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梨树上缀满了乳白色的花苞,朵朵洁白的花苞与冰冷的暗色梨枝相应,交相映衬,令人赞叹。
天上飘落着星星点点的雪,随着冷风飞落,为大地穿上了雪色的新衣。
“梨花尚未开放,瞧着这景,却好似已开遍了商国。”姬珩披着雪狐大氅,银灰色的眼瞧着含苞欲放的花苞,清凌凌的声音却让他人笑弯了眼。
雪白的狐毛衬的姬珩眉眼如画,如天仙落入红尘,不似凡俗中人。
一头柔顺的乌发仅用一玉簪束起,银灰色的瞳孔泛有点点蓝色光辉。
他是商国最小的孩子,也是这一辈中唯一继承了那种血脉的人。
“阿珩,多亏了你,阿兄才能在父君面前将功折罪。”
漫天的雪,满园子的树,树上的碎冰折射出月亮般的青色光辉。
姬玧穿着厚重的长裙,旁边的女奴为她撑着伞。
姬珩轻轻嗤笑一声,眉目间的冰冷却被温和代替。
柔和的面容看向站在园子外的“姐姐”。
不经意地扫视她身旁的女婢。
随后,姬玧摆了摆手,女奴便低着头退了出去。
姬玧撑着伞,站在园子外。
她不会进入园子,对他们来说在园子外站着与姬珩对话就仿佛是姬珩他天大的荣耀。
“将功折罪?不,在父君直到一个月后才奉上赋税时,就已经迟了。哪来的功啊!”
再说了,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这问题出在哪里。
姬珩一步一步向姬玧走去,在雪地里留下一连串的痕迹——清晰的脚印,被折断的梨树枝丫,落进雪地的碎冰……
姬玧不禁向后退去,看着姬珩仍然温和的面孔,却让人觉得不适。
她皱了皱皱眉,反驳道:“不是赋税,是贡礼。”
赋税和贡礼是不同的,赋税是向宣国称臣,贡礼只是建交,前者丧失一半的自主权,后者拥有完全自主的权利。
“文姬,我的姐姐,文氏的少主夫人。你说,以现目前商国的实力可有与宣国谈判的权力。”
“不论你们想要干什么,变法?”
“呵呵……主动权已经不在我们手上了。”
姬珩站在园子中,看向姬玧,他们之间隔着一棵梨树,姬玧看不清姬珩的表情,但她听的出姬珩的语气是有多冷。
她知道,现在的商国不是商文候在的商国,更不是前朝的商朝。
她在文家也明白了许多,但……
“父君和……他们也不知道这个宣候如此……”
姬珩笑了笑,有些讽刺,语气称不上有多好,“如此什么?如此有魄力,利用国人推翻了他的父亲,从世子成了宣候;如此强大,登上侯位不到一月就灭了洛、越二国……文姬,父君在宣国准备发兵的时候才备好礼品,等宣候真的出兵攻打洛国,他的贡礼才进宣地境内!若非宣侯灭了洛、越二国,你们是否还会装糊涂到底!”
话落,姬珩转过身,吐出一口浊气,又温和笑道:“是阿弟无礼,惊扰了阿姐,还望阿姐不要与阿弟一般见识。”
话落,姬珩顺着来时的脚印想梨林深处走去。
昨年年初,还是宣世子的宣候利用国人,许给了在吴邑的国人在他治下不用纳税。
于是前宣候彻底被气死了,死的不算体面,宣国也没有遮掩,所以,所有的中原国家都知道这个宣侯不是好惹的。
然后宣候开始清算废候期间的墙头草诸国。
而好巧不巧,商国虽然不是宣国的附庸国,但是,商国是与宣国建盟了的,而在宣国世子上位没有拿贡礼只拿了贺礼,毫无疑问,商国也会出血,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况且,目前的商国于宣国而言,只是没有附庸国的名罢了,毕竟军事不发达,商业也不繁荣。
但是,商国毕竟是前朝皇室血脉,当今开国皇帝为了安抚商朝末代臣子,就给商朝皇室封了候,并承诺永远不会降爵,还能在商地沿袭旧例,用商礼。
而这,也进一步浇灌了那些商末贵族的野心,认为自己还是那个一呼百应的大地主。
愚蠢!
不见姬珩回头,虽然对姬珩所说的有些六神无主,姬玧最终还是不觉得有什么大错,因为宣国不敢再攻打商国。
姬玧的背影渐渐消失,姬珩的脚步顿了顿,最终没有向后看一眼。
他与他们不同,自从他继承这遗留下来的血统后,他便被锁在了这个庄园里。自他出生后他的亲生母亲便被赐死。
他的存在,是禁忌。
世人常言,凤眼的拥有者大多是个霸道的性子。
但姬珩的凤眼却无什么霸道之意,反倒凉薄,添了几分仙气。
姬珩没有再停下脚步,径直向梨园深处走去。
心中暗暗思量,按照宣国的行兵路迹,若不直接回国,下一站就是商国了。
内心对商国的那些人的不满愈积愈多,他对困在梨园的确不满,但他更想活着,他这幅林妹妹一样的身子,经不起商国动乱。
毕竟他还要靠商侯的药活着。
想着,不经咬了咬唇。
睫毛上的碎雪颤了颤,抖落了下来。如同梨枝上的冰棱直直地坠落入雪地。
但,姬珩也轻轻的松了口气,至少,打不起来。
距离宣国边境前百里外。
商国虽处北境,但并不十分寒冷,二月时节便能见梨花花苞,三月初便能满目皆是梨花。
“不过,我记得商国并不崇尚梨花吧!他们不是一直尚赤色吗?”说话的人身着玄衣,旁边是一位穿着铠甲的战士。
姜鸣皱了皱眉,看向林安,道:“林安,这不是我们关心的。”
林安撇了撇嘴,不在意说道:“怎么就不关心了?马上就要进入商国境内了,多了解这些又不是什么坏事。”
顿了顿,他恍然大悟道:“哦!我忘了,你就是一个打架的,哪里懂什么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姜鸣叹了口气,“君上并没有说要对商国出手。”
随后,他进入帐内。
上首是这一代的宣侯,封钺。
他漫不经心的翻看着商国来使拿来的图画,上面是商国的女公子的画像,这是一个暗示。
宣国不会真的将商国灭了,毕竟他没有得到夏天子的侯伯令,对于那些真正转头投靠他国的国家而言可以灭了,因为这在夏史上是有过记录的。
但商国毕竟算得上是一个大国,并且商国是送了贡礼的,尽管晚了,但是去攻打他们就不占理了。
虽然打也可以打,因为商国的军力并不雄厚。但是,打了,王都就有理由对宣出手了。
毕竟,礼乐、征伐自天子出,而非一个诸侯。
夏天子在怎么窝囊,面对现有的责罚,也能在宣国身上撕下一大块肉来。
但宣国也不会轻拿轻放,商国还是要出血。
联姻是一个不错的决定。
无论是进入宣侯宫的公子,还是伴随而来的丰厚嫁妆。比起史书上说商送给宣一笔不菲的歉礼,还是女公子携大量嫁妆入宣好听些。
但是,封钺拿起放在一旁与公文放在一起的画卷,轻轻将它打开。
“君上。”
哪怕他最得力的臣子进来封钺也没有多给一个眼神,便叫他们去坐下了。
今天他们是来探讨对商政策的。
不过封钺目不转睛的看向画面中的人。
古代的画师技术算不上多好,不过商国传承了上百年,他们的手艺很是不错。
画卷并不长,不过能明显看出画卷主人的珍惜与爱护,这副画卷已经有些旧了,不过并无一丝破败。
首先是一片白茫茫的白,然后才是画中人的面容,身上是一件红裳,手上是一枝梨花,白色的花瓣上搭着略带粉意的指尖。
画中人的面容是极好看的,宛若天上仙,水中月。
一双凤眼,银灰色的的眸子,头上不着华冠,仅披散着,点点碎发遮住了小巧的耳,略挺的鼻尖泛有红意。
喉结处有一颗红痣,可以想象随着喉结的滚动,那颗红痣有多么的吸引人。
不过,封钺稍稍合了眼,他没有在来使拿来的的画卷中看见他。
或许,他们是想女公子的作用更大,但是,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商朝的王室中有一脉的男子也拥有和女子一样的孕育能力。
而被夏王封爵的便是那一脉。
虽然,这样的男子少,但商国每过两三代便会出现一个。
毫无疑问,姬珩便是。
但,这种男子向来是商国的禁忌,一般会被王室圈禁起来,孤独终生,不会留下血脉。
所以,封钺想要他有些困难,但也不是那么困难。
毕竟是商国不厚道在先。
算是商国求着宣国联姻。
封钺心中想着,而这次会议的参与人也都到齐了。
三日后,封钺带领三千精卫进入商国境内,与之前来的还有宣国的礼仪官,共商联姻事宜。
最近,各国都流传着宣、商二国将要联姻,商国的女公子嫁入宣国便是宣侯夫人,上无国太夫人插手,况且,宣侯才上位不久,就去宣扬国威了,后宫也是干净的不得了。
不过,也有小道消息——
“商国的公子也可以进宣侯宫啊!”
“什么啊!我记得宣国境内的女公子最大的也才9岁啊!倒是商国的最小的公子都有20了,不久前才行冠礼。”
“我什么时候说让宣国嫁女了?”
“你不是那意思是什么意思啊?”
“切,你不是说了吗。公子珩,他可是那个……”
“哦哦哦!对!公子珩也可以进宣侯宫啊。”
“什么啊,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一个男人!”
“那万一宣侯就喜欢这个呢?”
听着市井中的谈论,姬玧不禁看了过去,面色淡然,瞧不出心中想的什么。
昨日宣侯便进了津华(商国国都),今日晚便是大宴,用来表示对宣侯到来的庆贺,也是相看,宣侯相看商国女子,参加宴礼的氏族大都是名门,并不存在什么家世不符的情况,也不违礼制。
不过,姬玧内心却有些不大安心,虽然这两国联姻的事的确是他们传出去的,但也不至于传的如此“闹腾”,此事必然还有另一只手参与,只是不知他的目的为何。
她闭上了眼,良久,她的眼紧紧盯着前方,无论添上一把火的人是谁,总之,于他们无害。
宣商联姻,这是必然!
有点春秋的感觉但不多。
架空!
大修。
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