扫把回来时，冬至已经开始了清理，沈夏松了口气，也加入进去。
但他这口气显然松早了。
扫着扫着冬至忽地停了手，地斗一放，和地面碰撞发出了不大不小的声音，刚好能把沈夏激的一激灵，开口认错的速度比谁都快。
“哥，我错了，我以后不会翻阳台了，我会去找物业，找开锁，无论如何都不翻阳台了。”
可冬至只是撇了他一眼，转身去了卧室。
沈夏心想，完了，这次真气着了。
好在冬至很快就出来了，走过来往沈夏手里塞了样东西，“以后用这个。”
沈夏一看，是把钥匙，冬至家的备用钥匙。
“……备用钥匙？”
“嗯。”
冬至不敢保证这货会不会嘴上答应的好好的，下次又飞檐走壁，而且自己这发情期又属实任性，干脆给把钥匙给他，两人都安心。
“你就这么给我了？不再想想？”
“想什么？”冬至看他，知道他话里的意思，自己也并非是一时脑热就给了钥匙。
两个月相处下来，沈夏没少帮过他，况且，一个能为了他冒着生命危险翻阳台的人心眼能坏到哪去？
冬至这么想，但没这么说，毕竟这话有点……暧昧。
“没什么好想的，信你。”
就这么被给予了信任，沈夏当即感动的也去把自己的备用钥匙拿来交给冬至。
冬至觉得他的给不给无所谓，但也还是什么都没说收下了。
就当帮他保管好了。
……
冬至的背书监督计划一直执行着，沈夏是个遵守约定的，纵使真的觉得十分痛苦，可仍旧会艰难地完成每日任务。
并且成绩在十一月的月考中，有了明显起色。
“夏哥，你这次语文及格了，英语还上了六十分！”陈实对着沈夏的两张文科卷子感叹道。
何健石也咋舌：“可以啊老夏，这次排名怎么样？”
“班排十三，级排五十三。”
是冬至回答的，看到沈夏取得如此进步，他很是欣慰，所以别人一问起，他答的比成绩本人都快，跟那些炫耀自己小孩的家长一模一样。
沈夏全给看在眼里，没忍住笑出了声，短而急促，没让冬至听见。
“唉，我又一次胜在了同桌。”
沈夏接话，说得还贱兮兮的，看的前桌那俩很是发酸，可他们又深知沈夏是个脑回路清奇嘴皮子快的，于是放弃语言攻击沈夏，转头道德绑架起了冬至来。
“冬至，同学一场，怎么光给老夏开小灶。”
“是啊是啊。”
“夏哥都能被你精准扶贫起来，我们肯定也行。”
“嗯，而且，肯定比老夏更好扶。”
“这肯定啊，毕竟夏哥的文科可以说是非常贫瘠了，我们基础好些。”
冬至少有这种被围着巴结的情况，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而沈夏听了半天这俩唱双簧，气乐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替冬至赶了人。
“你们求人还带拉踩的，好生阴暗。”他边看时间边说道：“不抓紧时间午睡吗，下午可是物理连堂，别下次月考你们连冬至带我一起巴结了。”
一针见血，前桌俩瞬间安静趴下睡觉，可见物理连堂的威慑力。
无论是数学还是物理，理科类的连堂总是最痛苦的，因为要长时间保持思考，所以到下午最后一节课，也就是第二节物理时，讲台下的绝大部分人都已经从疲惫到麻木，好似一座座石雕，就连冬至也开始恹恹。
只有沈夏还在聚精会神地听着。
其实和平日里没什么区别，依旧懒懒散散地坐着，一手插在兜里一手握笔，然后没骨头似的挨在墙上。
但视线是跟着老师的，并且手里也在不停地写着。
冬至听累了没忍住支头看了他一会儿，没想到会被眼睛一刻没转过来的沈夏发现。
“你再不好好听课，晚上就又得来问我了。”
“嗯。”冬至没有慌张，而是反问：“不行吗？”
沈夏笑道“当然可以，就是今晚可以少背点单词吗？”
“这个，看心情。”冬至唇角一勾，心情显然不错，他又叫：“沈夏。”
“嗯？”
“放学想吃烤冷面。”
沈夏写字的手不停，但极快地看了冬至一眼，爽快应下。
“走呗。”
……
日子渐走，然后悄然入了寒冬。
岭北市一场初雪过后，披上银装，气温跟着骤降。
冬至的手在冬天总是冰冷，捂上半天都不会见暖，但写上半天的字倒是僵的很快，所以上课的时候就有的忙了。
总是要极快地记好笔记后又迅速插回兜里，以免热气消散，如此反复。
上的语文课，沈夏数独做腻了正发呆，刚巧把冬至的小动作看了个全程，他朝冬至伸了手。
“摸摸手。”
冬至不明所以，但沈夏没少上课无聊抽疯，所以还是顺从地把手放了上去。
沈夏手一拢，把冬至的冰手拢了起来，温暖不断传递，可嘴上说的话实在不中听。
“哇，你捂了半节课了，还是冰凉。”他由衷赞叹，“牛啊。”
冬至：……
他想立刻把手抽回去，但却被沈夏以一阵不大不小的力道拉进了口袋里。
更暖了，也就不抽了。
“冬至。”
冬至不理。
“冬至。”
“干嘛？”
冬至看他大有‘你不理我就继续念下去’的趋势，无奈问道。
可沈夏只是一笑，说：“明天是十二月二十二号，冬至日，想问你明天晚上吃不吃饺子。”
“还有，”他话音一滞，捏了捏口袋里揣着的手，塞了一个圆圆的东西在他手心里，“生日快乐。”
是一颗巧克力，冬至把手抽出来一看。
“说吧，想吃什么，今晚不在外面吃了，我做饭，给你庆生。”沈夏抱臂，觉得自己这个兄弟当的实在是太够意思了，“别太感动，我知道今天是周三，但生日嘛，该隆重点儿。”
“谢谢。”冬至淡笑着把巧克力揣进兜里，然后沉吟了一番，面不改色地报出一长串菜名：“红烧肉清蒸鱼番茄炒鸡蛋辣子鸡糖醋排骨白灼青菜醋溜土豆丝。”
沈夏：……
有种似曾相识燕归来的感觉。
……
晚上没做太多菜，因为他还背着冬至订了个蛋糕，然后借口下楼拿快递偷偷给冬至了一个惊喜。
“可惜了，你生日要是在周末的话，我高低给你整场生日派对，把老石老陈杨宇那几个全叫来一起闹你。”沈夏一边把那个形状为十七的蜡烛插在蛋糕的正中央一边说，“不然两个人还是清冷了点，不太像样。”
冬至看着眼前的蛋糕，以及今天又做饭又抢着洗碗的沈夏，轻声说：“不会清冷，我很开心。”
毕竟以往都是他一个人过，加上本身不爱说话，班里几乎没人在意他的生日。
今天若不是沈夏突然提起，他自己也大抵会忘。
而沈夏不仅记得，还准备了这些。
“发什么呆呢，寿星。”沈夏点起蜡烛，然后跑去关灯，屋子一黑又迅速坐回冬至对面，“快快快，该许愿了。”
两人在暖黄的烛火下相对而坐，其中一位拍着手唱起了生日歌，声音不大不小、温润清朗、毫不扭捏，而另一位，也虔诚地闭上了眼。
流程结束，沈夏不像冬至那般嗜甜，所以只给自己切了较小的一块陪吃。
倒是他看到冬至许愿时的模样，很是认真，可冬至无论是看起来还是实际相处，都是个清心寡欲，无欲无求之人。
所以沈夏非常好奇，冬至许什么愿许的那么认真。
于是他憋不住，问了：“你许的什么愿啊？”
冬至享受着甜品带来的快乐，看了一眼，回答的样子有些狡黠。
“说出来就不灵了，不告诉你。”
沈夏也深知这个道理，理解地点头不再追问。
在当时的环境下，冬至看着被烛火映的无比柔和的沈夏轻轻拍手，眉眼含笑地给他唱歌，于是他闭眼在心中默念。
愿所有我爱的人、爱我的人，对我好想我好的人，都无灾无病，事事顺意，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