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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无天佛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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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

“什么?”

“我投靠的不是摩罗大圣,而是....无天佛祖。”孔雀骄矜地扬起下颌。

迦楼罗有些不可思议地重复了一句,“无天......佛祖?什么无天佛祖?”

“没有什么魔界大圣摩罗了,只有未来三界的主宰,无天佛祖。”

“.......姐姐,你是如来佛祖册封的佛母啊!”

“真是难得,你居然会拿如来来压我?”

孔雀充满怜惜地抚摸着迦楼罗的脸庞,就像是慈母看着不懂事的女儿一般,“姐姐知道,要摆脱多年的驯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要你来姐姐身边,你所希望的一切,无天佛祖都会替你达成。这不好吗?”

迦楼罗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她不知道是孔雀疯了还是这个世道疯了,她站起来,“你在想什么?你疯了吗?要是让灵山知道了,你知不知道你是什么下场?”

孔雀笑了,她的声音低沉,但语调却十分轻快灵动,“所以你觉得,你的如来佛祖会替你做主吗?”

迦楼罗摆手做了个制止的手势,“问题不在这里。问题是无天不会是灵山的对手,如果你被牵连进去,灵山一定会借机将你处死!”

她简直要被孔雀气死了,这么多年修身养性,这么多年的沉静从容,在此刻统统消失。

她起身踱了几步,最后回身道:“对,我知道这个三界烂透了,它黑沉沉的,没有一点光亮。”

她完全不顾孔雀根本不知道无情是谁,就指着一旁沉默不语良久的无情口不择言道:“你知道,我也知道,无情跟他的师父师弟们根本救不了大宋,谁也救不了它,大宋要完了!对,我也一样。我什么也改变不了。我做不到全心全意做个人,也做不到全心全意做个神。也许再过一千年,一万年,我就能像遮罗珈那样做一个清静无为、冷眼旁观的完美神仙,但是现在.....我什么都做不了。”

她闭了闭眼,“可是,可是就算这个世界黑沉沉的,看不到希望,可生活在黑暗里也是活着的,活着就是活着!你呢?你那个无天佛祖是要把三界变成魔域!要把一切仙、佛、人、鬼、妖、阿修罗全部变成魔物!”

不止!不止!不止!

电脑配置跟不上了,升级就好了。

电脑卡顿了,卸载部分软件就好了。

电脑中病毒了,杀毒就好了。

这个过程也许很难、很琐碎,可是慢慢来做,总是能把风险降到最低,总是能有一些成效的。

可是无天和孔雀他们是要把电脑重装系统,一切资料都会被销毁,等于一切推倒重来。

她只想问你是疯了才帮他?

迦楼罗以为孔雀会继续说一些不着边际的疯话,她等着她发难,但孔雀却一反常态地沉默了。

她疑惑看去,只见孔雀一向魅惑艳丽的笑容消失了,她变得......

迦楼罗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只觉得,孔雀在这一瞬间好像变得不同了。原本她像一朵妖娆艳丽的芍药,但现在,她像一朵幽暗深沉的.....

黑莲。

孔雀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又看了看自己的左右手腕,然后静静注视着迦楼罗,缓慢开口:“我听说.....你在三百年前,便加入了天龙八部之中。”

迦楼罗看着她,方才暴躁的情绪迅速消失了。

她的眼神微微一凝,冷不丁开口问道:“姐姐,我好像没看到你佩戴我送你的如意珠。”

孔雀摇头一笑,这一笑让迦楼罗有一瞬的恍惚,就听孔雀道:“你的如意珠何时送给我了?”

迦楼罗垂下眼,“哦,我记错了,是纯青浴火琉璃珠。”

孔雀又是一摇头,“纯青浴火琉璃珠明明是我送你的。”

迦楼罗道:“是啊,我们分开太久了,记错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在.....我失踪后,顶替了龙族,加入了天龙八部之中,是吗?”

“是的。我需要庇护,而灵山是最有资格也是最有能力保护我的。”

孔雀用左手挽起右手的广袖,给迦楼罗倒了一杯茶,那动作,说不出的优雅尊贵。

“那你知道,天龙八部有哪几部吗?”

迦楼罗凝视着她,慢慢说来,“提婆、娜迦、夜叉、乾闼婆、阿修罗、摩呼罗迦、紧那罗、我。”

“那你知不知道,前任紧那罗王的故事呢?”

天龙八部中,除了迦楼罗本身孤家寡人之外,其余七个都是部族名,每任新王即位后,便会抛弃原本的名字,改名为部族之名。

而天地之间只有一只迦楼罗,所以她自然也是八部中的迦楼罗王。

但是紧那罗王,还是前任紧那罗王,她就完全不熟了。

“前任紧那罗王在位时,灵山之主还不是如来,而是优婆世尊。”孔雀的目光变得深沉而悠远,似乎回到了那久远的时光之中。

孔雀存于世间的时间远远超过她,有许多的事情对她来说是绝密,但对孔雀来说那只是一个故事罢了。

“有一天,优婆世尊要紧那罗王去西牛贺州南部传道。可是那南部却长久被另一个教派阿泊门所把持,那个教派的教义是人人生而不等,贵人是天神的眼,生生世世都是贵人;贱民是天神的脚,生生世世都是贱民。于是,佛教的经义在那里一直被排斥、被冷落。紧那罗并没有违背世尊的旨意,便孤身去了。”

“他走在大街上,看到许多男人都是断指;看到许多人在争执、拼杀;看到许多人倒下,却没有任何人感到动容。他觉得奇怪极了。”

“紧那罗想在那里传教,却被人制止。那里的大祭司对他说:【如果你可以在三天内做到三件事,我就让你在此处传教】。紧那罗问:【哪三件事?】大祭司说:【让小偷阿溜不再偷盗,让强盗阿刀不再杀人,让妓女阿羞不再卖身。】”

“于是第一天晚上,紧那罗去了小偷阿溜那里,小偷阿溜对于紧那罗的传道十分不屑。他的爷爷就是小偷,父亲也是小偷,他自然也是小偷。既然偷了一时,那当然要偷一世。既然偷了一辈,那自然世世代代都是小偷。他不仅不以为耻,反而认为这是他们盗贼世家的光荣。”

“那紧那罗王是如何教化他的呢?”迦楼罗问。

也许是月光太柔,孔雀美得邪异的容颜净透出几分清雅端方,显得莹润如玉。

她缓声道:“紧那罗将地狱里的景象展现给了阿溜看。有几个魂魄正被鬼差鞭打、斩手、推入油锅。阿溜被吓得魂不附体,定睛一看,却是他的父亲和爷爷。紧那罗道:【他们窃人财富,罪孽深重。同时他们受了旁门左道的蛊惑,认为人是有等级的,做贼的永远是贼。可是这一切都错了,本来他们可以改,却没有改,最终落到如此下场。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第二日,阿溜便在大庭广众之下宣布他皈依了佛教,并自断一手以为赎罪。”

迦楼罗听了,眉头微蹙,却并没有说话。

“第二日,他去见了强盗阿刀。强盗阿刀问紧那罗:【你不是愿意舍己为人吗?那你便舍了自己给我吧】。紧那罗微微一笑,便接过他手中的刀,将那把刀捅进了自己的胸膛。阿刀被他的狠厉惊到了,竟一时讷讷不能言。紧那罗道:【你不是想要我的命,只是想要展现你的威风和霸道。可你的拳头和爪牙是不能服人的,唯一能服人的,是你的心。】晚上的阿刀梦见有黑衣蒙面人闯入家中,将他全家残忍杀害。那黑衣人道:【你狠,别人比你更狠。】他惊醒时便看到紧那罗在一旁告诉他,如果他不自渡,梦境便会成为现实。”

迦楼罗摇头不语。

孔雀含笑问道:“你似乎对紧那罗的做法并不赞同?”

迦楼罗沉默一会,谨慎地说:“我观紧那罗尊者渡化此二人,皆以威言恐吓为主,紧那罗尊者的手段是否有些....过于凌厉。”

孔雀仍然带着温柔的笑容,可她的眼睛却隐隐沁出冷意,“佛有菩萨低眉之劝诫,亦有金刚怒目之教化。对于这种不肯皈依却贪生怕死的异教徒,又何须枉费口舌呢。”

迦楼罗静静凝视了她一会,然后慢慢地露出一个清浅礼貌的笑容。

她为孔雀斟了一杯茶,“请继续。还有一位阿羞姑娘。”

孔雀看着那杯清茶,清澈的水中倒映出天边的明月。

迦楼罗也看到了,世人皆说水中花,镜中月,两者皆不可得。但迦楼罗相信,对于此刻的孔雀而言,想得到那天上的明月,甚至月宫的主人,都只是轻而易举。

“你若是见过阿羞,我想她会与你成为极好的朋友。”孔雀的神情不像在讲述一个古老沉寂的故事,而是像在提及一位刚刚离去不久的友人。她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仍然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历久弥新。

若是其他神仙在此,听孔雀将他们与凡间一位早就作古的妓女相提并论,大约是要勃然大怒,大打出手的。

但迦楼罗听了只轻轻颔首,“我也对阿羞姑娘十分好奇。”

孔雀低低叹息一声,“阿羞,阿羞她很美。我听说如今三界最美的女子是月宫的主人,但是.....她也是不能与阿羞相提并论的。阿羞本是贵族出身的女子,本应嫁给国王。可她不愿意,于是她便随便找了个男子与之....国王大怒,派人来抓她,她却自己走入了妓院。她放言,任何一个男子都可以与她共度良宵,但是她不要钱财,只要一根手指。”

“这就是紧那罗尊者在市集上看到那许多男子都少了几根手指的原因?”

“是的。他们都是阿羞的宾客。”

“那紧那罗尊者又是如何渡化阿羞的呢?”

“第二天的晚上他去找了阿羞。阿羞见到他并不惊慌,只问他:【你是谁?】。他对阿羞说:【你可以认为我是一股青烟,飘进来跟你说说话。】紧那罗问她,你很美,但你为什么要吸血呢?阿羞说:【我只是感到很绝望。我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惩罚那些邪恶的男人。他们必须要为他们的行为付出血的代价。他们的血让我感到痛快和兴奋。】原来阿羞十一岁那年,有一个阿泊门教徒为阿羞占卜,他说阿羞的身体是圣体,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沾染、可以玷污,只除了国王。”

“可能没有人能体会阿羞的绝望,被一句话、一个人从身体道灵魂都束缚住了。你不是你自己,你不是父母的女儿,也不是兄弟姐妹的手足,你只是一件物品,一件装饰,你的喜怒哀乐、爱恨恶欲都是为了一个男人。以他为天,以他为地,以他为你灵魂的皈依。他爱的你要爱,他恨的你要恨。除了他以外谁也不能碰触你。在你最绝望的时候,没有人能给你一个温暖的拥抱;在你最开心的时候,也没人能给你一次温柔的牵手。”

迦楼罗默默无言,这样的孤立是对人灵魂的一种绞杀。

“紧那罗说:【你要如何才肯珍视你自己呢?】。阿羞说:【我要遇到一个令我的灵魂感到温暖、感到战栗的男人,可是这么多年,我依然没有找到这样一个人。】”

“他们聊了很多,第二天,阿羞宣布从此不再接客。紧那罗做到了。可大祭司却反悔了,说他妖言惑众,禀报了国王要对他执行火刑。就在那天晚上,阿羞去找了大祭司。次日,大祭司便释放了紧那罗。”

“后来呢?”迦楼罗追问道。

“后来,阿羞自尽了。阿羞曾答应紧那罗从此不再接客,但她为了保住紧那罗的命却破了她的誓言。她觉得自己不再清白了。可怜她到死也不知道,紧那罗根本不会被凡夫俗子所伤。她说:【紧那罗,我想我终于找到了那个人。我为你我的誓言而死,再无遗憾。】”

迦楼罗闭上眼睛,“这世间对于女子的枷锁和逼迫,从古到今,从未停止过。阿羞本不需要证明她的清白,因为清白这种东西本就不存在,这只是被男人所定义出来的枷锁罢了。他们红口白牙,说你清白你便清白,说你淫.乱你便淫.乱。她却要为了证明这种不存在的东西而赔上自己的命。”

孔雀的眼神凝固了,她默默出神了良久,才将杯中的水泼了出去。

“我一直认为阿羞以她的死证明了她的清白,证明了漫天神佛的虚伪,但也许你是对的,那东西本就不存在。可是....阿羞已经死了。覆水难收,浮世无缘。”

迦楼罗问:“紧那罗尊者回到了灵山吗?”

“是的。可是,优婆世尊将紧那罗赶出了灵山。他说紧那罗六根不净,动了色.欲之心。紧那罗带走了阿羞的尸体,他向阿羞立誓:有朝一日他得到了三界,便会回来接她。”

孔雀的神情已经恢复了从容与安定,他说:“迦楼罗,你也觉得紧那罗六根不净吗?”

迦楼罗摇头否认,“不。”

孔雀的声音有种奇异的韵律,不紧不慢,不急不躁,充满了安闲与淡然,仿佛天塌地陷也不会让她有半分动容:“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他是爱上了阿羞才如此动怒。”

迦楼罗思索了一会,“....不,我不觉得他动怒是因为私情。”

“哦?”

“又或者说,他不仅仅是为了阿羞。他动摇了他的信仰。....他可能觉得,他一直以来的信仰是错的,是虚伪的,是骗人的。”

迦楼罗似乎有些为难,不知道该如何措辞,她斟酌着道:“阿羞死了,阿羞自己和其他人都认为她是不干净的。可紧那罗却觉得他所信仰的佛应该跟他一样,认为阿羞是最干净的,认为阿羞已经得到了超脱,应得善果。但很可惜,灵山并没有跟他有一样的感应。灵山看到的是他们认为的,他和阿羞的私情。”

迦楼罗手指敲着桌面,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但就凭这个原因就驱逐紧那罗一族的王也根本说不通。从前的通臂猿猴,如今的伏虎罗汉跟那位万妖女王不也是有过一段情?韦陀尊者和昙花仙子又怎么说呢?......也许....也许灵山有什么别的原因,必须要驱逐紧那罗?但毫无疑问,紧那罗被彻底激怒了。一个狂信徒虽然可怕,却犹有克制之法。但是一个自认清醒的狂信徒认定了一件事情之后,就很难改变他的想法了,他的破坏力只会更惊人。所以后来.....后来他是不是做了些什么?我怎么从未听过?”

孔雀一直静静地听着,她的眼睛有时会随着迦楼罗的讲述而展现出不同的情绪波动,但总是很复杂、很让人分辨不清的:“迦楼罗,那你觉得....紧那罗是邪恶的吗?”

“不。正义与邪恶从不该是一个简单的定义,它们也不存在绝对分明的界限。佛门也有虚伪狡诈之徒,比如传无字真经给金蝉子师徒的那两位。也许魔界也有一心向道的魔,这又有谁说得准呢。佛魔,其实只在一念之间,只在一线之间。”

孔雀温和一笑,她最后给迦楼罗倒了一杯茶,声音不急不缓:“迦楼罗,我今天很高兴能跟你说这些。”

迦楼罗似有些疑惑,她歪着头道:“姐姐?”

“我刚才与你说的仍然有效。只要你来到我身边,你所希望的一切都会有人替你实现。”

迦楼罗恢复了冷淡的神情,“姐姐,我也奉劝你一句,你跟那位都不会是灵山的对手。如果他足够强,他早就占领灵山了。所以我不会允许你牵扯到里面去。”

孔雀一直听着她的话,最后只是轻轻挑了一下眉,这轻微的动作让孔雀这张明艳动人的脸多了一分英气与狂放,她随意举了下杯,“就像你说的,谁又说得准呢?也许下次召你回灵山的,就是无天佛祖了。”

迦楼罗冷着脸没有接话。

孔雀大明王走了。迦楼罗没有阻拦。

她只是望着孔雀远去的方向,背依然挺得笔直。

然而数息之后,她就像放下了背负的重石一样,如释重负地长长出了一口气。这个寒暑不侵的神女,长发遮掩下竟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她再也支持不住,伸手握住了石桌的边缘,似乎要从上面得到支撑。

一直沉默地听着仙界秘辛的无情递过来一条雪白的丝帕:“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你大约需要。”

迦楼罗伸手接了过来,她的手指像霜一样白,像冰一样冷,“谢谢。”

过了片刻,她忽然道:“你看出来了,那他呢?”

无情道:“她?”

迦楼罗摇摇头,“不,没什么。”

“为什么不拦下她?”无情原本苍白的容颜在月下更加冷白。

“我若拦下他,死的就是整个汴京。”和我们。

无情想了想孔雀动不动就吃人的架势,默然不语。

迦楼罗注视着孔雀消失的方向,“要起风了。”

还有一章或两章,会进入甜甜的恋爱期。

第19章 无天佛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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