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佣人们尽数离开梁家别墅，最小的两位少爷已然熟睡。三楼书房的房门紧闭，里面灯火通明，最大的书桌前坐着正是梁家的男主人梁丰义。

“跪下。”梁丰义厉声呵道。

梁白言直直跪下，双手规矩放在两边，低着头没有对视，没有反抗，也没有询问缘由。

梁丰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抽起放在桌上的球杆，绕过书桌慢条斯理地走了过来。冯云因在一旁想开口说些什么，被梁丰义一记眼刀扫过，吓得后退一步，捂嘴摇头示意不敢了。

“说吧，知道错在哪里了吗？”梁丰义神色阴沉，走到面前蹲下与之平视。

梁白言皱了下眉，似乎在想怎样开口才不会牵扯到联姻。

然而梁丰义却嫌回答太慢，扬起手甩了他一个巴掌，“不要惹我生气。回答！”

脸瞬间红肿起来，梁白言被打偏了脸，回头眼底添了抹决绝，“没有错，只是拒绝联姻而已。”

梁丰义站起身，拖着球杆走到梁白言的身后，高高举起再一下又一下打在背上，指责的话接连脱口而出。

“没有错？我让你搞定那老头，你没搞定。”

“搞丢了15%的股份。”

“让你答应联姻，你没答应。”

“让我在公司里丢脸。”

“没有办好一件事。”

球杆快速抬起又落下，每下带有“咻”声划破空气。即使梁白言已经倒地不起，梁丰义没有停下来，依然重复骂着。

梁白言侧躺，手护着头部，没有开口求饶，反正求饶也没有用。冯云因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只是红着眼哀求地看着，不敢过去阻止。

等食指般细长的球杆被打折，梁丰义骂了一句“废物”扔下球杆离开书房了。

冯云因见书房的门确实已经关上了，快步上前，哀切喊了句“白言”哭倒在梁白言旁边。

“白言，怎么样？还能走吗？妈妈叫医生过来。”冯云因慌张地掏出手机，打算拨通家庭医生的号码。

一只手按在手机上，梁白言撑住地板起身，“不用打了，爸爸不会允许医生过来的。”

“可是......”冯云因担忧看向已经渗血的背部，没有及时得到治疗，容易留下后遗症怎么办。

梁白言蹙眉，脸色白了几分，显然是勉强忍着剧痛。冯云因赶紧伸手扶着站了起来，稍有犹豫，“白言，你拒绝联姻，是不是因为维维。”

没等对方回答，冯云因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喜欢维维，可是你们不能在一起呀。”

梁白言低头看冯云因眼里已经没有关心，只有指责与不满，心底不由涌上一阵刺骨心寒。

他一直知道，在冯云因眼里，任何事情都是以梁丰义为中心。无论思想，还是孩子皆可以舍弃。

要不是梁白言还有些利用价值，也不会过来关心一下他的死活。要是像陈立圆那样没有价值的，只配在别墅里做个摆设而已，是死是活在不在家都不会关心。

梁白言轻轻哼了声，抬眸看来眼神已变冰冷，“为什么不能在一起，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更没在同一户口上。”

冯云因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因为丰义打算让维维去联姻呀。”

梁白言僵住，震惊之外又觉得可笑，他给妈妈编制过很多种反对他们的理由，唯独忘记这一种可能性。

忽然觉得很没意思，他一直在期待什么，怎么就忘记在冯云因眼里，他只是个工具人而已。

梁白言撇开冯云因搀扶的手臂，冷着脸往书房外走。

“白言，你还没答应我，不能和维维在一起。”冯云因着急喊道。

梁白言顿住，转过身，“妈妈，要是你们敢破坏他的人生，我死也要先把你们拖下地狱。”

冯云因眨眼看清对方眼里的狠绝和恨意，怔了怔，没敢以母亲的身份挟持留下。

新年就在梁家几位主人无视中度过了，陈立圆也去上高三的最后一学期。

达贤高级实验中学的老传统，开学第一天考试检验学生假期有没有好好学习。

开学前一周，陈立圆有在房间里好好学习，这次的考试没有了当初的惊慌，维持上学期期末考试的水平。最大的意外大概就是公布年级排名时，郑钦予由年级第一掉到年级57名，不仅任课老师惊到，整个年级的学生都时不时讨论起大学霸是怎么了。

目前流出的版本有，一，大学霸郑钦予寒假去玩嗨了，完全没有复习。二，大学霸郑钦予在年级第一待久了，想换一个位置。传得最广的就是第三，同桌陈立圆甩了大学霸郑钦予，伤心过度没认真考试。

话题当事人此刻在办公室，和秦老师进行一对一的谈话。

秦老师忍不住叹气，郑钦予就没让人操心过学习，这次考出的分数还没陈立圆高，问就说是没复习好一时退步。

她是不信的，毕竟陈立圆的分数都是郑钦予一点点带着进步的。要不然靠陈立圆对待学习三天，休息两天的态度，考个基础大学都难。

现在看对方一副不愿意沟通的样子，秦老师也没办法，让郑钦予先回去顺便叫陈立圆过来一趟。

郑钦予薄唇紧抿，似乎有话要说。秦老师见此暗暗偷笑，被她逮住弱点了吧，故意催促道，“你回去教室上课吧。”

“秦老师，你找陈立圆是问我的事吗？”郑钦予犹豫片刻后问。

秦老师瞥了眼对方脸上有些不安的神色，想起刚刚还一副不配合模样，一提起陈立圆就又有话了，没好气地说道：“你说呢，校长都过来问我话了。”

郑钦予反应很快，只要不用给老师添麻烦就行，“这个我会和叔叔解释，老师不用担心。”

秦老师都要被气笑了，抽起桌上批改的试卷，拍了下他脑袋，“我是担心校长问话吗？我们都关心你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困难。”

实际上整个年级的老师都过来问她一遍，关键她也不清楚。

“老师，我真的没事。要是你不信的话，可以再出一份试卷考我。”郑钦予换了策略，依旧没有说出原因。

秦老师放弃了，也不想硬逼着学生说出来，“行吧。有什么事记得随时和家长、老师沟通，不要想着一个人承担。人无论多少岁，都有向别人寻求帮助的权利。”

郑钦予点头表示听懂了，确认不会再找陈立圆过来，安心回到教室了。

刚坐下，郑钦予看同桌投过来关心的眼神，心里明白，这还有一位比秦老师更不好忽悠的人。

果然一下课，郑钦予就被拉着走出教室，穿过一条走廊，来到尽头的小阳台。忽然想起对方在这里给过别的男生一个拥抱，当时他还一副理解陈立圆的模样，现在把以前的醋翻出来，还是觉得有点酸。

陈立圆停下转过身，想和郑钦予聊排名退步的原因，还没开始问，对方一副控诉的模样反倒让他有些懵，难道退步的原因在他身上？他耽误郑钦予的学习？

“郑钦予，是我耽误你复习了？”陈立圆有些忐忑问道。

要是真的因为他，他对不起高三二班任课老师，这人可是老师的得意门生，就这样可能被他祸害了。

郑钦予暗叹，两人总是不在一个频道上，不过陈立圆也是关心他。

对方脸上的无奈被陈立圆看得清清楚楚，还真是责任在他呀，对比之前的无奈中透着拿他没办法，现在是无奈中有些心酸的样子，完全是两种不一样的心态呀。

可能之前郑钦予是被他拖延学习了，一直不好意思和他说，那就让他来说好了。

“郑钦予，上学期一直麻烦你带着我冲刺名次，谢谢你。你不用给我补习了，我找回之前的家教来辅导功课。”陈立圆觉得他挺善解人意的。

郑钦予皱了下眉，似乎觉得对方的脑洞已经破次元了，他只好说明情况，“你的功课还是由我来补习，我真的没事，只是没有复习好，考试分心了。”

陈立圆抓住重点，“什么事让你分心了？”

这么一说，他似乎并不清楚郑钦予的家庭情况，也不了解以前的生活，所有关于对方的记忆都是从高三开学前一天开始。

他好像真的没有怎么关心过郑钦予，反倒接受了对方的照顾，

郑钦予僵住，没料到说漏嘴了，开始胡乱搪塞，“在想着你没接受我的表白。”

“......”

在一片有些微妙的尴尬中，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终究是陈立圆先觉得不好意思，说了声“要上课了”就逃回教室了。

郑钦予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懊恼不该在这种情况下说这些的，虽然他确实经常想陈立圆什么时候能接受他的表白。

下午的课间，两人相安无事，陈立圆没有再问郑钦予关于排名的事情了。

在郑钦予再一次被秦老师叫走去做试卷时，陈立圆抓到了另一个可能知道情况的人。

在学校东南角的植物园后面，陈立圆勾住宋望的肩膀蹲下，做贼似小小声问道：“宋望，你不是住郑钦予家隔壁？那一定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吧。”

宋望伸长脖子看了下四周，确认只有他们两个，同样小声回道：“是呀，我跟你说，老郑实惨，从小他爸妈就没管过他，所有的时间都在找老郑失踪的哥哥。初三那天，他妈妈不知道怎么了，在我们家去串门时，当众指责老郑可以过着优渥的生活，哥哥却可能过着挨冻受饿的日子。”

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比较好，陈立圆忍不住吐糟，“这和郑钦予有什么关系吗？”

宋望翻了个白眼，显然也觉得无语，“是呀，我爸妈也在劝，后来他妈妈不骂，只是一直在哭。”

“妈妈疑似因为自己哭了，心里怎么可能好受。”陈立圆心情有些沉重起来，那时郑钦予该多无助呀，而他什么都不知道。

宋望拍了下对方肩膀以示安慰，这种纠纷问题，家庭成员都很难解决，何况他们这些外人。

两人对视一眼，双双唉声叹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