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蔚翎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杭真已经躺下了。
背对着他的方向，给他留出了一大片位置。
蔚翎“啧”了一声，嘀咕了一句“你还挺大方”，然后用正常的音量开口：“你不用让出这么多，我睡觉挺老实的。”
杭真默了默，他本来想装睡让今晚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
没想到蔚翎根本没考虑他已经睡着了的可能性，根本不接招。
杭真开口道：“我睡觉不老实，怕打扰到你。”
蔚翎皱眉：“我看你睡觉也挺老实的啊，一晚上基本不乱动。”
杭真在心里叹了口气，小孩儿就是好奇心重，咱就不能让这个话题顺理成章过去么。
他有点儿困了，基本上没怎么动脑子，哄孩子一样开口道：“身边有人的情况不一样。”
空气凝滞了。
系统：“哟呵……”
完了……
杭真猛地睁开眼睛。
还没转头就感觉到了身后寒冰一样尖利的目光。
他知道这种时候绝对不能表现出感官敏锐，得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才行。
果然，没一会儿，身后人的情绪似乎逐渐稳定下来。
但声音依然低沉，表明了他现在的心情很不爽。
“你有过……男朋友？”
杭真没回答。
蔚翎默了默，又问道：“还是现在就有男朋友？”
这三个字他说得真是越来越顺了。
杭真还是没回答。
他能感觉到蔚翎迟疑了两秒，然后一团温热悄然靠近。
蔚翎是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当然是假的。
但要让他以为是真的。
杭真对自己的演技很有信心。
但这家伙非常古怪。
一般来说，一般人到了这个时候就放弃了。
谁像他一样，一直盯着目标人物目不转睛地看。
杭真如芒刺背。
稳住。
坚持就是胜利。
他依然是那样平稳的呼吸，眼珠子都不敢动，安详地睡着。
但没想到蔚翎还不放弃。
他抬手捏住了杭真的脸。
杭真“啊呀呀”地叫了起来。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自然而然地瞪向始作俑者。
“你干嘛啊？”
杭真嘀嘀咕咕的，带着被打扰的不耐烦。
“大晚上不睡觉，扰人清梦……”
“我跟你说话呢，你还没回答我就睡着了。”
杭真的不耐烦不是装的。
能有这样的场合让他表现出真实的情绪是很难得的，但如果能让他安然无恙地入睡，他就更高兴了。
“什么问题？”
蔚翎立刻变得扭捏起来。
牛的，刚才那盛气凌人的样子难道是我在梦里感受到的吗？
“你……你以前交过男朋友？”
杭真的表情很自然：“不然呢？”
蔚翎的眼神一下子就不对了，但仍然强忍着怒气和怨气。
问他：“那现在呢？你有男朋友吗？”
杭真的回答当然是：“单身。”
蔚翎的表情终于变得稍微好看了那么一点儿。
他平躺下来，看着天花板。
“我睡不着，你跟我聊聊天呗。”
杭真叹气，也不是装的。
“睡不着就数羊，数饺子，数星星，大哥，我今天活得很辛苦诶。”
蔚翎的样子看起来……
有内疚，但不多。
跟他的良心一样。
“我可从来没有跟别人睡过同一张床，男的女的都没有，你是第一个。”
杭真皱眉：“那又怎么了？”
他嗤了一声：“你这说的像是我对你做了什么，需要对你负责一样。”
“负责倒不用。”
蔚翎居然显得很大度：“陪我聊聊天吧，聊一会儿，我们一起睡。”
杭真长叹一口气。
“聊什么？”
哄小孩儿的第一步，不能逆流而上，只能顺着他走。
“跟我聊聊你男朋友吧。”说完，他纠正：“前男友。”
虽然蔚翎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但还是暴露了他的不满。
细节就在细节处。
好好好，想玩儿是吧？
你打扰我休息，可得承担后果哟。
杭真一脸无奈且自然地问他：“哪一任？”
蔚翎一点就炸。
“什么？”
他几乎震惊到说不出话来，几乎咬牙切齿了。
“哪一任？你交过几任啊？”
杭真含含糊糊想了一下，“唔……加上暗恋的，和别人暗恋我的，心照不宣的，暧昧过的，数不清了。”
蔚翎气得半死。
“你说真的？”
杭真认真地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
“当然是假的，傻子。”
他说：“这就是你打扰我睡觉的下场，给你一点成年人世界的暴击。”
蔚翎的脸色霎时间好看了很多。
“咳……”他冷哼一声：“说得跟我没成年一样，我也是成年人啊。”
杭真没说话，笑而不语地看着他。
两人离得很近，几乎面对面。
蔚翎还不放弃：“那就聊聊他吧。”
理所当然地说完，狐疑地盯着杭真问：“到底有几个？”
杭真笑：“一个。”
他说：“就一个。”
蔚翎老大不高兴地等着下文。
杭真却并不想分享关于“他”的故事。
他刻意地转移话题：“你为什么突然想知道我男朋友的事情？”
“是前男友。”
蔚翎纠正。
他说：“好奇啊，我身边除了你没别人。”
杭真嗤笑一声：“倒也情有可原，但我们不会分享这个，尤其是跟直男。”
蔚翎不甘心：“为什么？”
他扬起了下巴：“你们搞性取向歧视啊。”
“那倒不是。”杭真笑了：“因为没必要。”
蔚翎性格中最大的特点就是不放弃，杭真今天可算是见识到了。
递了这么多台阶，他是死活不下啊。
“跟朋友也不能说说吗？我们不是朋友吗？”
你再这样咄咄逼人，很快就不是了。
杭真安安静静地凝望着他。
表面上波澜不惊，实际上在想要不要放个大招。
还是蔚翎最先没稳住。
他问杭真：“你们是怎么分开的？这么难以启齿？看来也没什么值得回味的记忆嘛。”语气中满是不屑。
人呐，越没什么就越强调什么。
杭真笑了一下，没有反驳，而是说：“这么好奇我的感情经历，会让我误会哦。”
蔚翎下意识接话：“误会什么？”还是那副鼻孔看人的架势。
杭真稳稳当当一字一句轻描淡写。
“误会你喜欢我。”
蔚翎愣住了，然后立刻变成了一个小结巴。
“怎怎怎、怎么可能，你你你，别胡思乱想。”
要的就是他的这句话。
杭真要的就是他这句话，“不是那就睡觉吧。”
他对蔚翎示弱。
“我今天真的过得很惨，你这会儿还要拉着我忆往昔，不觉得自己很残忍吗？”
蔚翎哑口无言。
杭真知道，如果现在光线充足，他一定可以看到蔚翎那张爆红的脸。
“哦……”
蔚翎总算放弃了：“那你睡吧。”
他甚至还礼貌地问：“我睡不着，玩手机不开声音会打扰到你吗？”
杭真摇头，转身背对着他：“你玩吧，这样就行了。”
他没有错过蔚翎那可惜的眼神，假装没看到。
只听到了他落寞的声音。
“哦……好……”
杭真也没有立刻入睡。
之前他是很困的，但被蔚翎这么一折腾，睡意也就消散了不少。
“系统。”
“啊？”
“看看他在玩什么。”
没一会儿，系统跟杭真汇报情况。
“他在联系助理，让助理私下调查你的情史。”
杭真一方面觉得好笑，一方面又有些焦虑。
蔚翎都到这种程度了，系统还是没有收到他是男主的提示。
只有一个可能：他不是男主。
可惜了。不然现在说不定第一个任务已经完成了。
蔚翎是个很好拿下的对象，攻略者最喜欢的那种被攻略人。
却不是他的目标。
杭真迅速在脑子里盘算了一下。
现在看来，俞颜的可能性更大。
不过蔚翎这条线他也不打算就此放弃，不是攻略目标，也可以占用一下重要工具人的位置。
俞颜那边，之前不好说，今天发生了这样的意外情况，保不齐他现在还想着自己呢。
正这样想，杭真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一下。
杭真装作已经睡熟了的样子，不能去看，否则又被蔚翎钻了空子，拉他起来嗨。
于是让系统看。
“是俞颜，问你睡了没，吃了没，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杭真默然，就算亲眼看到了他也不打算回。
没有收到他回复的信息，杭真确信，今晚俞颜一定睡不了一个好觉。
然而蔚翎还不消停。
他现在对杭真身边的一切事物都持好奇态度。
“你手机响了。”
蔚翎小声开口：“不看看吗？”
杭真当然没有搭理他，时刻谨记自己已经睡着了。
“那我帮你看看？”
杭真：“……”
他想做什么事情真的很直白，一点儿也不拐弯抹角。
然后，杭真感觉到一大团热源轻轻笼罩在自己身上。
蔚翎并没有从自己的那头下床，绕一圈去拿杭真的手机。
而是选择了更简单粗暴的方式，即，直接撑着身子趴在杭真身上，去够他的手机。
两人离得如此之近。
杭真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里仔细考虑，自己要不要在这个时候突然“醒”一下，给这小子留下点儿成年人最怕的尴尬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