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iui半天没发出声音，再说话的时候竟然带了一丝哭腔：“好感动，好感动，谢谢姐姐们夸奖！我就知道我做人会很成功的！”他一下子就坐不住了，站起来就往外跑，“我再去帮你们看看我老板回来没有。”

剩下的前往5号车厢的途中，两位姑娘安安静静的小声交谈。禾斯予蔫蔫的说：“我都快想不起来今天是怎么出发的了，我甚至感觉你昨天晕倒像上辈子的事。”

程呈深有同感：“这一天活得太不真实了。”

时间线拉回到今天早上。

前几天的积雪还在路边瘫着上没有化。下雪不冷化雪冷，寒风瑟瑟，淡黄色的太阳还隐藏在一层薄云后面，天幕仍然是星星和黑色的主场。

高三年级研学队伍此时正在被几栋教学楼围堵的中央广场排队。所谓研学，抛开探索人文地理的教学意义，其实大部分人都会认为就是学校统一组织年级一起出去旅游。但是元旦节、高三、研学这几个词组合起来就有了别样的意义。

按理说这个时间段已经不适合开展任何活动了，距离百日誓师只剩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好在上一次年级参加的几省联考中，学生们发挥的不错，于是研学的计划就这么顺利的保住了：高三年级全体师生于元旦当天，早上坐大巴出发前往童话小镇研学，第二天早上返回，统一缴费，去否自愿。

出发的前一天晚上又下了小雪，学生们生怕去不了，晚自习课间纷纷走出教室，虔诚作法祈祷雪停。校领导也给力，直接开了广播，看似叮嘱注意事项，实则表达决心稳定军心。同学们紧张又期待了一整晚，早上起来看到雪停了，以三年来从没有过的兴奋心态带好零食出发。

教学楼前的中央广场上，高三（3）班的位置，一个戴粉色兔头帽子的女生举着班牌站在队伍首位。她的眼睛特别大，却不显得锐利和锋芒，可能因为动作显得有些幼稚：她正踮着脚尖朝学校大门口使劲张望。

直到中央广场上的班级都差不多走完了，有同学站不住问穿灰色冲锋衣的男生怎么还不走，咱们的大巴还没到吗？灰衣服男生平稳的压着提问同学的肩膀说了两句什么，不慌不忙的查好了第三遍人数。他查完人数一转身，一个穿着深蓝色大衣的女人刚好走到他身后，并响亮的打了个喷嚏，男生朝打喷嚏的女人汇报：“唐老师，人齐了。”这就算是交接了。

被称为唐老师的蓝色大衣女人又是一个喷嚏，她接过钟林赴从兜里掏出递来的纸巾：“好嘞，谢谢小钟。”她四下一张望，打算就这么信任一直以来都很可靠的手下，自己不再查人数了。把鼻涕纸揣进兜里，拍了拍队首女生的肩膀，说：“小禾，你先带咱班人过去吧。”并指了指校门口停靠的大巴，示意她可以带队走了。

禾斯予伸手把和帽子配套的粉色围巾拉到下巴底下，仰头看看老师又看看钟林赴，露出冻得通红的鼻子和一半嘴唇，没有遮挡参照物后，还是显得她眼睛很大，说话间有白色的热气从口中冒出：“唐老师，可以再等一下吗，程呈还没来……”

禾斯予还没说完，钟林赴就把她从队首直接拉出来，站到游离于队伍外的位置。

唐老师把禾斯予手里的牌子交递给队首的学生，大部队开始向门口大巴行进。于是裹成粽子的高三（3）班学生们慢慢起步，一个接一个哆哆嗦嗦的跟上，然后钻进开着暖气的大巴车里，少部分人分享分享零食，大部分没过一会儿就沉沉入睡，休养生息储存精力，等待到达目的地。

程呈昨天先是哐当一脑袋砸桌子上，晕倒在教室里，然后被救护车拉走到医院输了一天液。结果早上监测一切指标正常，医生护士看过后说确实没问题，允许拔针头出院。

然后程呈坐孙姨的摩托一路被颠得七荤八素、五脏六腑位移，去到超市采购研学需要的物资，差点又给干回医院。孙姨平常没见多关心她吃穿，这不到两天一夜的研学倒是把急救物品、高热量食物什么的买齐了。就是苦了她这个身体素质无限接近于零的搬运工，冬天衣服穿得严严实实，还抱着这么多东西，从学校大门跑到停车场简直跑得神魂颠倒。

本来程呈对能赶上学校组织的大巴已经绝望了，直到看到校门口守在一辆酷炫紫色小轿车前，跳起来朝她挥手的禾斯予，程呈终于眼前一黑的放心下来。

程呈上车前直接把跑步的过程中跑掉的碍事羽绒服绒帽子拆下来了，一天没梳的乱发就这样扎在脖子里、或是像蜿蜒小蛇一样在帽子上滑动，她右耳还万年不变的戴着那颗被禾斯予称为风油精凝成的深青色珠子，在雪后阳光中熠熠生辉。

程呈雪花仆仆的上车后问了禾斯予才知道，原来她还是到晚了，他们现在坐的这辆车是班主任唐老师的私家车。唐老师原名唐簌玉，高三（3）班的同学都叫她小唐老师，她教他们生物。

程呈有些惊讶，虽说平时跟小唐老师关系好，但是没想到小唐老师会专门开私家车、就为了接她这个因个人身体状况、没能及时到达赶上公车的人去旅游。钟林赴坐在前座，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说：”放心吧，小唐老师不差这点油钱。”

程呈这才注意到钟林赴也在车上：“班长？你怎么也没跟大部队走。”禾斯予挠了挠头，提醒道：“就是因为班长提前跟小唐老师说好，小唐老师才会开车接你的。”

“啊，谢谢班长。”程呈正不知道怎么回答，被狂风焊死的车门猛地打开，唐簌玉紧急去校医院买了感冒药回来了，她上车后第一眼就看到了座位上的程呈：“太好啦，就等你了程呈，身体感觉怎么样？”

程呈拘谨的闻着唐簌玉进车带来的香甜空气：“没什么大问题，谢谢老师。”后者风驰电掣的吞下感冒药发动引擎，“那咱们出发吧，你们还有人有要办的事吗？”

三人都说：“没有了，谢谢老师。”

唐簌玉戴上墨镜，拉下后视镜一气呵成：“没有事！哎呀我平常开这车进校不是老被你们围观么，整得我可不好意思，正好物尽其用一回。你们有人晕车吗？我这里有晕车药……”

但刚上车十分钟是惯例的嘘寒问暖环节，唐簌玉隔一会儿说一下车上哪里放着零食、香水、湿巾纸巾让他们随便用，把禾斯予的社交属性全部激发出来，随即小宇宙大爆发了十几分钟，和唐簌玉天高海阔的大谈特谈，从她攻克不下来的遗传学大题讲到去年主持学校的元旦晚会，钟林赴间或插嘴参与进讨论。

禾斯予和钟林赴以前都是学生会的，一起参与过一届元旦晚会的举办，不过今年几乎没有他们参与活动的份儿了，已是退休状态。

老师再亲切也毕竟是老师，唐簌玉又要集中精力开车。禾斯予看见程呈吃了晕车药上劲儿，眼皮已经不受控制的跌下去了，紧急刹住和另外两位的聊天，怕程呈就这么睡了，她还有事情没说没问，于是就和程呈就在手机上用微信聊天。

禾斯予：你昨天晕过去真啥事没有？你头上的包让我摸摸。

程呈：没事的，就是单纯的睡眠不足，我本来这方面毛病就多。那个包不碍事，我睡觉只朝一边睡就好了。

程呈出生起就患有睡眠病。这种特殊的睡眠病显著病症之一就是不会做梦，按理说不会做梦应该睡得更好，但程呈不是那种无梦好睡，而是更接近昏迷，且是不正常昏迷，这种昏迷过程中脑神经极度活跃，因此程呈长期患有神经衰弱的问题，程呈的妈妈也有一模一样的病症。但15岁前的程呈还只是体质相较别人没那么好，坚持锻炼还是可以贴近正常人的。睡眠病是直到两年前才开始格外加重，一睡不醒对她成为一种很常见的事，导致短短两年她整个人身体素质极度恶化，间接的也再无法活泼开朗。进入高三这一年来情况有些许好转，进入睡眠不再需要时长保证了，但是偶尔有停机的风险，除了昨天的一次晕倒，上个月还有一次。

禾斯予：你还是注意点吧，这样随时停机多危险啊，万一晕在马路上呢？

程呈打字：知道啦～

禾斯予把手伸进程呈的羽绒服兜里，掐了掐她的腰。

禾斯予面皮皱起来：“你这身板也太薄了。”

程呈揣在兜里的冰手也被她捂着，无奈打字：没办法不是很自热。这个体温已经是程呈的贴身衣物上贴满了暖宝宝的效果了，围巾手套口罩也一应俱全。

听到她们谈论，钟林赴扭头向车后座瞥了一眼，又没事人似的转了回去。

禾斯予见状想起了什么，正打算问程呈。突然手机收到一条消息，她看完就笑咪咪的在旁边晃来晃去，显得兴奋又强压下去，她把手机上的聊天框对话给程呈看，程呈大致知道这是禾斯予网上认识的“亲友”，聊天泡泡里写着：天呐感觉你们学校就像平常不慌不忙，一考就知道万事俱备，有能力有底气拍板出去玩乐，最后还出成绩的Top，而我们凑紧一切时间留校苦哈哈学习纯亡羊补牢[裂开]。

程呈看完，对禾斯予弯了弯嘴角。

禾斯予满意的缩回去，吧嗒吧嗒打字回复对面，过了几分钟终于想起她要问程呈什么：那你昏迷的原因还是没有查着吗？即使没规律，那影响你大脑的特定的刺激、特殊的契机完全没有吗？

这个问题程呈本该回答没有，但是这次不一样，她有记忆。她是看到一个不该出现在教室的人出现才昏迷的，但是她现在回忆起来那个人，又完全是个看不清的影子。

不过禾斯予只是猜测，没有寄希望于有回答，很快转移到她真正想谈论的话题：话说昨天，你晕过去了以后，你知道是谁把你抱到校医院的吗？

程呈脸埋在围巾里咳嗽了两声，黑眼珠朝前座转去：他？

禾斯予：咳咳，看来根本不用去猜嘛，还是你当时有意识？

程呈心道：这不是有前车之鉴么。她打字：猜的，直到医院才有意识。

禾斯予：那你，那你……

程呈：那我？

禾斯予啧她一声，健指如飞，直接说了：所以你到底怎么想的，你跟班长，班长跟你……

程呈：什么他什么我？

程呈和禾斯予面面相觑，眼神和眼神之间对了半天账，程呈才终于反应过来她指什么。

程呈：可是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不太善于产生这方面……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