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路云知迟迟没说话，以萨好奇地走到他面前：“你怎么不说话？”

然后就看见路云知扭过脸去，不看他。

以萨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他轻轻戳了戳路云知：“话说一半是最讨厌的……”

“我知道……”寒风吹散了他的话，路云知总觉得这不是一个适合说这些的好时机。

可是好时机是什么呢？他们曾有无数次对话的机会，然而那时候二人都藏着自己，没有人愿意透露出所谓的真心。

就连现在，路云知也不知道以萨到底有没有骗他；毕竟骗了他那么多次，谎言与真语夹杂错乱，真相早就浑浊不堪了。

所以……就当是他先错了，就当是他先让一步吧。

“你若是见过我的童年，那应该也知道他们除了爱我，也更爱彼此。”

“爸爸上班回来后会给妈妈买各种各样的东西；有时候是一束花，有时候是偶然看见的耳坠，有时候是过节打折很“便宜”的衣服。当然，他也给我买，零食、玩具，他觉得我们会喜欢，他就想买下来。”

路云知微不可查地吸口气，随后他声音低沉，语气带着股难以言说的羞涩：“所以我……”他转过头，见以萨的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自己，忍不住伸出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遮我眼睛做什么？”以萨不解道。

“你的眼睛不是有吸引人的效果吗？看着你的眼睛说那些话，总感觉不那么真心。”路云知的呼吸声越发明显，以萨听闻他的理由后没有说话，任由他遮住眼睛。

“所以我喜欢你。”明明已经遮住了他的眼睛，在说这句话时，路云知还是忍不住闭上眼：“因为喜欢，所以才会忍不住买东西给你，我感觉你适合这些，反正也有钱，就买了。”他或许也觉得说的话有些凌乱，咳嗽几声后，他放下遮住以萨的眼睛的手。

以萨的眼睛还是那么明亮，他弯起嘴角：“机械人的身体没有那么强大的吸引力，只有我的本身才能达到那种情况。”

“嗯。”路云知点头应道：“那……”

“那按照你们现实世界的习惯，我现在应该给你一个答复。”

可是他却摇摇头：“不用，你不一定要给我答复；未来太难说了，无论你答应与否，我们的关系都可以一直保持这样。”路云知抬起已经冻得通红的手，他本想摸摸以萨的脸，最后却放在他的肩上。

“好狡猾。”以萨眯起眼睛凑到路云知面前：“你是在给自己留退路吗？”

“对。”路云知也很坦诚：“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

“如果我也说喜欢你呢？”以萨反问道：“你会怎么样？”

路云知反而笑了起来：“我会说，至少你现在不喜欢我。”

以萨倒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他怔愣的表情在路云知的眼里一览无余，路云知说：“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现在我还有价值。”

被戳破真相后的以萨好奇起来：“这重要吗？只是说喜欢还不够吗？”

“不一样的，以萨，人类的情感是很复杂的。”路云知眼里划过一丝晦涩：“我本来也不想说的，我总想再等等，总感觉还不是机会；可是机会哪有那么多，而且就像我说的那样，我们之间的未来还不知道走向何方。如果以后我们彻底离开，至少我也算表达了自己的心意。”说完这些，他好像泄了力般：“先回家吧，外面太冷了。”

两人沉默地回到家，路云知将羽绒服脱下挂在衣架上，看见以萨还一脸沉思的表情。

“以萨，屋里热，把外套先脱下来。”

经路云知提醒，以萨这才把羽绒服挂在衣架上，挂完后他就去了客厅沙发，依旧沉思。

路云知不想打扰他，时间不早了，正好也可以做饭了。

以萨是被糖醋排骨的香味诱回神，他之前吃过路云知中午的剩菜，当时他就感觉这道菜刚出锅绝对更好吃！

他循着香味来到厨房，路云知正好将菜出锅，看以萨来了，说：“把菜拿到桌子上吧，我再炒个菜就好。”

“你还做什么啊？”以萨将排骨端上桌，又回到厨房问他。

“紫菜蛋花汤。”他利落地将锅刷干净，随后拿出紫菜和鸡蛋。

见以萨还没走，路云知说：“想吃你可以先吃，米饭在锅里自己盛。”

“我等等你。”以萨靠在门框边上：“自己吃没意思。”

路云知点点头，他做饭很熟练，倒油浇水做蛋花，最后放入紫菜虾米青葱花。

以萨见他将汤倒出来，就很顺手地把汤也拿了出去，最后路云知收拾好厨房时，发现以萨还没打开电饭锅。

“这有阀门，先拧开才开盖。”路云知将锅盖打开，给盛了两碗饭。

“够吃吗？”他问道。

以萨没吃过正经的饭，在交界处的时候他基本不吃东西，毕竟那里的做饭水平属实难评，根本没有让人食用的欲望。

“应该够吧，我可以先试试。”

于是以萨期待已久的晚餐终于可以开动了，他吃东西慢条斯理细嚼慢咽，和对面的路云知显然是两种风格。

结果就是路云知已经吃完一碗了，以萨才吃了不到一半。

甚至还没吃完。

甚至……以萨饱了。

“吃饱了？”路云知见他的动作逐渐停下来，问道。

“是的呢……”以萨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我可以明天吃。”

“明天你要是起得来的话当然也没问题。”路云知也吃饱了，以萨跟着他一起收拾，最后还是路云知洗碗。

按照路云知原话是，他很怕以萨会把他新买的碗摔坏。

至于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当路云知刷完碗出来时，看见以萨正在沙发上无聊地坐着。

忘了给他把电脑打开了……路云知这么想着，随后打开了PS5。

没错！他甚至又买了一台PS5来配合租房里的那台电视，毕竟现在的路云知已经一月十万了！

“不止，你升职主任后一月五十万，再加上今天带这枚徽章，这个月你能开六十万呢。”以萨贴心提醒道。

“……多少？”路云知揉揉耳朵，他有点不相信自己耳朵里听到的东西：“六十万？！”

“是的，你知道高层教师一个月多少吗？”以萨目光狡黠，一脸玩味地看向路云知。

“不会一百万吧……”路云知不可置信道。

“猜对啦！”以萨笑道：“你看，就薪资而言，这项工作的发展潜力很不错的。”

“但是我有个问题。”路云知打开电视连上游戏机：“学校哪里来得钱？而且他是通过什么给我叫得五险一金？”

“钱自然是我的，世界与世界之间的汇率不同，钱与钱的价值自然也不一样。”以萨接过手柄：“但是五险一金我就不知道了，这些归塞哈斯处理，我不清楚他怎么做的。”

路云知也没再追问，他打开一个双人游戏，以萨看过规则后发出感慨：“这个游戏很考验合作啊。”

“嗯，之前看别人玩过。”路云知简单熟悉了一下手柄，然后以萨一起开始。

嗯……怎么说呢……虽然很和平，但是总有一种维持假象的感觉。

于是时间来到了十二点，以萨惆怅地放下手柄，委婉道：“不如先睡觉吧，明天还要上班。”

路云知也颇为头疼地放下手柄，接受了以萨的建议。

然而接受建议，路云知突然意识到现在以萨拥有了身体，不是虚影也不是存在脑海里的意识，是真实的身体。

而他家只有一张床。

就在路云知打算把床让给他时，以萨率先发话：“你去卧室睡觉吧，我在客厅待着就行。”

路云知下意识道：“你不需要睡觉吗？”

以萨摇摇头：“我可以一直不睡，但你需要一个良好的休息。”

路云知是知道他的，于是他洗漱后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晚安。”以萨轻声道。

“晚安。”路云知已然疲惫，他昏沉沉地陷入了梦乡。

坐在客厅的以萨手里拿着路云知的手机，他打开学院APP后先给无雪发了条消息。

无雪回复的很快，她似乎一直在等待以萨。

以萨再一次删除聊天记录。夜深了，他想到路云知跟他说的那一番话。

他知道路云知说得很对，他目前所做的一切仍是一场豪赌；赢了他就此解脱，输了则要推翻重来。

那么……如果赢了呢？以萨想，他赢了，又会怎样呢？

他对路云知又是什么感情呢？

诚然如他所说，路云知的价值才是以萨找上他的关键，然而他们同行这么久，如果只是利用，以萨自己也说不过去。

他给路云知开了太多的小灶，徽章、任务、那些给他提供线索的人；虽然最初是他引诱路云知再一次回来的，但是路云知会答应自然也有自己的需求。

冬季的雪反着银白的月光，恰如寂夜里的一抹光，冷淡惨白。

那束光不一定指向最好的路，那束光甚至不一定指向一条生路。

以萨靠在沙发上，缓缓地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