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岚反应极快，迅速侧身闪避，拎起一双眼睛就要看闯入者是谁，但当看清周连山狼狈的模样时，她忍不住皱起眉：“哪来的新人，快滚。”

面前这男人她从没见过，但生的一副十分好的相貌，带一副银框眼镜，衣着简单但身形修长，因为跳跃气息略微有些急促，听见禄岚声音便抬起头，露出一双狭长眼睛，表情虽然称不上淡然，但眼里却全是冷漠。

禄岚经验丰富，一眼就看出周连山是一个没有特质的新人，尽管皮囊优秀，但这在F区可称不上是什么优点。

她见过许多这样的新人，因此也猜到此时这个新人可能正在接受来到新世界的第一课——欺凌。

实质上，大多数新人并不能活到来新城的第二天，因为新城没有秩序、没有法律，也没有道德，所有一切都可以被掠夺，哪怕是F区最劣等的没有任何特质的新人，他们所获得的新手大礼包中的四支药剂也十分昂贵。

禄岚自己并不爱好掠夺，但她更不是一个和平主义者，对出手相救这种事更加毫无兴趣，因此她只是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轻蔑瞥了周连山一眼，就无所谓的转过身去准备离开。

周连山心中一沉。他当然没有愚蠢到随便去路上寻求一个人的帮助，之所以选择横冲直撞吸引禄岚注意是因为身后穷追不舍的小个子男人身上的标记。

在窗边观望时他就有注意到，与禄岚对峙的黑衣男人右手臂上有一个奇怪的纹身，好像从前恐怖电影中看到的抱脸虫一样趴伏在男人身上，由于面积极大并且十分可怖，因此周连山一眼便注意到了。

而一脚踹开他房门的小个子男人身上有同样的纹身。

周连山看见过禄岚和黑衣男人抵死战斗，猜想两人应该是F区内对峙的两派势力。在自身实力远远不及小个子男人的当下，周连山求生的唯一方式便是借刀杀人。

他预料到了禄岚的冷漠，但对方这么快就转身离去是周连山没有预料到的。

若要借助禄岚的力量，至少要让对方看见小个子男人。

因此周连山双手撑地迅速站起身，确定小个子男人准备进攻的方向，而后从背包中取出一支生命药剂，迅速注入手臂，眼看着面板上生命值急速上涨到接近顶峰，一股陌生的力量充斥全身，周连山只觉得自己的四肢百骸都被涤荡一遍，血液灼热到几乎要沸腾——凭借生命药剂的激励，周连山的动作前所未有轻巧，他躲开小个子男人的一击，在对方下一掌袭来之前，调转方向，而后迅速弹跳开！

小个子男人不注意他的忽然躲闪，掌风直冲禄岚而去！

禄岚反应力更是迅速，在感知到危险的一刹那就侧身躲开了攻击，转过身来眼睛危险地眯起，瞧见小个子男人后冷笑一声：“风涛，我警告过你，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风涛紧急收回利爪，却被自己的掌风逼得硬生生后退了三步。该死，他在心里暗骂。没有防备到禄岚的出现的确是他的失误，这个女人和他们组织有旧仇，几乎已经到了见一个杀一个的地步，何况禄岚即将离开F区前往E区，实力几乎已经碾压F区的所有人。

周连山看见两人迅速水涨船高的对峙势头，明白自己这一招赌对了，于是长舒一口气，不动声色向后退。

他的身体素质实在一般，即使有生命药剂支撑，但高强度的跳跃闪避还是消耗了许多精力。饥饿感再度上涌。

那边禄岚手掌中已经积聚起蓝色光芒，风涛见势不妙拔腿就要跑，一错眼却看见周连山正在悄悄后退想溜走，于是怒喝一声，指着周连山的方向大喊：“是他！是他诱导我出现在您面前的！”

禄岚掌中光芒未歇，在F区当了有一段时间老大的她怎么可能容忍自己被当枪使，于是眼神瞬间冷冽，另一只拿着热兵器的手缓缓举起，枪口正对周连山。

被黑黢黢的洞口指着，当了一辈子好公民的周连山出了一身冷汗，站在原地，手已经缓缓摸到了手腕上的镯子。

如果必要，那么那张油画将是他最后的保命手段。只是不知道精神污染与热兵器对轰，哪个会胜利。

千钧一发之际，禄岚忽然松开左手，手中枪支啪嗒掉落到地上，而后她利落抬起右手，双眼微眯，手心蓝色光团裹挟巨大力量急速飞向正欲逃跑的风涛。

随着周连山能感受到的力量团炸开，风涛被甩出去将近十数米，身上衣服几乎全部被蓝光轰散，胸口出现一个血洞，人却并没有死去，意识清醒地看着禄岚，绿豆般的眼睛里全是惶恐不安。

禄岚的行事风格整个F区都知道，她平日里没有杀人取乐的爱好，但一旦决定要杀死某个人，必定不死不休，尤其是对于他们茧蜂组织的人，更是见一个杀一个，势必赶尽杀绝。

然而这一次，禄岚却没有着急走上前再补一刀，她缓缓转过身，那张横斜刀疤的脸看着周连山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新人，我给你一个机会，杀了他，否则，我就让他杀了你。”

周连山还在高度紧绷状态，听到禄岚的话，明显地犹豫了片刻。毕竟接受了二十多年文明社会的教育，尽管已经在前一个密室里看过了几次死亡，但乍一下让周连山杀人，他多少还是有些没有心理准备。

禄岚看出他的犹豫——每一个新人刚来的时候都是一样，固有秩序的约束在他们心里根深蒂固——周连山若是动不了手，她就将两人一并杀了了事，她不会顺着风涛去绞杀周连山，自然也不会顺周连山的心将风涛干净弄死。

然而出乎禄岚意料的是，周连山很快上前两步，微微蹲下身，将枪支握在了手心。

这是新世界的第二课，名叫屠戮。

周连山生平第一次摸到枪，金属质地的热兵器比他想象中要沉一些，带着硝烟的味道，不是很好闻。

他清晰明白自己目前的困境是什么。靠着与禄岚的博弈，周连山成功躲过了新城中老人对新人的第一次欺凌。但他很确信这欺凌是第一次，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这一次有幸躲过，下一次可就未必了。

他要迅速成长，要以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的速度成长起来。

周连山拿着枪支往前走，将自己与风涛的距离一点点拉进，后者因为恐惧不断撑着手臂向后退，但很明显作为一个老人他保命的手段比周连山只多不少，因此他的眼珠还在不停骨碌碌转，迅速思考着脱困的办法。

而周连山的心中还在不断挣扎。杀人比他想象的更难，尽管眼前人并不是什么好人，并且不久之前还试图杀死自己。

周连山并不疯，相反，他是一个保守且追求稳定性的人，这样的人天生与新城不大适应。新城偏爱疯子，喜欢走钢丝，而周连山与之截然不同。

不过没关系。周连山的手指触碰到冰凉的扳机。他没有学过使用枪支，此时却仿佛无师自通一般将枪口对准风涛，而后微微眯起眼睛。突破自我，同样是新世界成长的第一法则。

修长的手指微微用力下压，子弹在枪口跃跃欲发，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风涛眼神一变，凭借仅剩的生命力在地上猛地翻滚，而后不知做了个什么动作，从他身前忽然出现一只巨大的爬虫，挡住从枪口迸发的子弹，在硝烟中被炸成碎片。

但那虫豸并未就此消停，每一个虫尸碎片都重新变成一只全新的爬虫，以与巨大体型不同的速度向周连山爬来。

周连山心神一凛，迅速再次扣下扳机，而此时，枪支已经空膛。

爬虫的足趾在地上拖出很长的痕迹，这种形似甲壳虫的爬虫爬行时身后黑色液体渗出，直将地面都腐蚀出了白色硝烟，并散发着恶臭，令人不寒而栗。

就在无数爬虫举起身前两只肢节，要将恶液喷射到周连山身上的一瞬，周连山本人迅速后撤，而即使如此他也闪避不及，爬虫的毒液即将触碰到周连山的身体——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人出现，将周连山拦腰拖走，躲过毒液攻击，而后一道耀眼红色光芒在周连山眼前爆开，那可怖的爬虫如蝼蚁般一瞬间被碾成尘埃，只留下一团黑色液体在原地。

“好久不见。”熟悉的声音在周连山耳边响起，他不用回头都知道那是谁。

焚城微微弯了弯眼睛，笑意却并未到达眼底。他还维持着环腰抱住周连山的姿势，只是略微扫了一眼周围，他就知道周边发生了什么事——焚城用令周连山无法反抗的力道裹挟着他往前走了十数步，而后用手掌包裹住周连山的手，重新拿起那一支枪，枪口对准在地上爬行的风涛，枪支通身注满耀眼红光——

扳机被不容拒绝的扣下，焚城学着巨大的爆破声轻轻在周连山耳边道：“砰。”

风涛的身体与爬虫一样被炸成齑粉，他的生命值肉眼已经归零。

在焚城的帮助下，周连山杀了生平第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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