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的第一个星期，冬至渐渐了解到了沈夏的学习状态。
是个肉眼可见的偏科生。
证据诸多。
比如语文课的时候偷偷玩数独。
比如英语课的时候悄悄做物理。
刚开始冬至会作善意的提醒：“你不听吗，讲的是新内容。”
“嘘……”
只见沈夏捏着笔聚精会神的对着数独纸上的最后几个空开始最后的斗争。
“这一页的难度有五星，我就要做出来了，等等……”
于是冬至闭嘴了，被沈夏如此入神的模样震的。
但等到沈夏填完，他便又翻开下一页，直至下课，都没见他看一眼讲台上的语文老师。
英语课就略显有趣些了。
沈夏虽不乐意听文科课，但文科作业却都认认真真的一通瞎写完了才交上去的。
语文写的狗屁不通，英语就活像被谷歌翻译反复咀嚼了十几遍之后再吐出来的产物。
以至于英语老师被沈夏的英语作业精神攻击了好几次之后，忍无可忍，决定跟全班同学同归于尽，几乎每节课都会把沈夏的作业挑出来作投影讲解批改的示例。
打那之后，一班的同学们对英语课开始产生一种隐隐的期待。
冬至不经常跟着一起乐呵，他想这样将其作业公开示众引人发笑，本人内心多少会不舒服吧。
他有些担心地去看，看到了沈夏支着脑袋听老师讲解完后意识到自己填的东西有多离谱于是跟着笑的傻样。
好吧，担心的实在是多余了。
这天，也不知沈夏是又写下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答案甚至给一直很好脾气的英语老师气乐了，对沈夏的作业作出了“真是上坟烧报纸——你糊弄鬼呢？”的评价。
于是沈夏的作业很幸运的再次被用作投屏授课展示，一水锋利好看的黑色字迹，营造出这是一份优秀作业的错觉，但答案……实在不太尽人意。
“好我们来看第三题，这题很简单选A躺在。”英语老师在沈夏的作业上划下了第三个叉，深呼吸扶了扶眼睛，“沈夏，你来说说，你这题为什么选C打开？”
知道原因的冬至在一旁扶额，手几乎盖住了大半张脸，以隔绝身旁人站起而吸引来的大半视线。
“老师，原文说爷爷，什么，恒温箱。”沈夏好似也十分迷惑，不解为什么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要躺在恒温箱里，“恒温箱…不是给婴儿用的吗？”
所以他权衡再三，自信选下了C，爷爷打开恒温箱。
全班哄笑，连英语老师都没忍住抿唇，没有第一时间作出解释。
只有昨晚才尽心尽力带着沈夏翻译了一遍原文和选项，然后放他自己去做妄想沈夏能独立完成作业的冬至咬牙切齿道：“是过去时态，故事描述的是爷爷刚出生时的场景。”
“啊…”沈夏本来还被笑的不明所以，这会儿听冬至一讲，恍然大悟，但却毫无羞愧之心，耸耸肩对冬至说：“你也没告诉我。”
冬至：……
这是考点，告诉你了他还教什么，直接报答案不好吗？
后来冬至想开了，不如直接给他抄现成的，放过别人也放过自己。
但总说，上帝给你关了一扇门，就会给你开一扇窗。
沈夏的窗，在理科。
枯燥无味又磨人心智的数学或物理连堂，特别还是在早上的那种，下课后还能坐着没趴的也就只剩沈夏一个了。
冬至每每在沉重眼皮将闭未闭的时候，都能看到沈夏握笔不停在草稿纸上演算或作资料分析的模样。
而且，其理科作业的完成度与文科作业的完成度成反比，其在双文科老师那里有多差在理科老师那就有多好。
语文英语课上的笑料会在数学物理课上发光，老师的提问以及课后留下的重难题他都能快速且高效地完成好。
以上种种做铺垫，导致冬至从沈夏嘴里得知他之前是竞赛生时并没有很意外。
于是，他们养成的除放学和吃饭之外的其他默契之一，就是在学习上互帮互助。
就像现在，沈夏唰唰抄着作业，冬至在一旁安静地做自己买来巩固提升的数学卷，遇到实在不懂的地方就将书本挪过去些，指着某个步骤去问。
而沈夏也会用简洁明了用的几句话点悟冬至。
一抄一问，效率极高，所以两人的作业都能在假期刚开始就全部完成。
沈夏写下最后一个句号，把笔一撒：“完事儿。”
然后就百无聊赖地看着冬至写。
冬至把书和笔都收拾好，瞥了眼他，语气带着点无奈：“上号吧。”
沈夏双眼弯弯，高高兴兴的应了一句“得嘞。”然后拿出手机点开游戏。
“先说好，我玩的一般，不算厉害，”冬至也打开了相应游戏，然后淡淡地补上了免责声明，“段位也不……”
“星耀四？这不挺好的吗，能排，来。”沈夏充耳不闻，第一眼确定了冬至的段位之后就直接拉人打排位去了。
冬至看着已经进入了英雄选择界面的屏幕，再无一语。
沈夏比他高了一个大段，自然而然地把匹配水平给拉高了，冬至玩的有些吃力，每局都拿出了竞赛精神去玩，两局下来他脑子已经木了。
即使这两局都赢了。
“我有点累了。”冬至瘫在沙发上，双目无神看着天花板，手边是亮着赛后数据的屏幕。
“这才哪到哪，”沈夏一看，笑道，凑过去看了看他的数据，“评分第二的金牌法师呢，来来来，继续继续，国服中单指日可待。”
然后，沈夏就又开了把。
冬至生无可恋的点击确认，并且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和沈夏玩游戏。
是谁说游戏是快速促进男生之间友谊的工具。
他现在反应过来，和这货做朋友就像你去和傻狗玩，都用不着你花什么心思，站那不动它都会自己凑上来。
沈夏看他恹恹地选好了英雄之后继续躺尸，决定拋出些甜头：“别那么衰嘛，这样，我多来帮你抓抓，怎么样？”
冬至看着加载页面的眼机械地转过来，然后毫无感情地对着这位把把评分第一、金牌打野的狗说：
“别吃我中线了。”
……
沈夏已经转学一个月了，他适应的极快极好，甚至赶超冬至——指人缘方面。
冬至以往吃食堂，常常是自己一个人，或者和前同桌，但自打沈夏来了，他就开始和更多人一起吃饭了，比较多的是和陈实何健石一起。
“下午班会，老班大概率要公布月考成绩了。”陈实以他送物理作业时顺道打听来的消息作为下饭话题开头，然后又单独cue了下这学期才转来的沈夏：“夏哥，我们学校不管大小考改卷都可严，而且都会发给家长，慌不？”
自沈夏上次暗巷顺人一事过后，陈实就开始叫他哥了——尽管沈夏三番五次让他别介，但仍一口一个哥。
死孩子倔的很，沈夏就懒得纠结了，乐意叫就叫吧。
而他夏哥正以一种分析几何体的表情研究的眼前这份饭菜——里面的芹菜。
他的是冬至给帮忙打的，因为他们化学老师总爱拖堂，等自己下课去打，就可以喜提二十米长队的排队体验了。
冬至以为饭菜有问题：“怎么了？”
“不慌，我妈早就习惯我那两科的死人分数了。”沈夏先回答完陈实的问题再转头去看冬至，“你吃芹菜不，我想和你换。”
冬至反应了两秒，想起之前汤面馆的情景，很爽快地换了，反正都还没开吃。
自认为和沈夏在这段时间又熟了一点的冬至终于开口。
“你不喜欢吃芹菜？”
“嗯，不爱吃。”
冬至想说挑食不好，但转念一想每个人口味不同不能强求，所以只是点点头，就继续吃饭了。
……
就如陈实所说，李立年在班会课上二话不说就先把月考成绩公布出来，待同学们都记录好后开始进行总结。
但是沈夏的成绩引起了一小阵波澜。
“不是哥们你……”
“57的语文和43的英语配得上你这143的数学和91的物理吗？”
前桌何健石转过来用一种非常不解的语气和神态问道，连冬至看到沈夏这魔幻成绩也忍不住将视线投了过去，然后就看到话题中心满不在乎的耸耸肩，吊儿郎当地说。
“上帝是公平的，每个人都会有优势和不足，我也一样。”
“……好吧，这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我不背书。”
“为什么？”
冬至发问，然后就看到沈夏脸上露出了类似于苦恼的表情，手胡乱的搓了把自己的头发，这副模样同他的回复结合起来，显得有些孩子气。
“嘶……就是不想背，太枯燥了，而且那些题都弯弯绕绕的，写满了上去才捡到一两分。”
“反观理科多好，题会了就是会了，规规矩矩，不绕你。”
但是冬至又抛出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可是，偏科的话，你理科考的再高也还是会吃亏。”
沈夏会偏科冬至并不意外，做了一个月同桌，沈夏上课在干什么冬至看得一清二楚，但看到偏的如此离谱时还是觉得两眼一黑。
想着还是继续善意的提醒一下，好让对方回头是岸。
“就算你是全理，可是偏了语文和英语两门大科。”
“你看，”
冬至的手放到了沈夏的桌面上，指尖指在沈夏刚抄好的分数和排名上，和他进行分析。
“你的数学物理是全班第一，化学和生物分别是第三和第五，这样的分数是我们班稳前五的。”
“但可惜了剩下两科……”
可惜了剩下两科拉了太多分，沈夏只能带着他辉煌的理科成绩在十五名开外待着了。
冬至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发现自己说的过多了，突然间开始教导别人，好像有点不太合适。
“然后呢，怎么不说了，下课了吗？”
抬眼看沈夏，并没有一点不耐烦的神情，甚至在等他的下文，但也确实响起了下课铃。
下午的课间十分钟不像早上那般昏昏欲睡，何健石和他的同桌陈实，一同转过去捞着夏冬二人闲聊。
十七八岁的年纪，熟络之后免不了要聊些大家爱聊的，就比如……
“沈夏，你谈过恋爱吗？”
陈实不比何健石和沈夏那般外向，略微慢热，但熟了后也放的开，这会儿已经满脸好奇地开始关心沈夏的感情史了。
“傻，人长成这样肯定谈过，你应该问谈过几个。”
“哦哦哦是是是。”
沈夏转着笔看前桌俩活宝，而冬至则是收拾着书桌，看上去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
“没谈过，还有，我长成哪样？”
陈实刚想表达自己对于沈夏没谈过的震惊，但立马被对方上扬的语调以及含笑的眉眼给定住了。
怎么有人普普通通说个话都暧昧的跟要接客似的，所以陈实很诚实的说。
“狐狸精样。”
“还行，不算太坏，”沈夏点点头，看起来还松了一口气。
“以前有人说我像夜店头牌，还问我是不是真有点不太正当的副业。”
沈夏依旧转着笔，黑色签字笔在他手中翻飞，速度不减一点，只是语气和眼神变得有些无奈和欣慰。
“相比之下，你这个很褒义了。”
陈实、何健石：……这也怪不了别人
“那理想型？喜欢什么样的。”
何健石从另一个角度继续出发，满怀期待的等待对方答复。
“嗯…………”
何健石等了好久好久都只有漫长的嗯。终于在他快要就此作罢放过沈夏时，对方终于蹦出了几个词儿。
“可爱的？柔软的？美好的？”
何健石结合了一下这几个十分宽泛的词，恍然大悟。
“你喜欢软小可爱的女孩子啊。”
“是吗？应该吧。”
其实对于这些，沈夏自己都不确定，只是想出了常人喜欢且自己不讨厌的类型用以搪塞何健石罢了，但他倒是乐意继续这个话题，只要讨论中心不是他。
“同桌。”
“嗯？”
冬至收完桌子，已经趴在桌上有一会儿了，还没什么睡意，于是就转头听他们聊，以至于沈夏突然叫他并转头两人的视线就立马接上了，沈夏挑眉。
“你一直在看我？”
“…不是，酝酿睡意，怎么了？”
冬至被沈夏看到有点不自在，所以眨巴着眼就视线转到别处去。
“你的理想型呢？”
没想到问题会来到自己这里，冬至听完问题大脑就不自觉的开始思考。
“不太清楚。”
冬至是典型的安分守己好学生，也对恋爱没有兴趣，虽然自小不乏追求者，但至今仍是母胎单身。
所以这是一个十分值得深思的问题。
“嗯……成熟一点，稳重一点的吧，会照顾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