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望舒耳朵一动，他猛然回头，便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灼哥！你怎么来啦？”
声音雀跃，行动更加雀跃，海望舒三两步就窜到岳灼身边，无视了身边的所有人。
陈果扶额，感觉自己好像是看到了上了一天学终于见到家长的小学生。
但她并没有制止，而是放任海望舒就这么蹦跶到了岳灼面前。
岳灼胡噜了一把他的脑袋，却抬头看向江总，“听说江总来亲自参加开机仪式，我这个第二资方代表也不好不出现，怠慢了您就是我的罪过了，您说是吧？”
原本江总还冷着一张脸，岳灼的话让他的神色瞬间便缓和了过来，仿佛赚足了面子，连带着看向海望舒的眼神都变得和颜悦色了。
“岳老师能来我当然高兴，有什么怠慢不怠慢的？这么说可就太见外了。”江总脸上堆起笑容，面对岳灼的态度，是蓝宝儿从未见过的和蔼。
蓝宝儿不明白，他知道岳灼是影帝，但在他看来，影帝也不过就是个戏子，怎么值得江总对他这样客气？
江总并不知道蓝宝儿心中所想，看向海望舒的神色，也不再是之前的冷漠傲慢。
“啊，对了，”岳灼像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又轻轻拍了拍海望舒的肩膀，“这是我们公司新签的演员，之前在综艺上当了我一个月的小徒弟，正巧被左导慧眼识珠，选进了剧组，给江总介绍一下。”
说完岳灼拍海望舒肩膀的那只手就稍稍用力了一下，给了他一个暗示。
“江总好，我是海望舒。”小人鱼明白了岳灼的意思，一脸乖巧地跟江总打着招呼，微微鞠了一躬。
“好好好！年轻有为，真是年轻有为啊！我见了望舒你第一面就知道，你是一个很好的演员！”江总一改之前对海望舒隐隐的嫌弃，开始不遗余力地夸赞他。
甚至看向海望舒的眼神，都隐隐地带上了暧昧。
当然，这个所谓的“暧昧”，只是蓝宝儿眼中被扭曲的猜测，而与事实无关。
于是蓝宝儿就不高兴了，开始对着江总小声哼唧，“江总我呢，您也夸夸我呀！”
“别闹。”江总则语调带着几分严厉地警告了一句，说完便神色迅速切换，满脸笑容地看着海望舒。
但岳灼清楚，这是在做给自己看呢，即使海望舒和蓝宝儿的身份对调，江总也能睁着眼睛说瞎话，连个磕巴也不打。
海望舒听不出江总说这些的真实目的，但他对这些是无所谓的，和他没关系的人，他便不会记那些无所谓真假的话。
可蓝宝儿不是，他对此非常介意。
江总一前一后的两幅面孔，成功点燃了他的嫉妒心，也让他忘记了此刻的场合。
他不敢找江总的麻烦，便把炮筒对准了海望舒，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始嚷嚷，口无遮拦，“你不也就是个被岳影帝包养的小白脸吗！你在这得意个什么劲呢！”
顿时，蓝宝儿身边的所有人，岳灼，江总，左浩，陈果，包括海望舒本人，都像看神经病一样地看向他。
其他人诧异蓝宝儿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江总则是觉得他疯了，就算他俩真是这样的关系，这能直接说出来吗？得罪了岳灼可就是得罪了他背后的岳家，九条命都不够你丢的！
蓝宝儿感受到周围的目光了，但他选择视而不见，只是倔强地盯着海望舒看，仿佛一定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答案。
海望舒却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心虚，惊恐，仿佛被戳破了心思似的不安，只是十分诧异地扬起眉毛，语气比表情更像是在面对神经病。
“我在签进灼哥的公司之前，是他的徒弟，他是我师父。签进山海阁以后，是他同一个公司的后辈，哦，他还是我老板之一，你在说什么小白脸啊，包养的，这跟我有关系吗？”
海望舒想了想，又落下了最后一句灵魂质问，“你为什么会往小白脸上面想？难道你是吗？”
“他胡说八道呢！回去我就教训他，你别当回事海老师！”江总满脸堆笑地直接截住话头，根本没给蓝宝儿说话的机会，甚至连“望舒”都不叫了，直接便用了敬称。
这话虽然听着是跟海望舒说的，可江总的注意力却全都在岳灼的身上，显然是认同蓝宝儿所说的，只不过是不敢直接把这层关系摆到明面上来而已。
他以己度人，以为岳灼也是那种私底下荤素不忌的东西。
“好哦。”海望舒答应一声，这事在他这里也就过去了。
但江总却一直看着岳灼，为什么他的脸色看上去还是不怎么好的样子？
因为他看得有些久了，引得海望舒也回头看去，看到的却只是神色如常的岳灼，甚至并不是很在意的神色，随口便问道，“第一场戏要拍什么？既然错过开机仪式了，那这场戏我总得好好看看。”
蓝宝儿还想出风头往前窜，被江总狠狠地一拽手腕子，就拉到了一边去。
“第一场戏拍井娃，就是他来到海边准备划船出海再也不回来的那一段。”左浩这时开口接下了岳灼的话，说完又看向小人鱼，“你得化妆去了，海望舒小朋友。”
海望舒转身就走，完全没有蓝宝儿和江总想象中的对岳灼有什么恋恋不舍，黏黏糊糊。
反倒是岳灼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还带着那么一点点微妙的，不甘心？
海边剩下的这些人就都闪到了一边去，看着左浩指挥场工和摄影安排机位，不尴不尬地聊着天。
去化妆的小朋友回来得很快，身后还跟着一脸无奈的化妆师。
“怎么了这是？”左浩看看造型完全符合自己预期的海望舒，又看向化妆师，问道。
“就是，这造型我，嗨，您让他自己说吧！”化妆师挠了挠头，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她是个寸头妹子，把自己捯饬得像男的，就连说话都粗声粗气，听着就像个糙老爷们。
左浩于是便把疑惑的视线投向海望舒，脸上的表情写着，“解释一下？”
“因为ViVi说要做一个摔倒后滚了满身土的造型，拿出来了一大堆化妆品，我跟她说不用那么麻烦，还浪费化妆品。”
海望舒说到这里，缓了口气，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做的有点离谱，声音都小了——
“就出门找了一个土坑，进去滚了一圈。”
ViVi则是十分无奈地耸了耸肩，接着他的话说，“然后我就只给他画了脸上的一部分妆，我不确定这样可不可以，就只好亲自来找你了。”
啊这……
现在左浩明白为什么ViVi一言难尽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了，因为他现在的表情，跟化妆师一模一样。
“行吧，我知道了，ViVi你要不要留下看一会？”左浩最终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问道。
“不看。反正也看不明白，我等着上映再看。”化妆师却十分干脆利落地摆摆手，直接拒绝，转身就走。
左浩也无所谓，扬声道，“好了各部门注意，马上正式开机！”
岳灼双手环抱胸前，沉默地看着骤然忙碌起来的片场，江总便也不再没话找话，佯装认真地观察剧组的工作。
蓝宝儿则是从刚才开始，就陷入到了一片震惊当中。
他从来都不知道，给演员化妆原来不只是为了把他们画得更美，居然还能把他们画得更丑？
海望舒穿的那一身都是什么啊？他即使刚从这个世界醒过来也没穿过这么差的衣服！
还有那一身的土，那乱七八糟的头发，干裂的嘴唇粗糙的掌心，井娃这个角色，原来是这样的吗？
第一次，蓝宝儿心里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这个井娃，他好像也不是非演不可……
就在蓝宝儿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的时候，那边已经正式开始第一次的拍摄了。
现场收音，海风与海浪几乎盖过了一切嘈杂。
在这几个镜头里，井娃没有一句台词，就只是回头看看身后，低头看看脚下，抬头看看大海。
然后，深吸一口气。
镜头给了井娃双眼一个特写，十六七岁的半大小子，没念书，不识字，杀人又误杀，他的人生在短短一夜之间，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没有了家，也没有了堂堂正正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理由，这只稚嫩的小兽还没来得及真正独当一面，就失去了活下去的全部意义。
但即使经历了这么多，他的眼神也并不复杂，里面只有茫然，茫然又掺杂着绝望。
监视器后的岳灼看着海望舒的表演，嘴角勾起了一抹十分欣慰的弧度。
“卡！好！这一条过！”
左浩的语气变得有些激动，开门红啊，这就是开门红！
虽然导演看上的就是海望舒在表演中的灵气跟他这个未经打磨便光彩熠熠的天赋，但只有亲眼看过他的表演，才能深刻地意识到，他是一个怎么样的表演天才。
即使有岳灼这个外援的帮助，但镜头面前是骗不了人的，更何况这场戏之前，也没有岳灼跟他掰开了揉碎了说戏。
“好了休息一下，咱们……”左浩话没说完，后背就被戳了一下，话也被强行打断了。
“干什么？”左导回过头去，眼神不善地抬头看向岳灼。
“咱们也得给挑战者一个机会啊，总不能连演都不让眼，说出去多不好听。”
岳灼嘴角噙着笑意，慢悠悠地说完，就抬头看向已经半躲在江总身后的蓝宝儿，脸上的表情被他彻底收了起来，语调也比刚刚低沉了许多。
“你说是吧，蓝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