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呈疑惑，人不在店内还敢不锁门就出门？难道是知道她会来，专程给她留的门？嗯，可能性有点低。

程呈给自己壮壮胆子，进一步进入店内。她留了个心眼，没把推着门的手从门上收回，虽然是内推门，但是这个门没有门把手，谁知道会不会她一进门就砰一下贴着她的后背关上，密室都这样。但是她距离最近的能把门兜住的物体还是有点远，于是她想了想，把早就想脱的身上冻成黑色大冰块的衣服脱下来，卡在门脚处里。

虽说稍微有点尴尬，但既然已经找到一分熟的面包店容身，且不打算出这个屋子投奔风雪。那她现在能做的就是两件事：一个是等这个面包店的主人回来——不出意外的话就是汤姆老板；另一个是先利用能利用的资源收拾收拾自己。等待屋主回来不乱动东西比较礼貌，但是想办法弄干自己更加迫切。地方不危险，困境显而易见，被赶走的可能性不确定。程呈权衡利弊后，决定立刻行动，在屋里找资源整理自己。

全屋都铺满了栗色地毯，花纹比较复古，代表了主人的审美。脚感很舒适，屋内整体温度虽比外界高，但是没开空调还是不好受。程呈的羽绒服用来卡门了，里面穿的白色棉衣也湿乎乎的，车在河里的时候冬河水毕竟淹没头顶了，后面在雪地里更是冰箱一样零下几十度，干是不可能干的。她在屋里开放的部分转了一圈，大门右边有个小隔间，像是房子建好后加砌的水泥，同样没有把手门一推就开，里面全是大袋大袋的原材料，但是隔间没有窗户，大大的长方形空洞在墙上，使隔间温度与外界相通，还有雪飘进来，细白的面粉和晶莹的雪花混在一起。正厅有一个大而软的红色沙发，程呈衣服湿着不敢坐，橱柜里的面包味儿实在难以忽略，按面包大小摆在不同的层高，不确定是不是新鲜出炉的，但是闻着超级香，她很想挑一个面包使劲捏然后疯狂啃，但是已经非法闯进了别人的店铺，虽然有门没关好的原因吧她也快饿晕了，但是不买就吃还是算了。橱柜上摆着一份食谱，上面全是鬼画符，但是这字体她认得，像是用法语写的，她之所以知道这是食谱是因为旁边还画了原料的简笔画。屋内还有三个白色的门，两个紧挨的在面包橱柜对面，一个单独的在大门的正对面，这三个里间门倒是有圆咚咚的把手。没找到空调或者类似空调开关的装置，想着既然是面包店那肯定是有工作间的，有工作间就有烤箱，开会儿烤箱烘她几分钟也是好的，要是有壁炉之类的就更好不过了。

不好判断三个门哪间是工作间，于是程呈就近开试，先是橱窗正对的第一间，也是她左手边直走能接触到的第一间。她试着扭了扭把手没拧开，下一个门也是如此，她又走过走道，也就是从大门到对面的白色门、经过整个橱窗部分的这条路。

程呈一把手伸到这间房门的把手上，心脏和大脑同时猛痛了一下，她顿时控制不住身体，腿脚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刚刚那一瞬就像有海量信息要冲破她脑壳一样，她在地上心悸后怕了半天才平复……这死门是带电吗？

没办法，有把手的门都打不开，自行寻找温暖计划只好作罢，那就等屋主回来吧。橱窗对面的两间白色门的门底都距离地毯有一段距离，也就是说有一节台阶似的门槛，程呈坐在门槛上，身体缩起来，头枕在膝盖上，她走了一天，就这样歇歇脚吧。

外面的风渐渐又吹起来，天色变暗，夜色降临。她靠着门，听着外面的声音，风呼呼吹了一会儿，雨夹雪也簌簌的开始下了，她感受着室内与室外的反差感，隐隐有些要睡着了。

她睡得很浅，但因为太饿了就有点昏迷性质的睡，眼皮像鬼打墙一样睁不开，正巧这时一道闪电劈了下来，把屋里给她足足安全感的暖黄色灯光劈熄了。

完全的黑暗当中，她恍惚看见了一个全副武装的人在小镇外的雪地行走的画面，还能听到零散的脚步声喘息声，那个人踩着咯吱咯吱的雪往这间小屋赶，黑色的龙卷雪追在他身后，他似乎比她的降落地点还要远一点，因为他的左右两侧有她没见过的森林。她用力的仔细看，身形不像是禾斯予和两个男生。看着看着，她的心底渐渐涌起一股她无法理解的情绪，随着男人在雪地中越走越远，无数酸酸涩涩的感受攻击着她的大脑、堵塞着她的心口，使她在将睡未睡的状态中十分痛苦，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掉泪。她……这是在做梦吗？

门被推到大敞的一瞬间程呈惊醒，她猛得抬起头，眼眶内蓄满的泪水一次性滚过她的脸颊，啪嗒啪嗒掉在她的湿裤子上，使她的视线模糊又很快清晰，她逐渐看清推门那人隐隐的轮廓，如花洒一般的路灯亮光淋漓而下，犹如剧院里、红幕前，聚光灯猛的打下。

来人的浅栗色头发被微微打湿，随着身后疯狂的风一沓一沓的起起伏伏，他抱着一个装很多长条面包的大纸袋，面包棍挡住了他的视线。不间断的闪电划过，轮廓瞬间变成黑色的剪影又变清晰，像恐怖片里趁断电时突进的凶手，也像皮影戏，背景是白白的雨丝飘落。

程呈看着汤姆自顾自的摘下沾满雪粒的白色帽子，脱下棕色的大衣，把它们都挂在门后，他里面的衣服是一件姜黄色的工装。刨弃天人合一的美丽氛围塑造，这穿搭，令她很想问出那句：“师傅你是干什么工作的。”

汤姆抱着一袋子东西迈进门，还没咋样，先被脚下的冻衣绊了一下，他把怀里的纸袋从脸前移开，定定的盯住地上的东西，然后抬眸向前看去——

程呈吸吸鼻子，举手打招呼：“嗨！”

只见汤姆猛地后退了一步，几秒钟眨了上千次眼，他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手抖着重新摸上了大门，看起来想重新开一次门，怀疑自己的开门方式不对的样子。

程呈不意外他才看见她的震惊，屋里突然多了一个陌生人谁不怕。外亮里黑的话，门外亮，门里黑，她又缩着坐得比较靠里，的确很难看见她。但是她疑惑的是，他这什么反应，她认错人了？

程呈心揪了一下，她站起来：“汤姆老板，是你吗？我没有认错人吧，我是程呈，uiui的地铁梭子里我们见过的。”

汤姆退到门外低头单手扶着门，自闭思考了好几秒，才迈着沉重脚步进了门，他闷闷的说：“你没认错，我只是没想到你会直接……”

程呈搓着发尾：“吓死我了，那就好那就好。”她实在想问这个最重要的：“嗯，还有就是，汤姆老板你知道禾斯予他们去哪儿了吗？”

汤姆似乎忽略了她的问题，他在咔哒嘎达的按屋里灯光开关，没反应。程呈说：“这个灯貌似被闪电劈坏了。”

“噢噢，”汤姆闻言，他仍站在门口，路灯光下来回扭头，一副很慌乱的样子，“我去外面修一下电闸。”

程呈赶紧叫住他：“汤姆老板，你有多余的衣服可以借给我穿一下吗？我身上的衣服全是湿的，太难受了。”

“啊，好，”汤姆摸摸鼻子进门，把大纸袋放在地上，纸袋里的物体移动散开，听起来还有蔬菜和肉类的声音，不止面包。

程呈想：他怎么看起来比在地铁上的时候腼腆那么多啊，地铁上不是还挺健谈的吗？

她正想着，汤姆随手关门，屋里变得几乎全黑。程呈不知道按奥利斯洛的时间算自己几天没吃饭，眼前一黑就变成雪花屏电视了，她无法凭肉眼判断汤姆走到离她多近了。

可是汤姆走到离她很近的地方之后，他没有让她让开位置，而是张开嘴悄悄做深呼吸，屋里太过静谧，即使很细微的声音也很响亮，程呈还能感受到少量雨滴随着他的发丝落下。

屋内陷入了奇怪的沉默氛围。

程呈微微后仰贴墙，正准备自觉的让开位置让他开门时，汤姆突然说：“手给我。”

程呈说：“啊？”但还是乖乖把手递过去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汤姆握住她的手很冷，不止是从外面回来的冷，而是骨子里散发的寒气，以至于她已经屏蔽了“冷觉”还能感受到。他的握法并不是手心握手心，而是握住了她的手背。相当于他抓着她的手，覆上了门的圆把手，稍稍用力一扭，门开了。

“这样你就能打开这屋里所有的门了。”

汤姆说完这句话，就放开了手。程呈收回手，下意识摩挲还沾染着寒气的手背，她也不知这举措具体有益还是有害，于是回头说了句：“好的呀，谢谢你。”

她夜视能力上涨了部分，注意到他白白的站在她身后，保持着贴不到一点但是真是“一点”的距离。身高是真高，地铁上他一直坐着不明显，这会儿有对比显出来了：她站在台阶上，回头还是要微微仰视他。

说实话这有点暧昧了，程呈不得不承认。她脑子一抽，把门彻底推开，问：“话说，我来的路上碰到了一只狗，黑白相间的，像是边牧，它是你养的吗？”

汤姆正准备进门，脚步一顿：“它是uiui。”

“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