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元旦过得怎么样？去哪儿玩了吗？”

陈夕照放下包，隔壁的田薇薇就端着保温杯回到座位，笑容不似上周那样小心翼翼。

“还行。”陈夕照努力撑起困倦的眼皮。

和盛知樾从民政局出来之后，两人又回了商场，趁着双方家长都在，把剩下的事一次挑明。

她主张一切从简，但老太太那边不同意，对于这个分歧，盛知樾对她表现出极大的体谅，老太太表示不理解，说要回去想想。

结束之后，她就在家写方案，按照自己的理解，给盛知樾的庭院重新做了包括预算明细在内的新规划，还抽空查阅了观星台的后世资料，直接干到凌晨两点没合眼。

好在她自有一套吐纳的法子，早起静坐几分钟之后，这会儿脑子并不特别困倦。

“看你一脸透支的样子，又加班了吧？”田薇薇摇摇头。

“反正在家也没事。”陈夕照打开电脑。

“啧啧，真该让大老板看看你为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样子。”田薇薇拿出蜂蜜搅了搅，“你就不能做点咱这个年纪该干的事吗？”

“这不正要干吗？”她调出工作文件。

“说正经的，”田薇薇撑住隔板凑近，笑得别有深意，“夕照，你要老婆不要？”

“嗯？”她疑惑。

“介绍个学长给你，让我也闻闻爱情的酸臭。”

“你说男朋友？我结婚了。”陈夕照不假思索，一脸平静地投下一颗巨石。

“你，你说什么？”田薇薇一个趔趄，惊得不轻，“你结婚了？”

这声音没有刻意压着，办公室不少人都听见，看过来的眼神多多少少都带了点震惊。

“夕照，你结婚了？”这是组长。

“什么时候的事情？”这是前辈。

陈夕照神色不变：“就前天。”

“咳咳咳……”田薇薇一口开水差点没烫死，她放下茶杯含糊不清，“敢情你元旦节累成这个熊样是去结了个婚？你是真能瞒啊。”

陈夕照：“也是临时决定的。”

大家一听这话，看她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田薇薇扫了眼她的肚子，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你这……恭，恭喜啊。”

这个眼神陈夕照已经很熟悉了，无奈澄清，只说是时机到了。

大家又追问男方的情况。

陈夕照想了想，以她和盛知樾的情况好像不适合说出实情，于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你们不认识。”

“吃个饭就认识了啊。”

“你婚礼总得办吧？”

“份子钱不想要了？”

“不要了。”

回答的是个男声。

咖啡杯轻叩在桌面，发出“咚”的一声。

何智明看着座前正色走笔的男人，一脸惊异道：“盛董，您的意思是不办婚礼？”

盛知樾随口嗯了一声。

何智明：“可是……您太太也是答应的吗？”

盛知樾：“这就是她的主意。”

何智明：“为什么？”

“她觉得麻烦。”盛知樾收了笔，将文件递给他。

“那其他的呢？有什么我能做的吗？”何智明接过。

“我结婚……你能做什么？”

“蜜月旅行婚纱拍照新房购置婚戒采买，这些琐事我都可以做啊，您给我个计划，我立刻协调行程。”

盛知樾眨了眨眼，答：“家里都有安排。”

何智明追问：“这也是您太太的意思吗？”

盛知樾微微蹙眉。

何智明一看就全懂了：“盛董，这是你们两个人的大事，您如果多问问太太的主意，她会很高兴的。”

沉默片刻，盛知樾挥了挥手。

何智明转身往外走，不过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对了盛董，这件事集团要不要发个声明，发点福利内部庆祝一下？”

“比如？”

“比如放一天假什么的。”何智明脱口而出，却又立刻找补，“我绝对没有消极怠工的意思，就觉得您结回婚不容易……不是，是件大喜事，也是个对集团上下展示人文关怀的好机会，对企业形象品牌力量锦上添花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盛知樾盯着笔筒有些出神。

何智明见他没反对，继续道：“再者，消息放出去，您这之后各种社交场合，也能少些麻烦不是？”

他做了个套戒指的手势，一副“婚戒一戴谁也不爱”的神情：“咱明媒正娶又不是见不得光，没必要藏着掖着，往后有些慈善方面的活动，也可以让您太太代为出席，这么一看，这个通知发出去百利无一害啊。”

盛知樾轻轻敲起了桌面。

何智明再接再厉：“另外我多嘴一句，您太太虽然婉拒了婚礼，但试问哪个女人对一生一次的婚礼没有幻想？或许她只是不想给您添麻烦，体谅您的工作。”

“尊重太太是您的风度，但全盘接受有时候反而会适得其反，偶尔叛逆一下，也是情趣呢。”

盛知樾舒展了眉心，不知是被他说动还是想起什么，点头道：“发吧。”

何智明没走：“鉴于您刚刚新婚，还有一件事我得向您确认，您年前最后一项国外行程，的确会如期履行的吧？”他在“如期”俩字上加了重音。

盛知樾听出他的打趣：“滚。”

“好嘞！”何智明转身就跑，关门之前杀了个回马枪，“对了老板，新婚快乐！”

盛知樾抓过笔筒抬手要丢，何智明早有防备溜得飞快。

“去国外？什么地方？”

田薇薇一脸震惊。

张冬来扬了扬手里的通知：“呷贡岛，热带海岛四日游。”

“哇哦——”

“YES！”

“以往年终旅行顶天了省外三日游，这次竟然去呷贡？”

“也不看看咱今年掉了多少头发……”

“冬季海岛游什么的也太棒了吧！”

所有同事停下手上的事，都一脸喜色，对新出的团建通知十分满意。

“夕照你运气也太好了，头一回就遇上这种好事儿。”田薇薇已经打开了旅游网页，“让我看看都有哪些项目……”

陈夕照半听半不听，不知为何想到那天吃饭时随口和盛知樾说的话：“巧合吗？”

“哇，这个尾波冲浪看起来好酷，我得搞一个，夕照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田薇薇正喋喋不休，电脑响起两声信息提示。

“滴滴。”

陈夕照扫了一眼屏幕，显示有新的群消息。

打开界面，居然是一封来自集团总部的通知。

洋洋洒洒一大篇，但简单归纳只有两则。一是董事长近日新婚，所有员工包括老板在内，明天放假一天以示庆祝。第二则是一条倡议，建议各公司适当提高工作效率减轻工作时长，非必要不在工作时间外沟通工作。

对于所有人来说，不管是第一条还是第二条都是好消息。

“感谢老板，感谢素未谋面的老板娘，我的发际线有救了！”

“快！谁去@一下总监？”

“什么？咱们老板结婚了？这么突然？之前也没听说跟谁谈恋爱啊？”

“有啊，工作。”

大家越聊越起劲。

“啧，连张照片都没有，这保密功夫做得也太好了。”

“联姻吧，豪门基操，懂得都懂。”

“联姻那不得大张旗鼓？但你看看，这种假借通知暗戳戳发糖的做法，像联姻吗？”

“糖？喜糖在哪儿我怎么没有？”

“你傻啊，这封通知不就是最大的糖吗？禁止加班，显然家里等着回去吃饭才不想加班呢。”

“更不想被人打扰美好的夜生活~啧啧，结了婚的男人果然还是不一样。”

“你们这么一说，我忽然对老板娘非常感兴趣了！”

田薇薇也加入话题，并试图拉无动于衷的陈夕照入伙：“夕照你觉得呢？老板娘长什么样？我觉得一定长得非常漂亮！”

陈·老板娘本人·夕照端过水杯抿了一口，面不改色：“说不好，也可能是个平平无奇的打工人。”

田薇薇一脸不信：“不可能！没点降妖千百的法力，绝对收不了这位事业批！”

“我去倒杯水。”

陈夕照找了个借口起身，视线猝然和隔桌相对的前辈对上。虽然收得很快，陈夕照还是从他眼里捕捉到一丝狐疑，她不免想到之前三人一起吃饭的事。

那会儿她和盛知樾还不熟呢，应该看不出什么马脚才对。就算他有所怀疑，找不到证据，不也是白搭吗？

陈夕照很快回神，礼貌笑笑继续往外走。

接完水回到工位，手机又有新的消息通知。

来自盛知樾。

陈夕照扫了一眼还在热烈讨论的同事们，说不上那抹迟疑是哪儿来的，带着手机去了洗手间。

等到进入隔间才打开聊天。

盛知樾：【婚礼的事，奶奶已经同意不对外举办，但自家的认亲宴少不了。】

陈夕照：【可以，需要我家里人出席吗？】

盛知樾：【来的话当然更好，不来也没关系。】

陈夕照：【哦，那不来了。】

回复过了一会儿才到。

盛知樾：【年前我这边没有时间，大概会安排在年后。】

陈夕照：【我都行，除了工作我也没有其他事情，确认之后告诉我一声。】

对方又停了一会儿。

盛知樾：【婚戒我已经派人在物色，明天去量指围？】

明天休息，当然是有空的，陈夕照一口答应。

盛知樾：【你要是有喜欢的样式，也可以提提需求。】

陈夕照：【无所谓，别太大就行。】

盛知樾看着几乎在消息发出之后就立刻跳出的回复，敲击的手不自觉暂停。

编辑框内。

“至于结婚照”字样之后的输入标闪烁片刻，逐一往前消除。

陈夕照等了等，没等到其他消息。

正准备起身，手心又传来震动：【明天九点，我来接你。】

她立刻回复：【好，我等你。】

发完消息陈夕照回到工位。

她打开昨天初步完成的方案，开始进一步细化调整。

另一边的盛知樾则相反。

他看着屏幕，良久想不起工作这回事。

她总是秒回，这很好……也不太好。

——《陈夕照观察日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