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川一声令下，三个跟班立刻冲了上来。

袁辛方才就扫视过周围，根本没有趁手的工具可捡，丁舧跟着他俩，连盲杖都没带。

三人赤手空拳，要跟四个拿着棍子的体校生打，略显劣势。

但看眼下这情况，不打也得打了，哪能认怂！

他大声对韩江吼道：“照顾好舧哥！”

“包在我身上！”小胖儿已经迅速回防，挡在了丁舧面前。

擒贼先擒王，袁辛当即迎着蒋川就过去了。

蒋川显然也是冲着他来的，甩起棍子就往他身上招呼。

棍子应该是从拖把上卸下来的，非常结实，要是实打实地挨一下，肯定不轻松。

袁辛一矮身闪了过去，反手一把抓住棍子，顺势往跟前一拽，把蒋川拽到自己面前，再推着他的肩膀，把他的手臂往后一别。

蒋川当然也不是吃素的，当即松手扔了棍子，狠狠挣脱了他，转过身来两人扭打在了一起，留一个狗腿子在旁边“护法”。

不远处的另一边，韩江护着丁舧，跟另外两个狗腿对峙，还没有打在一起。

看得出来，蒋川几个主要就是来找袁辛麻烦的，没打算把这事发展到“群架”的范畴。

丁舧几乎看不清什么，智能眼镜只告诉他面前非常混乱，建议及时躲避，这让他非常急躁。

躲避是不可能躲避的，他只恨自己现在不能帮忙拉架，万一袁辛受了伤，肯定要影响高考和之后的比赛！

他要参加普通高考，还要考医学院，成绩很重要！

听到棍子“咣当”一声掉在地上，丁舧的心脏也提到了喉咙口，紧张道：“袁辛！”

“没事舧哥，别担心，袁儿能打着呢！没吃亏！”韩江大声说。

可丁舧一点不希望袁辛“能打”，他希望对方别打，赶紧离开！

“韩江，拍视频！”他掏出手机，果断道，“我报警！”

韩江立刻响应：“好嘞，放着我来！”

蒋川本来打算速战速决，迅速把袁辛的腿脚弄个伤就赶快跑，谁知道他高估了自己的实力，打人不成，反被人按在地上打。

这会儿听见丁舧说要拍视频和报警，登时有点慌神。

他一边跟袁辛继续纠缠，一边给旁边意意思思想上来帮忙的狗腿使了个眼色。

那狗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挥着手里的棍子转头就向丁舧和韩江冲了过去。

另外两个也一起响应，三个人围在了韩江面前！

“卧槽，你们他妈的太不要脸了！”韩江这会儿顾不上拍视频，只能先把手机塞回裤兜，紧紧护着丁舧，把外套扒下来当武器，横着往外甩，瞪着眼喊道，“哪个道上欺负残疾人也不光彩吧？！”

袁辛本来对蒋川就有火，但是为了专心比赛没跟孙子一般见识，谁知道这人自己送上门来，那他当然不客气。

先撩者贱，活该！

所以把人按着打的时候他也没手下留情。

当他狠狠捶了蒋川肚子几下之后，听到身后传来的喊声，才意识到情况不妙，立刻回头看。

三个狗腿，两个缠住了韩江，小胖奋勇地一对二，倒也不落下风，只是丁舧就落得无人照顾。

饶是他以前也是个打架的好手，可现在他到底是个盲人，别说真动手，就是对方故意虚晃一枪，也容易让他受伤！

“舧哥！”袁辛一脚踹开了蒋川，马上向丁舧跑去。

这个时候蒋川顺势捡起地上的棍子，跟了上去。

拽着丁舧的狗腿本来就是按着计划来吸引袁辛注意的，这会儿见目标已经过来，自家老大也已经跟上，立刻松开了丁舧，退到一边，避免被袁辛胖揍。

丁舧不明所以，但痛恨自己拖后腿，当即喊道：“我没事，袁辛，你——”

话还没说完，就听一旁韩江大喊：“袁儿，小心后边偷袭！”

袁辛闻言回头看去。

不知道是自己臆想的画面，还是那一刻真的视力倍增，一片模糊混沌中，丁舧好像看到了他身后蒋川高高举起的棍子。

那一刻，时间仿佛过得很慢，像是电影的慢动作镜头，袁辛自己甚至还没彻底转过身去，就被面前的人紧紧抱进了怀里，接着被迫转身，对调了位置。

下一秒，他看见蒋川表情狰狞地挥舞着棍子狠狠向下一砸，登时瞳孔骤缩！

“嘭”地一声，是棍子击中人体的闷响。

抱着自己的丁舧发出“唔”的一声低呼，结实的身体像是突然被抽走了力气，重重向下一坠！

袁辛当即托住他，惊恐道：“舧哥！舧哥！”

失去知觉的人身体很沉，何况丁舧一米八多的个子，这身骨头就很有重量，袁辛一时间撑不住，抱着人蹲坐在了地上，托着对方后颈的掌心感到一片粘腻。

他紧张地抽出手看，掌心是最不想看见的一片血红，重重刺激到了他的视网膜，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舧哥，你醒醒！舧哥！”袁辛瞬间哑了嗓子，捧着丁舧的脸轻轻拍打，眼泪不自知地从眼眶里直接掉了出来，噼里啪啦地落在了对方的智能眼镜上。

这局面让所有人的都惊呆了。

蒋川哪想得到丁舧会冲出来帮袁辛挡这么一下，看到见了血，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当即把棍子往旁边一扔，退后了好几步。

“卧槽，舧哥！”韩江立刻冲了过来，蹲下查看丁舧的情况，掏出手机，“我打120！”

一听要打急救电话，蒋川几个人立刻撒丫子就跑。

他们前脚刚跑，汤姆斯还有助理教练几个人恰好走进了停车场，看到这一幕都吓了一跳。

队医反应及时，赶紧去车上取了随身携带的药箱过来，给丁舧的伤口做了简单处理，再让袁辛和韩江把他抬上车，司机拉着他们立刻往附近的医院赶。

汤姆斯和助理教练则留下来，先跟学校的领队取得联系，处理蒋川打人的事。

车上气氛十分压抑，袁辛坐在车后座，把丁舧紧紧抱在自己怀里，避免他后脑的伤处被碰到。

韩江没敢和他俩挤，坐在前排时不时回头看，欲言又止。

袁辛没再掉泪了，只是心里一片凌乱，慌得不行。

他知道丁舧两年前受伤，就是滑雪的时候头部受到撞击才损伤了视神经，不知道挨这一棍子，会不会让对方的状况更加恶化，一直以来的努力会不会白费。

还有选拔赛呢！还有高考呢！

所有的人生大事都在眼前，不能再耽误了！

心疼得无以复加之时，他感觉到怀里的人像是动了动，手里握着的手缓缓地反握住了他。

袁辛紧张地轻声问：“舧哥？你醒了？疼得厉害吗？晕不晕？眼睛、眼睛没事吧？”

韩江还有坐在前边的队医也立刻回头看过来。

“我没事……”丁舧面色有一点点苍白，微微勾了勾唇角，虚弱地说，“别担心。”

队医也安慰道：“醒了就是好事，别自己吓唬自己，可能会有些脑震荡，一会儿到了医院先拍个片子再说。”

袁辛算是松了口气，但也只是松了半口，剩下那半口，得听医生的结论才行。

丁舧没再像前阵子那样再刻意保持距离，老老实实地靠在他身上，似乎忘了自己握着他的手，一直都没有松开。

两人温热的体温不分彼此地互相温暖着，提供唯一的慰藉。

汽车很快抵达医院，几人把丁舧送去了急救，接着就是一通忙碌，清创、量各种体征数据、送去拍片。

队医跑前跑后地开单子、付款，袁辛心神不宁地等在急救室外，坐立难安，一直来回踱步。

韩江一屁股坐在靠墙的连椅上，大大咧咧地说：“别担心了袁儿，舧哥应该没事。当时他挡在你前边的时候，蒋川应该是下意识地收了劲儿了，虽然流了血，但那是外伤，看起来严重，应该没大碍。”

有没有大碍谁说了都不算，得听医生的，袁辛做不到像他那么轻松。

“哎，袁儿你说，这么一撞，舧哥那眼睛，会不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突然就复明了？”韩江喜滋滋地说，“要真能这样，也算因祸得福。”

袁辛背靠墙边站着，听了这话闭了闭眼，不敢多想。

只要丁舧不比现在的情况更差就好。

正在担心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是助理教练打来的，先问了丁舧的情况，又说了他们那边处理的进程。

“蒋川已经找着了，还有他那三个跟班，有监控录像拍到他们在找棍子，能证明这是有预谋的行为，我们也联系了他们体校的领队老师，还有省队的秦领队。”助理教练说，“回头等丁舧的伤情鉴定出来就报警，至于后续处理，跟丁总黄总那边商量之后再做决定。放心，跑不了他们。”

韩江激动地一拍大腿：“太好了！叫那孙子狂，把他送进去好好治一治！”

袁辛没说什么，要按他的想法，最好能把蒋川像片烤鸭那样一片一片活剐了才能解恨！

这种人渣就算跑得成绩再好有什么用，浪费国家资源，还给国家丢人。

那边处理得还算理想，这边进展也不错，很快丁舧的片子拍出来，正如队医先前猜测的那样，外伤不算严重，缝了两针，轻度脑震荡，需要留院观察，之后建议卧床休息一周，其他方面未见明显损害。

视力方面目前没有恶化，但也没像韩江说的那样奇迹般地恢复，只不过医生考虑到丁舧是视神经受损，不知道会不会有隐藏的问题，建议他回去找自己的主治医生再深入检查一遍。

不管怎么样，现在这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卧床休息一周应该没什么问题，之后三周恢复性训练，保持状态，不会影响下个月初的选拔赛。

袁辛胸口里悬了许久的一口气，终于顺顺当当地呼了出来。

因为这件事，原定的行程被改变，他们都要在这里多留一天。

汤姆斯几个人在附近找了个酒店住下，袁辛是决计不肯走的，要留在观察室里照顾丁舧。

韩江也不肯走，哪怕观察室只允许留一个人陪同：“我就是睡走廊也得陪着你们啊！咱们这感天动地战友情，缺了我哪儿成。”

那就随他吧。

留着韩江在也好，袁辛寸步不离丁舧，但买饭、买水，还有一些琐碎事都需要有人跑腿，小胖儿正派上用场。

丁舧脑震荡有点恶心，晚饭基本没吃，先睡了，怕打扰房间里其他病人，袁辛这才抽空去了走廊，跟韩江一起吃盒饭。

“你晚上在这儿行吗？要不也开个房间去吧，没必要守在走廊里。”他大口大口扒着盒饭，含混不清地说。

韩江有滋有味地啃着鸡腿：“你甭管我了，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不能过，不用担心。”

“我不是担心你。”袁辛实话实说，“我是觉得你没苦硬吃，有点过于苦情了。”

韩江：“……”

小胖冷笑一声，咂了咂嘴，嘲讽道：“我苦情怎么了，也赶不上你俩狗血深情啊，今天我就跟沉浸式看电视剧似的，都什么年月了，还能看见拿肉盾给人挡伤的，要我说舧哥可别太爱！之前还说什么拆CP，可拉倒吧，这要是让学校里那帮读书人CP党知道，连夜就把民政局给你俩搬来了，知道吗？”

太爱？

袁辛低着头，表面上没什么反应，实际上眼睛倏地亮了亮。

心潮猛地有点小澎湃。

事发突然，他确实没来得及想，之前只觉得感动、内疚，现在想想，确实这做法有点不一般。

当然，要是换了自己，也是愿意为了丁舧挡伤的。

但那是因为自己本来就喜欢他。

丁舧为什么会这么做？

纯纯友情，能做到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