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袁辛弓着腰，微微气喘着，脸红得发烫。
他穿的是一条薄的棉布休闲裤，既然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从方才自己感受到的力度判断，对方的触感应当也很鲜明。
丁舧显然也没有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后果，一向淡定的人也石化了。
毕竟自己刚才那一把，力气确实有点大。
“没事吧？”他试探地问，看不到对方的脸，实在难以判断形势。
袁辛一骨碌翻身下床，直接冲进了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去冲自己那张快热炸了的脸。
疼倒不是很疼，但第一次被人这么抓一把，心态有点崩。
男生们在某个年龄阶段很爱玩“掏鸟”和“千年杀”这样的傻逼游戏，他从来不参与，没有遭受过这种强大的刺激。
而且，更要命的是，方才玩闹的时候，他还处于晨起的“精神”状态，就……
尴尬，实在是尴尬。
磨蹭了好一会儿，再不出去显得自己好像在解决什么问题，袁辛硬着头皮往外走。
刚一打开门，就看见“罪魁祸首”守在门口。
丁舧听见门开的声音，神情有些急切地问：“怎么样？有没有伤着你？硬着的时候——”
“我没事！”袁辛大声道，刚被凉水镇定过的脸又开始发烫。
“别讳疾忌医，小问题要早点看，以免发展成大问题。”
袁辛黑着脸：“什么小问题，根本就没问题！你以为你是九阴白骨爪？！”
听他这么说，丁舧也就放了心，表情诚恳地说：“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脸上挂起了自嘲的笑，“真是不能跟瞎子瞎闹腾哈，不知道下一秒手会抓到哪里。”
袁辛起初是有点烦躁，主要是觉得丢人，看他这样又觉得完全没必要：“别小题大做——昨晚没洗漱，我想洗个澡，你能不能给我找个一次性牙刷？”
“当然没问题，一次性牙刷在镜子后边的柜子里，衣服也有，你跟我来。”丁舧打了个响指，示意他跟着走。
袁辛跟他走到了大衣柜前边，看他打开柜门，拉出装内衣物的抽屉：“这里都是洗干净的新内裤，你随便穿。”又拍拍上一层的格子里叠得整整齐齐的运动服，“这都是我的，咱俩尺码一样，你穿肯定没问题。”
有衣服换总比穿脏衣服挂空挡的好，袁辛说了声“多谢”，没有去翻，拿的都是最上边放着的衣物。
不知道是不是主打一个陪伴，丁舧依旧挨着他的肩膀，陪着他又回到了洗手间门口。
“你要上厕所吗？”袁辛问，“你上完我再洗，或者你先洗。”
“不用，你先。”话显然还没说完，丁舧一脸欲言又止，薄唇微张又抿起来，像是在斟酌什么用词。
看他这副便秘的表情，袁辛突然觉得不对劲——不好，这人一定是在酝酿什么骚话！
果然，他还没来得及转头就跑，便被人搭上了肩膀，往怀里一带。
丁舧坏笑着压低了声音：“如果能安慰到你的话……你发育得挺好的，朕心甚慰。”
“滚！”
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袁辛往他胸口捣了一肘子，但不免被激起了好奇心，想着自己平白无故被抓了一把，好像得抓回来才划算。
偷袭一个视障人士显然有点缺德，他只能逞一逞嘴上功夫，目光往对方下腹瞥了瞥：“那你发育得怎么样？”
接下来半句“不如让我检查检查”被他哽在了喉咙里。
说骚话他实在不擅长，自己都觉得难为情。
而且说完就后悔了——这分明就是在给对方点亮技能！
丁舧身为骚话的行家里手，话题都送到嘴边了，岂能让它掉地上，当即一挑眉：“那必须好，这两年我缺什么都不缺营养。”说着还伸手去解裤扣，“信不信掏出来比你大，咱俩比一比？！”
“用不着，你自己好好收藏吧！”袁辛把他往后一推，面红耳赤地败走，“我去洗澡！”
听着洗手间的门被“砰”地关上，丁舧满脸促狭的笑意缓缓消失，他挪了几步摸到床尾坐下，捂着心口轻轻地叹了一声。
十三中对高三生的管理相对有那么一点人性，每周六全天休息，周日下午和晚上到校上自习。他俩周末就不按着学校的安排走了，根据训练计划，上午在家补习，下午和晚上训练。
昨天是丁舧生日，计划暂停，今天一切照旧。
袁辛自己的数学和理综几科正经还行，瘸腿的是语文和英语这种包含着一定程度死记硬背内容的科目。
语文最差的是文言文，因为他一看就犯困，英语短板得很平均，他不爱背单词，总会把单词弄混，在各种题型上都吃亏，写作文更是要命。
由于丁舧的眼疾，这两年一直是在家里上课，他的家庭教师原本有三位，一位负责语文英语，一位负责数学和化学，另一位负责物理和生物，教学实力都很强大。
今天三个全来了，两个理科老师看他们的试卷和错题，负责语文英语的老师单独把袁辛拎到一边了解他的知识体系。
一上午的饱和式学习，袁辛只觉得糖量耗尽，头晕眼花，第一次意识到这才是真正的高三。
地狱啊地狱！
他宁愿去操场上跑一万米，也不想背《离骚》和《蜀道难》。
人生已经很痛苦了，何必要互相为难！
但是看旁边的丁舧在知识海洋里游弋得如鱼得水，袁辛只能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他没有当学霸的伟大理想，但也不能输得太难看。
痛苦的时光还是会结束的，吃过中午饭他们就要去学校操场训练。
丁家这边安排车把他们送过去，袁辛的自行车也被塞进了后备箱，汽车绕了个路，去他家暂停一下，他去拿自己的东西。
袁满高兴地迎出来，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哥哥，丁舧哥哥！”
“满满昨天玩得开不开心？”丁舧微微弯腰，冲着小姑娘笑。
“超级开心！”袁满使劲儿点头，“大蛋糕可好吃了！”
袁辛进屋去拿东西，留她一个小e人招待大e人，接着又跟老爸老妈打了声招呼。
出来的时候就听袁满说：“丁舧哥哥，周五下午我们学校要办趣味运动会，以前都是我哥哥陪我去，这次你也一起来好吗？要不然我又没办法参加三人四足了。”
小学举办这样的运动会纯纯就是亲子活动，旨在让父母积极参与孩子的学校生活，但袁征腰不好，跟这种活动无缘。
幼儿园的时候只要有这样的活动，都是钟芸或者袁辛单独领着袁满去，需要一家三口的游戏她都完不成，孩子虽然嘴上不说，但眼神里的失落和羡慕全都掩饰不住。
“当然没问题！”丁舧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我和你哥哥是最佳搭档，必须一起参加！”
袁满立刻兴奋地跳了起来：“太好啦！谢谢丁舧哥哥！”
“那麻烦小舧了。”钟芸在柜台后边道。
丁舧摆摆手：“不麻烦，正好这种游戏也能帮我和袁儿训练默契度。”
话虽如此，但对方确实没必要参加，这么做也是为了安抚自己的妹妹，袁辛还是感激的。
正要表达谢意，就见丁舧摸着妹妹毛茸茸的小脑瓜：“到时候哥哥们带飞你，咱们都是场上最靓的崽！”
袁辛：“……”
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下午的训练简直就是袁辛的快乐老家，这是他从六岁起就最熟悉最亲切的地方，除了突破不了瓶颈让他痛苦，其他的一切都令人心情愉悦。
训练虽然苦虽然累，还很枯燥无聊，但在无尽的汗水中释放多巴胺和内啡肽，不管什么坏心情都会被驱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早上那个小插曲，袁辛有意无意地对丁舧的形体多了点关注。
爆发力练习的时候非常注意对方的腿部肌肉，这哥从小就身体比例优越，手长脚长，先前大家都在发育期，肌肉并不发达，现在已经隐约看出来漂亮的肌群轮廓。
相对于其他运动，适合短跑的腿是大腿短小腿长。大腿短且肌肉丰沛便于发力，提高步频，而小腿长更方便提高步幅，能用更短的步数跑完固定的距离。
现在看过去，丁舧就拥有这样一双完美的腿，大腿肌肉结实紧致，小腿修长，三头肌训练得恰到好处，在加速冲刺时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他还说袁辛屁股翘，其实他自己也一样翘。毕竟对于短跑运动员来说，臀大肌是爆发力的稳定来源，平日也是要加以训练的，只要是优秀的短跑运动员，人人都拥有一个翘臀。
穿着跨栏背心和田径短裤的丁舧，整个人肩宽腰窄臀翘腿长，站在器械训练室里，扛着杠铃做箭步蹲的样子，真是非常的有力量感，又……
性感。
性感？
袁辛不知道这个词是怎么钻进脑子里的。
虽然他也是个青春期的男高，但这两年荷尔蒙最爆棚的时间都放在了训练和突破瓶颈上，突破不了哪有心思想别的，整个人就很没那种世俗的欲望。
别的体育生聚在一起看片、探讨一些生物学现象以及哪个班的女生最漂亮，袁辛日夜做梦都梦的是自己突破48秒，早上起来那里精神抖擞，想想48秒还没进，尸体都凉了，哪里还能精神。
总之小袁同学除了本能的生理召唤之外，脑子里可纯情得很。
肯定是最近被丁舧这个骚男人影响的，思想才开始跑偏。
对了，这货昨晚上说什么，想谈恋爱，有喜欢的人了？
不是要上残奥会拿冠军吗？这种大目标面前怎么能贪恋小情小爱？！
丁舧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训练？
你的梦想在哪里，责任心在哪里，喜欢的人又在哪里？
我要不要当银河，把你俩隔开？
想着想着袁辛就有点走神，正在做壶铃深蹲跳的他突然就跳不动了。
居然还有点生气。
“咣当”一声，手一滑，壶铃掉在了地上。
声音引得丁舧向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怎摸灰事？”汤姆斯不知道盯了袁辛多久，但一直没吭声，等他出了错才过来抓现行，避免他狡辩。
也是只老狐狸。
袁辛双手掌心在裤子上蹭了蹭：“没事，就是手滑了。”
“粘晴人，不腰昭接口。”汤姆斯表情认真，指了指不远处的丁舧，换了英语说，“你训练心不在焉，一直在盯着他看，表情不对劲，你们两个吵架了？”
丁舧放下杠铃，直直地向他们走过去：“怎么了？”
“没事。”袁辛转头向汤姆斯解释，“没有吵架。”
汤姆斯倒也没多说，只是强调：“我要你们做蜜月期的新婚夫妇，你们别做七年之痒的那种，有什么事一定要好好沟通，绝对不能冷暴力。”
“放心吧教练，我俩蜜里调油呢，不可能冷暴力。”丁舧笑呵呵地搭着袁辛的肩膀，“要不我俩现给你亲一个看看。”
被他汗涔涔热腾腾的身体贴着，袁辛觉得心里毛毛躁躁的想打人。
听了“亲一个”这种骚话，更想打了。
还好汤姆斯有理智：“倒是没有这个必要。但我需要提醒你们，现在关键阶段，你们除了要彼此磨合，还要备战明年春天的市残运会，最好谁都别谈恋爱，免得有什么情绪波动影响训练和比赛。就算有了恋人，也不能纵欲——”
“哎呀教练！”丁舧煞有介事地捂住袁辛的耳朵，“怎么能在未成年人面前说这个！”
袁辛：“……”
我就是你的道具，对吧？
但教练的话听见了吗？让你别惦记着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