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远没看到，但跳高沈夏是从赛头看到了赛尾，也看着冬至一路稳稳进入了前三，再往后估计会吃力了。

沈夏看出冬至现在有些紧绷。

从这段时间的观察来看，冬至其实是个好强的人，不像面上表现的那样无欲无求，他想把每件事都做到最好，否则他自己会开始内耗。

“同桌。”在冬至准备等候期间沈夏叫住了他，“加油嗷，争取拿下第一。”

说什么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不用那么在意、努力了就行之类的通通无用，这些道理冬至何尝不明白，但沈夏清楚他依旧会在意。

那不如还是加油打气好了。

冬至闻言，看到先前还被围的走不动道的沈夏，心里的紧张竟缓和了些，开口说：“我要是拿下第一了呢？”

“拿下第一满足你一个愿望。”沈夏张口就来，“让我叫爸爸也是可以的。”

冬至心里笑骂一声幼稚，但还是点点头。

他选择的是背跃式，助跑起跳然后稳稳过杆，幸免淘汰。

他的最后一位对手碰了杆，也就是说如果他再跳过一次，就能拿下第一了。

沈夏瞄了眼杆高，一米六，是正常高中生的极限跳高高度。

但再看冬至，他依旧是无甚表情，在起跑线处活动着筋骨，除了沈夏，没人能看出他的紧张。

哨响、助跑、起跳，冬至在午后的烈日下更是白的发光，身轻如燕，跃至最高点时极短暂的滞空，然后向下落去。

却没有精准落到垫子上，稍偏离了些，便擦着垫子边缘摔在了有着不少沙粒的水泥地上，冬至下意识伸手去撑，奈何抵不过重力加惯性，手腕跟着膝盖一起钻心一疼。

“嘶……”他没忍住轻呼了声，但又极快的去看杆子，眼睛一亮。

太好了，没掉。

随后，他的视线就被挡住了，是离得近的同学围了上来，关心他的伤势。

“冬至！”先说话的是钟倩，她整个下午都没项目，自然而然的担任了一些杂碎的工作，实在没事做就看比赛，帮人拿拿东西啥的，所以很快就注意到了冬至的情况，“怎么样，还能走吗？”

冬至张口：“我……”

“啊！都流血了，很疼吧？”跟着钟倩一起赶来的徐欣欣惊呼。

“不……”

“来，我扶你去医务室。”钟倩当即站了起来，看架势甚至有要给他整个人扛过去的趋势。

“别！”冬至终于插上了话，连忙摆手，但也只表达了拒绝，剩下的还一概没出口，就又被徐欣欣堵了回去。

“不太方便吧，倩倩，你要记得你是个女孩。”

“哦对对对，我是个娘们儿来着。”钟倩一拍手，好似这才想起自己的性别，然后环视一圈，又大喊一声：“何健石！何健石呢？他接力不是跑完了吗，叫他来送。”

冬至：“……”不是姐，你知不知道不止男女有别，AO也有别……

冬至另一只没扭到的手撑着地妄想凭一己之力站起来，证明自己一个人也能去医务室，好让这俩姑娘放过他，但他的腿很不争气。

努力了一番后又一屁股坐回了原地，还被钟倩给发现了：“哎呦哥，你别折腾了，坐着吧别待会二次受伤了。”

冬至表情麻木，坐在原地，看着那颗黑色的脑袋挤啊挤啊，终于是挤到他面前了。

沈夏半蹲下盯着他的膝盖，语气满是惊讶：“哇，摔开花了都。”

“还能走不？”

“走不了了。”

“我看也是，脚踝怕是也扭到了，手呢？”

“左手扭到了。”

“那还好，不是右手，还能写字，不然我就得没作业抄了。”

“别贫了，送我去医务室。”冬至跟他拌了会儿嘴，然后相当自然的用右手勾住了沈夏的脖子。

如此自然迅速，一方面是想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一方面是这货是beta，就不用考虑性别和信息素之类的破事儿了。

可谓是好用实用。

“行吧，你慢点来。”沈夏说着就给人捞了起来，扶着冬至的腰，使冬至的重心靠在他身上，然后对着钟倩说：“倩姐，老石他一会儿还有个一百米，就别让他送了，我今天项目跑完了，我来吧。”

钟倩想想是这么个理，就让他们赶紧去了。

沈夏带着伤兵走了。

他是走的，伤兵是蹦的。

走没两步，沈夏站住了脚：“哥，你不觉得这样蹦过去，有点太慢了吗？”

伤兵耸肩：“那也没办——！！！”

冬至双手猛地勾住沈夏的脖颈，转眼间他就被打横抱了起来。

沈夏抱着人大步向前：“你看，行动速度跟刚才都不是一个档次的了。”

冬至没给谁这样抱过，一时间啥也说不出来，骂也不是打也不是挣扎还怕摔下来。

简直快爆炸了。

而徐欣欣也要爆炸了，她抖着手对着那两人远去的背影拍了一张，转手就发到了学校论坛一个刚建立不久、讨论人数极少的帖子上。

帖子标题名为，烈日融雪。

楼主：［图片］

楼主：姐妹们，过年了，公主抱啊啊啊啊！！！

1L：kdl，帅哥就是养眼，两个帅哥更加养眼，两个帅哥一起麦麸最踏马养眼！！！

2L：！！！我放学经常碰到他们，互动超有爱！我还以为磕他们是一件很小众的事呢呜呜呜呜呜，饭好香呜呜呜呜呜呜，好好吃呜呜呜呜

3L：一班的姐妹别吃太好，我和他们一个小区的，国庆第二天下午去拿快递看到他们在篮球场打球，回去的路上sx就被dz压在身下了！

4L：窝趣，楼上的姐妹说真的？那这也太真了吧？他们只是同桌兼邻居吗？

一个下午，短短几十分钟，一个新帖被一群看似文静的女孩建设起来，盖了几乎一百层的楼。

而两位主角还浑然不知。

……

“我拿了第一。”

“嗯，看到了。”沈夏抱着冬至平稳快速地走着，微侧脸垂眸，“叫爸爸是吧，ba——”

冬至眼疾手快抬手捂住了他的嘴：“不是，憋回去。”

“唔唔唔唔唔唔？”沈夏挑眉，被发出一连串音节，没一个字儿是清楚的，等冬至松了手后又说了一遍，“那你想要什么？”

“不能犯法啊，这是底线。”他又补了句。

“…犯不了。”冬至说，“还没想好，想到了告诉你。”

校医室内，一向清冷的地方因为校运会的举办也跟着热闹了起来，有低血糖晕倒的，也有摔破扭伤的，沈夏给冬至找了个椅子放下，就去叫校医了。

冬至伸着腿，观察着自己破皮流血的左膝盖，上面还有不少沙粒尘土，处理起来应该会挺疼。

冬至想象了下，眉头微皱。

“校医太忙了，咱先自己处理。”沈夏回来，左右手拿满了棉签药水纱布，拈着棉签和酒精半蹲在冬至膝前，要开始清洁伤口。

冬至觉得有些过于麻烦他人了，伸手想拿过来自己弄：“我自己来。”

“你不是扭了一只手？”沈夏躲开了冬至的手，轻轻沾走创面上的尘土，“给个机会，让我向第一名献献殷勤。”

冬至不说话也不乱动了，因为真挺疼的，并非是因为沈夏，对方非常之小心翼翼地用棉签将沙土拭去，带来的感觉只有痒而已。

真正刺激的，是酒精杀菌消毒所带来的持续性痛感。

他对疼痛较为敏感，只能抿唇忍着，但后面还是没忍住连人带腿抖了下。

沈夏动作一滞，抬眸问他：“很疼？”

“没…要不你还是直接浇吧。”他想着长痛不如短痛。

“但是那样会很疼。”沈夏皱眉，语气不是很赞同，但另外提议道：“要不想想提什么要求，转移转移注意力？”

因为高度差的原因，沈夏得抬头才能对上冬至的视线，样子同大型犬一样，就差吐舌头摇尾巴了。

某大型犬看见此时的冬至双眼放空好似真的陷入了思考，就觉得自己计划成功打算低头继续处理。

然后，一只白皙好看的手突然来挠了挠他的下巴。

沈夏：“？”

他愣住了，机械地去看那手的主人，冬至也愣住了，刚刚还在作祟的右手悬在半空，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冬至：“我……”

他想解释些什么，可自己的动机实在奇怪，直接说我刚刚看你的样子好像狗，没忍住就挠了吗？

冬至绞尽脑汁地想理由。

沈夏突然说：“原来你好这口啊。”

“……什么？”

“嗐，早说嘛。”

“怪不得不要叫爹，我说哪有男的能放过这种乐趣，原来你更喜欢狗叫。”沈夏毫无心理障碍，张口就要喊：“wang——”

然后他的嘴就又被捂住了。

“……给我憋回去。”冬至咬牙切齿。

沈夏没想到会被捂第二遭：“唔唔唔？”

冬至默默松手。

“又不对？”沈夏也不在意自己猜了两次都没猜中，边说着边继续手上的动作。

“沈夏，你会尽量满足我，对吗？”冬至语气竟有些严肃和忐忑。

但沈夏头也不抬，直接给出了肯定的回复：“尽我所能。”

“好。”冬至深呼吸一口气，说：“那从明天开始，你要完成我给你安排的背书任务，我会监督你。”

沈夏：“？？？”

“不是？啊？”沈夏缠纱布的动作一顿，满脸问号。

冬至看他的反应，以为沈夏不乐意，赶紧说：“你月考语文57英语43，昨天的周测是45和36……”

冬至看沈夏逐渐趋于面无表情的脸，抿唇：“……你说你会尽你所能。”

沈夏少见的没立刻接话，沉默间打好了结，完成了包扎，但没立即起身，就这么半蹲在冬至面前，面带不解地看着冬至。

神色复杂一如冬至坦然表达关心的那个晚上。

“为什么想这样？”这种要求的受益人只有他，没有冬至。

“为什么？”

冬至从来没有细究过原因，但他很快给出了答案。

“谁不盼着朋友好？”冬至歪头，语重心长“如果你语文英语提上去了，级前二十都得有你名字。”

沈夏这会儿倒是点头：“这确实。”

“你坐着，我去看看校医空没。”

冬至一急，抬手抓着沈夏手腕不放：“你答不答应……”

被抓的见状，笑了一声。

“答应答应。”语气听着像是在哄人，“我同桌这般关心我，我还有什么理由不答应的，我是什么不识好歹的人吗？”

然后揉了一把冬至脑袋，走了。

冬至原地坐着默默整理发型。

识不识好歹他不知道，但多少有点蹬鼻子上脸了。

除了父母，没谁这样揉过他的脑袋，沈夏是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