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去还衣服的人，走的时候又借了一套衣服。

除了黑色大衣是去算账的第一天穿的，内里每一件衣服是冯乐川自己的。

黑色毛线帽盖到眉毛，灰色围巾遮到下巴，再加一个蓝色口罩，刷卡进通讯社的时候就露出了一双琥珀色眼睛，旁边的保安紧张地观察了他好久。

看他能流畅地进入正门，保安才久久地松了口气。

要不是衣服眼熟，冯乐川还真不一定会被认出，一路点头打招呼，带着医用口罩的人一句话都没说。

坐回自己的工位，桌子对面的文秀咬着一杯豆浆，死气沉沉地向冯乐川道了一声早，随着冯乐川的帽子和围巾摘下，她又猛地抬头直视冯乐川。

口罩好像并不打算取掉，冯乐川挑眼哑声问：“怎么了？”

文秀问：“师傅，你不是得流感了吗？”指冯乐川的脖子继续说：“怎么还过敏了。”

后知后觉地拉高点高领毛衣，冯乐川窝进人体工学椅，就着口罩闷闷地回：“是有点。”

早上10点准时开编前会，商量几个栏目的改版，以及确定几个深度报道的出镜记者，再是商讨着最新报道要怎么报最有创意。

比之前的编前会结束得早点，冯乐川扯着怕传染的借口，也跟着蒙着口罩憋了一整个早上。

编前会一完，冯乐川端着电脑去通讯社楼下的咖啡厅审稿加写稿。

人一少，这才觉得终于透了口气。

眼睛在方方正正的圆圈文字中迷了路，冯乐川把一个“师”看成了“帅”还圈了出来。

等第二次阅读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把红色批注删掉。

冯乐川揉了揉眼睛，手往旁边伸。

明明手心握着不觉得烫，但破口的嘴唇还是被带有温度的杯壁烫了下，捂着嘴痛苦地皱了下眉，点开微信聊天对话框正想去找罪魁祸首。

文秀的对话框先打了红点。

【文秀：师傅你在哪，我请你吃晚饭。】

【文秀：顺便给你看看采访提纲4.0，就要去见采访人了，我好紧张啊，哭唧唧.JPG】

元旦选题策划被保住了，文秀也想极力做到最好，连带着采访提纲都上交到了4.0版本。

没有明说3.0版本已经基本过关，冯乐川还是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所以文秀就又修改了一遍。

今天是1.1，新年伊始，文秀上午已经去工商局采访完毕，现在正在赶往一对新人的婚礼现场，在路上都还在完善她的访提纲4.0。

还没想好怎么回，刚刚要找的罪魁祸首发了消息过来。

【余年：在楼下。】

这句话说得不清不楚，偏偏冯乐川就是看懂了，眉梢狠狠一抽，冯乐川赶紧把文档点了保存，合上电脑抄起东西就往门口跑去。

要出通讯社大楼的人，也不忘切换聊天框，直接用语音回复眼巴巴等着的小徒弟。

冯乐川：“请吃饭就不用了，采访提纲直接发我。”

电脑包拎在左手手心，大衣外套还挂在右手手臂上，通讯社大楼外白茫茫一片，干燥的小雪花纷纷扬扬。

又刮起一阵风，冷得冯乐川瑟缩了下。

2米外背对着他的一个人，正握着手机打电话，随意地转身撇了一眼大楼的名字又要转身，视线向下意外瞧见冯乐川人了，就立刻转身向冯乐川走去，顺便把手机听筒放到嘴巴边低声说：“回聊。”

说完也正好停在冯乐川面前，浓密的眉毛拢在一起，余年抖开冯乐川右手的大衣披在冯乐川肩上，“不冷吗？”

“小笨蛋。”

听不得这个称呼，把电脑包换乘到余年手里，双手钻进衣袖，拢紧前襟，冯乐川不满地回：“我只是光顾着跑来见你，忘了穿。”

“大笨蛋。”

正值饭点，大楼门前来来往往取外卖外出吃饭的人很多，路人频频回头观望杵在门口对视的两人，只差把人当网红打卡点。

脸燥得慌，冯乐川拉着余年的手快步走远，慌不择路刚地走了一半，冯乐川被余年往侧边拉了一把，最后被塞进了一辆黑色轿车的副驾。

冯乐川问：“这么冷，你来干什么？”

将车内暖气打到最高，余年转身从后座拿出一个保温桶：“来给你送午饭。”

冯乐川恶狠狠警告：“你再给我喝什么人参茶，我今晚就暗鲨你。”

要打开保温盒的手一顿，余年把保温盒放回了后座，淡定回：“不是。”

随后余年双手捂上冯乐川冻得通红的手，估计想冷热交换，受热均匀，余年思索了一阵才说：“我也有点没吃饱，那还是去吃餐厅吧。”

拐弯抹角掩饰保温桶里装的东西，冯乐川也不拆穿。

低头好笑地看着两人交叠的双手，突然想起一件重要事，冯乐川赶紧抽出右手掏出手机点开文秀发来的采访提纲。

仔细浏览一遍word文档，自己之前提过的问题都修改完毕，似乎还做了深度延伸。

冯乐川满意地按住语音键，正准备夸：“可以，写得……”

话还没说，冯乐川感觉自己左手无名指被套进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接着就感觉无名指的指根被盖了个温热的吻。

先是低头看了眼东西，冯乐川再才是抬眼和余年对视。

担心发过去的语音会打着颤地暴露自己的喜悦和震惊，冯乐川撤回语音键，按住键盘的录音键，语音转文字。

【冯乐川：可以，写得不错。】

把手机放进大衣衣兜，冯乐川抬起左手，对着挡风玻璃透进来的光仔细欣赏，素白戒指在阳光下璀璨亮眼，映在琥珀色的眼眸里熠熠生辉，像极了琥珀内里裹挟的珍藏。

右手仔细磨砂着指环，冯乐川问：“我们重新确认关系，好像才一个月不到。”

戏谑着去逗余年：“会不会太快了？”

听完这话，余年也伸手去摘戒指，“太快了吗，那我收回来。”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余年无数次掏兜都想把戒指拿出来。

不确定冯乐川还记不记得自己，意外地一次次遇上冯乐川都是不清醒状态，昨晚氛围正好但最后冯乐川也困得不行了，一次次让余年退缩着选择打退堂鼓。

也等不及什么仪式了，趁着自己也休假，想着新年一第一天一定要把人套牢了，他也就来了。

右手护住左手的圆圈，冯乐川音量有点急：“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去的道理，这是我的了。”

说完笑着去啄了一下余年，亲完后冯乐川喜上眉梢地说：“好看，喜欢。”

撑在中央扶手箱上，冯乐川上半身前躬，盯着余年的眼不满地说：“又让你抢先了。”

随后左手撑着头，故意把带戒指那面展示出来，冯乐川笑着说：“你的那个我下班就去给你买。”

听到这话，余年又从兜里面掏出一个红色绒面的小盒子，“不用，已经凑了一对。”

估计是担心不能买到一对儿的，余年就直接买齐了一对。

小盒子放进冯乐川摊着的左手手心的同时，余年也说：“其实，如果不出意外，这才是那本小说的he结局。”

左手打开小盒子又关上小盒子，冯乐川觉得此刻必须要说点什么才能缓解内心的震惊。

右手手指放在中央扶手箱上比了个单膝下跪的小人模样，冯乐川看了眼余年喊：“余年。”

认真观察着冯乐川的小人，余年也看了眼冯乐川回：“嗯。”

“你……”操纵着小人大步前进。

“愿意……”从腰腹上移，小人的最后一步点在了余年的心脏处。

抬眼看向余年，余年的视线也从小人身上拔起，两人对视着，冯乐川问：“以后心脏都分一半给我吗？”

不说是否愿意嫁娶，而是说想分得一半心脏，期望借此获得共享苦难与荣辱的权利。

如果描述学生时代的关系是学习搭子，现在和以后的关系是生活搭子，冯乐川庆幸灵魂同频与爱欲浮沉的搭子也都是同一个人。

没立刻听到回答，冯乐川在余年的心口处戳戳点点，催促着问：“怎么不回答，是不愿意吗？”

对视得恍了神，余年伸出左手拽住冯乐川的手指，随后左手伸开手指，看着冯乐川的眼睛认真回：“不是。”

“我愿意。”

略微停顿，再补充道：“心脏都给你。”

给余年戴上同款戒指，冯乐川也虔诚印上同款印记后，又抬头炯炯有神地看向余年：“下车，我来开，带你去个地方。”

交换驾驶位扣好安全带后，冯乐川点出手机导航倒车出发。

想着余年大老远就跑来就为了送戒指，冯乐川在双手握着方向盘的间隙问：“什么时候买的？”

余年靠在座椅上懒懒地答：“很久之前。”

久到自己也不记得具体时间，但余年半开玩笑地调侃说：“灾区重逢之后。”

说完就偏头和冯乐川对视了一眼，“感动吗？”

冯乐川看了一眼余年就转头正视前面的路况，余年嘴里吐出的话真假参半，但是冯乐川已经能肯定基本规律：是坏事就反向说，是好事就敷衍说，要逗冯乐川的话就玩笑说。

一阵弯弯绕绕地开了30分钟，冯乐川把车停在路边，催促余年下车。

解安全带的时候，余年侧头看了眼窗外的建筑，惊讶地转头看了眼冯乐川。

“嘭”的一声，冯乐川已经关上驾驶室那边的车门，绕到副驾驶替余年打开车门。

视线从一下从俯视变成仰视，冯乐川看了眼余年才指着前面的大门解释：“我们来过，就当我们也进去过了。”

正值元旦假期，民政局的工作人员不上班，红色喜庆的大门紧闭，门前白雪积了一地。

隔了一条街，能听见街对面锣鼓喧天，人声鼎沸。

民政局对面是一座三层高的大酒店，目前正在承包一场婚礼酒席，也是文秀一行人本次采访的目的地，不得不说无论是酒店老板还是新人，都分别有点商业头脑和浪漫因子在身上。

细碎的雪花落到地上，落到头上，零星地铺在了黑色发梢。

不等雪水消融，冯乐川踮起点脚尖，抬手替余年仔细拂去一点冰凉。

奈何雪越下越大，两人头上盛的雪花愈来愈密，放弃和大自然的抵抗，冯乐川总结说：“今朝也算共白头了。”

余年的左手牵住了冯乐川的左手，满满当当的十指紧扣。

看懂了余年晦涩不明的瞳孔，冯乐川闭上眼笑着问：“这么好的机会，不亲我一下吗？”

余年偏头凑近，好笑地问：“在钓鱼？”

闭眼等，听到这话冯乐川也笑着回：“那鱼上钩吗？”

……

拉着余年向街道对面跑去，传过风霜雨雪，冯乐川打算带着人闯进热闹，去讨一杯喜酒。

重行故地少时路，梦里有一场相逢。雪不停，白了头。

—正文完—

山水又一程，期待再相逢！

我就送到这里啦～剩下的路他们自己走！

祝小情侣和大家都好好的，每天都有好心情^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