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得沉默，沈尧影边吃边想，程秋这样的直白客气，十有八九是觉得这段关系太过尴尬。
饭后，程秋把切好的果盘端到主卧的小桌子上，动作僵硬到好像他才是那个做客的人。
程秋把饮料倒好，坐在了沈尧影的对面。
沈尧影心事重重看过来，道了声谢。
霎时，气氛凝固，寂静氛围之下，空气都在悄无声息的宣告这场限时恋爱的开头其实不那么顺利。
程秋低着头，两手紧紧攥在一起。
他下意识把呼吸放缓，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唔……”
程秋不自在的看了沈尧影一眼，脸上的困惑根本藏不住，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摆在沈尧影的面前。
沈尧影笑吟吟的看着他：“怎么了？”
程秋像个拨浪鼓疯狂摇头。
其实他是想问些什么的。
比如为什么会喜欢他这种人，为什么不顾后果也要跟他谈恋爱。
程秋默默安慰自己。
没事的，只是问问他这样做的原因。
程秋脑中咔哒一声。
“……”等等，这样会不会显得我很咄咄逼人？！
或者很自恋？！
坐在程秋对面的始作俑者也不好受。
他生怕自己逼紧了，把好不容易拐到手的老婆吓没。
是心情不好吗？
我是不是不应该太着急，难不成小秋在心里已经很厌恶我了？
嘣的一声，两人内心中名为理智的弦同时断开，几乎也是同时开口问道。
“你对交往这段时间有什么要求吗……”
沈尧影愣了一下，随即迅速反应过来：“你先说。”
程秋有点懵：“还是，还是哥先说吧。”
沈尧影被这一声哥叫得耳尖泛红，他默默翘起二郎腿：“我没有要求，非要说的话，就是如果你感到不舒服了，一定要跟我说。”
程秋：“就这些？”
沈尧影点头：“是啊。”
“那你呢？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说。”沈尧影把话题重新放在程秋身上。
“我不知道，”程秋一脸认真，“只是感觉自己的感情还没完全整理好，对你不公平。”
屋内窗帘半开，大半的阳光照进来，轻柔地裹挟住男人的身体。
沈尧影语气认真道：“不会，是我太鲁莽了，这段时间就当成比朋友稍微亲密一点点的普通关系也可以。”
程秋心中泛酸，带着一丝不痛快。
有什么值得这样做的？
程秋无法理解，他自幼听话懂事，是好儿子，好弟弟，好朋友，好学生。
他曾经也想当一个足够好的伴侣，就像是攻略一个重要的人物，在他人生的这场游戏中，获取某个人的好感是要投资大量的时间和资源的。
但沈尧影好像不是这样，这人总给自己一种“我只是想跟你这个人在一起”的错觉。
程秋大脑迅速运转，沈尧影跟沈楠楠是表亲，但生日当晚，沈楠楠说的那些只能提炼出“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家伙忽然就喜欢你了”这一点，所以完全不清楚这人非要跟自己谈恋爱的目的。
张山泉或许是为了钱，加上自己这张脸勉强能看才选择跟自己谈恋爱。
但沈楠楠家里有企业，光是利润就远超大多家庭，平时买个车房也不是什么难事。
沈尧影，想必也不会为了钱跟自己谈，光是那一身名牌就已经不是一般家庭能负担起的了。
他挣得也不多，刚好能养活自己而已。
等等，如果两人直接一定会存在一个相识的契机，难不成沈尧影跟自己是同一所高中的？
程秋刚想开口询问，沈尧影忽然出声：“可能这样说有点没礼貌，但为了让这一个月过得舒心，我想问一下你能接受到什么程度。”
程秋；“啊？”
“你不是跟张山泉谈过？你们之前的相处方式……”
程秋听到张山泉这个名字就不自觉的唇角下弯，一副极不情愿谈及此时的样子。
可能就是在刻意逃避，程秋此刻像只畏畏缩缩的小仓鼠，就连毛孔都在抗拒这个不应该在这时候随口提出来的名字。
有的人是在谈恋爱，有的人是在谈案底。
程秋大概都能想到很多年后自己被朋友调侃：“你之前那个男朋友我都不想说……”
程秋内心：痛苦面具.JPG
沈尧影下意识抬手，每次程秋不开心的时候，他总是下意识以为这人在撒娇。
他揉着程秋的头发，解释道：“我不是刨根问底翻旧账，只是不知道什么程度能让你接受，牵手可以吗？或者亲吻，亲脸……什么的。”
程秋的脸越来越红，短暂交往会做到什么程度他也不清楚，想了想上一段关系的发展，程秋紧张地捏着T恤的下摆，磕磕绊绊地回答：“只是接吻那种程度。”
这回轮到沈尧影疑惑了，他的手还停留在程秋的头上，迟迟没收回来：“啊？”
按理说成年人擦枪走火是很正常的事情，程秋这么可爱一个人，张山泉能忍住？
程秋结巴，声音越来越小：“他，硬不起来……”
沈尧影：“……”
程秋闭着眼睛：“反正就是，这个情况，所以一直都…可能只是对男人这样吧，他大概接受不了。”
沈尧影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而后尴尬生硬的转移话题：“嗯，忙工作的话方便我在吗？我就在旁边看着。”
“方便的，”程秋指了下小书架里堆放的各类漫画和书籍，“如果无聊的话，我房间这些都可以看。”
“书架最上面的小篮子里有游戏机，然后，记得吃水果。”程秋像个喋喋不休的长辈嘱咐面前比自己还要大两岁的男人，然后毅然决然投身于工作。
程秋今年才十九，他骨架小，缩在椅子上的模样跟个处在青春期的孩少年没什么区别。
跟高中时一个样子，就连性格都没怎么变。
沈尧影心猿意马，他将手里的漫画翻过一页，然后微微抬高手里的漫画书半挡着脸，悄悄打量着程秋，把人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看了个遍。
时间滴答滴答地流逝，鼠标和键盘的敲击声此起彼伏。
选好合适的标签后，程秋仔细检查了一遍简介言辞，才放心点了上传按钮。
他长舒一口气，坐在不远处的男人抬起头：“忙完了？”
程秋：“嗯，上传之后就没事了。”
沈尧影笑着问：“这次的是什么，我记得你上个专栏的剧情解说刚刚更完不久。”
“啊？哥知道我做什么？”
“嗯。”沈尧影被程秋这一副迟缓的反应逗笑，“啾啾这个称呼很明显，这个称呼不是粉丝对你的爱称吗。加上跟我表姐问过你喜欢什么，所以就知道了。不过你放心，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之前的那些礼物中，也有不少相关的直播设备，只是没来得及送出去。
沈尧影默默地想，电子设备更新换代很快，现在说出来也没有意义。
程秋红着脸，好奇地问：“那哥什么时候关注的我？”
虽然他不是很排斥现实生活中掉马，但被悄悄关注这件事实在是……有点羞耻。
“大概，”沈尧影停顿半响，“你高三的时候吧。”
“好早，不过哥不是说不怎么接触游戏漫画之类的东西，呃！”程秋干巴巴把话咽了回去。
不对，刚刚自己还让沈尧影看漫画……
而且应该没有完全不玩游戏的人吧？
“我游戏瘾不大，”沈尧影冒着坏水，“关注小秋的原因也很简单，喜欢你，想听你的声音，当然你的视频内容也很精彩。”
程秋被沈尧影一番夸赞撩红了脸。
沈尧影回答的时候眼里透着认真，虽然带着逗弄的心思夸大言辞，但对程秋的热情却毫不遮掩。
加上程秋本来就脸皮薄，沈尧影一张好脸稍加利用就能把他勾的面红心跳。
他结巴着转移话题：“要不要看，电影，这个点看完刚好能吃午饭。”
比起沈尧影转移话题的本身，程秋的意图实在是太过明显。
虽然笨拙，但很可爱。
不过……
沈尧影看了眼时间，委婉拒绝了：“下次再一起吧，我一会儿要去家教。”
“家教？”
“嗯，最后一天了。”沈尧影把漫画书放回原位，“我能以后经常约你出来玩，或者来找你吗？”
这话意味不明，每段关系几乎都是自然而然地发展，可沈尧影没大张旗鼓随意侵入程秋的生活，反而客气地问了两句。
程秋忙点头，他感觉自己还蛮喜欢跟沈尧影一块待着。
沈尧影走后程秋愣在床上很久，直到肚子饿了才反应过来。
指针不知不觉已经转向了晚上八点，程秋点了外卖，心情好转不少。
他刚退出外卖平台，沈尧影就发来了信息。
沈尧影：吃晚饭了吗？
程秋：还没，但点了外卖，快到了。
程秋：哥回宿舍了？
沈尧影几乎是秒回：嗯
沈尧影：方便打电话吗？
程秋内心纠结，两人面对面见过了，实在没必要因为打电话就婉拒人家。
沈尧影：只是问问，不要有心理压力，不打电话也没事的。
沈尧影往后退了大步，这回轮到程秋心里不舒服了。他直接拨了语音过去。
没有想象中接的那么快，铃声的拍子响过那么两下，沈尧影才接通语音电话。
沈尧影含糊地声音传了过来：“晚上好。”
程秋紧张地噎了一下，明明是在自己家里，却比直接跟男人见面时还要局促得多，原本一上午营造出的良好氛围在这一瞬间分崩离析。
“嗯。”程秋沉闷地回应了一声，对面传来沈尧影的笑声，程秋窝在被窝里红着脸，内心懊恼自己应该再热情一些的。
“你好紧张。”沈尧影简单说明自己的情况，“我舍友出去了，宿舍只剩下我一个。”
程秋：“嗯。”
沈尧影确认临走前的程秋是稍微放开一些的，只是一小会儿没见而已。
“小秋，我感觉你要碎掉了。”
程秋干巴巴回应：“没有打过……”
“嗯？我没听清？”沈尧影疑惑道：“声音稍微有点小，什么打过？打电话吗？”
“差不多，除了跟家里长辈，没有跟别人像这个样子闲聊，我不清楚应该聊什么。”
就算是上一段关系，也仅仅只是发个信息的事。
不在一起的时候还能打电话闲聊吗？
程秋没想过这个可能性。
“不会打扰吗？就算不知道聊什么。”程秋捏着玩偶的耳朵，有些郁闷。
“不啊，只是想听你说话而已。”沈尧影不清楚怎么跟程秋解释，只是听程秋的意思，他心里就烦闷。
难以想象程秋是怎么被张山泉那个王八蛋耍得团团转。经济基础没有，情绪价值也不提供，这不纯把程秋当提款机吗？！
程秋右眼皮轻跳，心里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他刚想问，外面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
“您好，叮当外卖！”
程秋噌的一声从床上弹起来：“我外卖到了。”
“那就先吃饭吧，明天周一有早八吗？”
“没，上午有一节课，下午一节选修。”程秋打开门拿了外面，不忘跟外卖员说了声谢谢。
饭一到，程秋就跟开了窍一样：“哥呢？”
对面的沈尧影心情复杂，他内心隐隐冒出一个念头：程秋有时候不说话可能是饿的。
“有，我把课表发给你。”
沈尧影说什么做什么都是点到为止，程秋要吃晚饭，自己不可能还跟人家挂着电话，视频……算了，把程秋逼紧了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这份关系本就是强硬挽留到手的，他不想让程秋感到不舒服。
程秋看着课表，倒吸一口凉气。
这满当当的课表，学费不白交啊……
沈尧影：“课是有点多，但还好，能活着。”
程秋：“辛苦了。”
沈尧影：“嗯？”
程秋：“满课战神。”
沈尧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嗯，满课战神现在要休息了，小秋吃饭吧。”
程秋应了声好：“哥好好休息，晚安。”
“晚安。”
沈尧影挂了电话。
程秋倒是意犹未尽盯着手机屏幕好半晌。
他感觉很新奇。
第一次体验到原来恋爱期间的两个人还能打电话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