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烟花声和鞭炮声逐渐平息下来。

她歪着脑袋靠着何澈的肩头，偷偷盯着手上的玫瑰戒指发呆。

“喜欢吗？”他轻声问她。

“喜欢。”她腼腆地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会喜欢这样的？”

“也许是我送的你都喜欢？”何澈笑着逗她。

“你也太自恋了吧。”席朵戳着他的肩膀质问：“凭什么觉得是你送的我就会喜欢？”

“我送你的路易十四喜欢吗？”

她老实点头。

“我送你的那首《月光》喜欢吗？”

她又老实点头。

“我送你的小提琴喜欢吗？”

她再次老实点头。

“那不就对了。”何澈得意在她额头落下一枚轻吻，“还说不是我送你的都喜欢？”

她红着的脸像是被烟花染红的云朵，亦如冬雪中傲然枝头的红梅。

“小朵，再给我一点时间。”他温热的手掌拂过她的面颊，“我还要送你一场盛大的婚礼。”

一场婚礼，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现在却何澈如此郑重地许诺给她。

她把头埋进他的怀里，闷声闷气地问：“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本来还沉浸在幸福海洋中如痴如醉的席朵，在听到何澈提到“骗”这个字的时候，瞬间神经紧绷，抬起头来怒目圆瞪，“还说你没骗过我？”

“有，有吗？”何澈装出一副怎么都想不起来的样子，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有吧。”

“怎么没有？”她嗔怒道：“你说你很快就会回来的，却一下子就不见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我……”

“我那几天吃又吃不下、睡也睡不着，我都快担心死了。”

“对不起……”

他伸手想要抚平她微微蹙紧的眉头。

“对不起有什么用？”她往后一仰躲过他的指尖，“说！老实交代你上哪去了？”

“小朵，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比较好。”他有些左右为难地说。

“什么叫不知道比较好？”她抬头看向他的双眼，“我们是夫妻，这可是你说的。”她抬起带着钻戒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结婚证和定情信物都有，一点也赖不了账。”

“既然是夫妻，就应该坦诚相待。”

他的眼神有些闪躲，斟酌了好久才说：“那你想知道什么？”

“消失的这段时间你都去了哪里？还有U盘里的那段录音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一股脑地把心里的疑问全部倒了出来，没完没了似的，“你为什么说很快就要和安恬结婚，为什么说要我忘了你？”她越说越激动，差点揪着何澈的衣领子跳起来。

“你和安恬订婚的消息是不是真的？安恬说她要让肚子里的孩子跟你姓，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你有没有去找过她？有没有喜欢过她？你和她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

本来只是关心他的去向，可话到嘴边却越来越歪，到最后竟然成了大型吃醋现场。

不过，她终于强压在心底许久的矛盾，在这一刻全都爆发出来。

果然，把一切都说出来，心里就痛快多了。

不管问题有没有得到解决，至少在这个当下，她觉得万分畅快。

她直愣愣地注视着他，只等眼前这个闷葫芦怎么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对不起，对不起……”他眉间一皱，满脸焦虑，“我不知道你受了这么多委屈，都怪我，都怪我，应该早点和你说清楚的。”

“小朵，你一定要相信我。”他壮着胆子去拉她的手，“录音里的每一句话，不，是每一个字都不是真的，我那都是缓兵之计。”

“说，那你现在就说。”席朵眉毛一横，摆出一副看“你怎么编”的表情，“一个个说，要是说不清楚，看我绕不饶你。”

对何澈这样平时沉默寡言的人来说，招供这件事的难度确实太高。

他焦灼地左顾右盼，握住她的手抖了又抖，几分钟也没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没得解释是不是？”席朵扬起眉，“那就是事实咯。”

“不是不是。”他急得连连摆手，大冬天里硬是攒出了一头热汗。

“那还赶紧从实招来。”

“好吧。”他酝酿了一会，终于坚定地开了口：“其实那天我接到的电话不是音乐会总指挥打来的，而是我妈。”

“看看，我说什么了，还说没有骗过我？”

“……对不起。”

“接着说，一会再跟你算总账。”席朵双手抱胸，往椅背上一靠。

真是难得，没想到她也有在何澈面前嚣张跋扈、趾高气昂的一天。

“我妈打电话来问我，和你结婚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其实陈汀说的没错，那天是我太冲动了，我实在太着急想要保护你，以至于完全没有考虑过后果。”

“我也清楚，和你结婚的事一旦传出去，我妈迟早会知道，只是我没想到会来的那么快。”

“所以呢？你妈叫你回去，你就回去了？”席朵问。

“我没法不听她的，她拿你威胁我。”何澈皱眉沉声说：“我本来是打算回去跟她摊牌的，哪怕是断绝母子关系都在所不惜。我真的受够了被她掌控的人生，我想去追求我自己想要的。”

“然后呢？你为什么没有再回来了。”

“我……”他顿了片刻，长叹出一口气，“被她关了起来。”

“什么！”她忍不住惊呼，“关起来？”

“没错。”何澈点点头，看向远方的目光显得有些呆滞，“就在她花园的那座白色小房子里。”

“我被关在那里好几个月。窗户被封死，透不进一丝光线，唯一的门上锁着一条栓狗笼子的粗铁链。”

“不仅是手机，所有可能与外界取得联络的通讯设备全都被收走了。我就这样被她囚禁在那个闭塞的空间里，就像一只因为不听话而受到惩罚的宠物。”

“那个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一盏灯和一本书，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时间一长，我甚至分不清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

席朵恍然想起，上次去何澈母亲那里的时候，确实在园林深处看见了一座白色的小木屋。

那时还当她是品味独特，才会想到在花园里建一间童话般的小房子。

没成想，那间外表看上去精巧别致的小木屋，居然是一个专门用来囚禁的牢笼。

“她为什么要把你关起来？”

席朵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她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身为一个母亲，她怎么能狠得下心对自己的孩子做出这样的事？

“为了强迫我和你离婚。”何澈自嘲地笑了，“或者说是为了逼我娶安恬更准确。”

“她关了你几个月，就为了这个？”

“嗯，就为了这个。”何澈说：“你记得我跟你说过吗？安恬的母亲和她经常有来往，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安恬以前经常会到我家来，一来二去，我跟她免不了会打几次照面。”

“我听安恬说，她小时候也住在你家隔壁？”

“你听她瞎说，小时候住在我隔壁的人是你。”何澈冷笑一声，“你以为她为什么会学小提琴？那是因为有一次她听我家佣人说，我和一个拉小提琴的邻居关系很好，她才去学的。”

“只不过以她的音乐天分，拉出来的东西实在没法听。她在高中被别人欺负的事情，我多少也听说过一点。没办法，菜是原罪。”

“那既然她是这样的人，你妈妈为什么还偏要你娶她？”席朵想不通地问。

“你想知道？”何澈挑了挑眉梢，“我也想知道。”

“也不知道安恬的妈妈给她灌了什么迷魂药，她对那两母女还真是掏心掏肺，恨不得把我绑成礼物送到安恬面前去。”

“我又不傻，她们母女俩打得什么算盘，我还不知道吗？”何澈深呼吸后长舒一口气，“我妈不过是个被古典音乐圈淘汰了的前演奏家，不管曾经她在舞台上有多么耀眼，可那都是过去时了。”

“安恬她们看中的，是我身上还留着一半江海何家的血。”

“这么说你真和千晖的那个总裁是兄弟？”

何澈“嗯”了一声继续说：“所以，你说我跟她会不会有什么过去？还找她？我躲她都来不及。”

“那你们订婚的消息呢？”

“我那会儿被关在里面，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后来陈汀告诉我的，估计她那边出了什么事，没耐心耗再下去，就先散播谣言造势。”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什么似停顿了一下。

“刚刚你说她怀孕了？什么叫还要让孩子跟我姓？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席朵耸了耸肩，“我亲耳听见她说的，她怀孕了，想把肚子里的孩子算在你头上。”

“怪不得她突然这么着急。”何澈用指尖抵住下巴像是在思考什么。

“那然后呢？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她忍不住又问。

“求人不如求己，当然是找机会。”他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禁不住毛骨悚然。

“起初为了不让我有力气逃跑，她每天让人送进来都是稀米粥。只能说饿不死，吃了几天下去，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

“突然有那么几天，伙食一下好了起来，鸡鸭鱼肉什么都有，生怕我不爱吃似的。”

“换你，你吃不吃？”

席朵连连摇头，“事出反常必有妖，傻子才吃呢。”

何澈轻声应道：“所以我也没吃。”

“这就是你饿了两三天没吃饭的原因？”她惊奇地问。

“嗯。”

怪不得，她再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他似乎变了许多。虽然身形依旧挺拔高大，但确实瘦了不少。

面颊比以前更加单薄，下颚线也更加凌厉清晰。

原来他眼中的疲态和虚弱都不是假的，他是真的吃了不少苦头。

“后来有一次，安恬突然来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说服我妈的，她就这么一个人进来了，而且还带了一瓶红酒。”何澈沉思着微微蹙眉，“现在回想起来，后来的那些饭菜应该都是她安排的。”

“估计想找个机会，好让你喜当爹。”席朵分析得头头是道，“那饭菜里说不定下了点什么东西，只等着你上套。”

“我当时也觉得奇怪，所以留了个心眼，酒我是一滴都没喝。”何澈说：“不过那几杯下去，她倒是把自己给灌醉了，吵着闹着要先去洗澡，拉都拉不住。”

“那后来呢？”

“后来我也没办法。”何澈两手一摊，耸了耸肩，“就只能让她去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