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余年的情绪终于有了较大的波澜:“挂了,睡了。”
电话传来余潇爽朗的笑声。
余年握紧手机,反向劝解:“多吃点汉堡,健康死你。”说完最后一句就挂断电话。
现在的大人想着天高皇帝远管不着,也就只能安排个保镖保护一大一小,出乎意料的是,尽职的保镖莫名其妙的以保护之名行监视之事。
余潇发现余年和冯乐川的关系非比寻常后,也只是诧异了一下,随后就表示无所谓,余年喜欢就好。
一番追问下,余潇知道两人同学校同年级同班,更详细地余年也不愿意说,旁敲侧击,也只从余年这里知道人叫冯乐川。
接着她也叮嘱保镖适注意分寸,给人留点私人空间,所以她至今没看过冯乐川的照片。
但是她以此为乐,时不时就用冯乐川调侃余年。
就像他们的通话时长只能靠第三者延长,否则无话可说的后果就是,远洋电话只能看谁先有事,就谁先结束通话。
最后余潇也没见着冯乐川的照片,因为她见的是冯乐川本人。
耗时半年,余潇在子公司一阵雷厉风行,核查清楚账务,铲除几颗毒瘤后,不带犹豫地就向总部提交了年假申请。
赶着最后一班归国的航班,先飞到首都,再辗转到了白市,最后马不停蹄换乘赶往沿江县。
因为中间一环的晚点,余潇到望江山三楼门口的时候是晚上八点。
这个时候高三生还没下晚自习。
等余年和冯乐川慢悠悠上到三楼的时候。
声控感应灯自动亮起。
冯乐川看见余年家门口横放着一个20寸的小型行李箱,行李箱上坐着个红衣黑发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鲜红色大衣,黑色的大波浪挡在脸前,看不清长相,只像一个索命的女鬼。
余年上前拍肩把人叫醒:“不是说昨天中午到?”
“晚点了,后面的票就全改了。”余潇抬眼迷糊着说,看了眼手机时间,不满抱怨:“你怎么这么晚才下课?”
“西八区的学生…”
话没说完,余潇见着不远处站着的冯乐川,眼睛一下子清醒,接着目光灼灼地看向余年,“是他吗?”
接着有点难以置信地问:“你们已经同?”“居”字还没说完
余年立刻打断:“没有。”
随后转身看向身后有点懵的冯乐川,向冯乐川介绍:“这是…”
果然转介绍一直很难,余年斟酌了下称呼才说:“我妈,余潇。”
平日左一个“余女士”,右一个“余女士”地听惯了,突然听到这个称呼,余潇的嘴角微不可查地扬了扬。
余潇长着张明艳大美女的脸,脸部骨感偏重,有超模气质。
一家人的基因都格外出众。
有前车之鉴,冯乐川有点紧张地看向余潇,想着一定要留个好印象。
扬起一个露出八颗牙的标准微笑,冯乐川笑着说:“我妈好。”
本想就着的余年后半句话说“余阿姨好”,不想最后说出口的变成了前半句。
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冯乐川惊悚地看向余年,立刻改口说:“你妈好。”
意识到不对劲,冯乐川双手摆得像个雨刮器,赶紧向余潇打补丁:“不不不,不是,不是,我是想说余阿姨好。”
“我有点紧张,说的话有点不过脑。”
“阿姨你别放心上。”
“求你了。”语调已经快要带上哭腔,也尴尬得想挖个洞给自己埋了。
余潇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说表示理解。
冯乐川转头看见余年抬手扶了一下额,但是嘴角上扬着偷笑。
伸手拽了拽余年后腰的衣服,冯乐川咬牙切齿地小声说:“不准笑。”
余年在开自家门的空隙,冯乐川垂头丧气地说:“余阿姨再见,我也回家了。”
低着头开了对面的门回家,冯乐川没看见余潇古怪的眼神,也没看见余年眼里扑出的流萤峡蝶。
余潇进家环顾一周感慨:“我知道环境会很糟糕,但确实没想到会这么糟糕。”
脱掉一双长靴,余潇踩过冰凉的白瓷砖窝进沙发,盘腿单手撑头问余年。
“是因为他才不换的吗?”
余年把一双还带着标签的棉拖扔到余潇面前的地板上,不想给人莫须有的压力,他说的话也真假参半:“不是,只是因为租金便宜。”
接着下句话和冰凉的瓷砖一样刺骨。
“不满意这,自己去住酒店。”
余潇笑笑:“不,我不满意也要住这。”
“我今晚睡沙发。”
突然想到了什么,余潇说:“他忘了给我说他的名字。”
这么说着,隔了一堵墙的冯乐川正捶胸顿足,懊悔自己怎么表现得如此糟糕,怎么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说,烦躁得给无辜的白墙又来了一拳。
余潇仔细品味:“看着有点傻,长得挺白净,声音挺甜。”
一句话总结:“像个傻白甜。”
又傻又白又甜,所以像个傻白甜,每说一句,对面站着的余年脸就黑一度。
想着那句“我妈好”和“你妈好”,余潇又评价:“不过挺可爱的。”
余年脸色缓和一瞬,一句话回答之前的两个问题:“是他,他就是冯乐川。”
后仰着靠上沙发椅背,余潇看向余年,像带着透视眼一样审视余年:“没做出格的事吧?”
见余年摇头,余潇也点头。
习惯性地带上商人评估成功概率的属性,余潇又问:“有多少把握?”
“成功的概率有几成?”
感情这事不像僵硬的数学物理公式,它更像需要情绪的语文英语作文。
可惜余年的理科更好,文科的精髓他需要用一生去学。
成功的概率没估算过,所以余年选择了闭嘴。
见余年不回答,余潇趿拉上棉拖,从大衣口兜里掏出一张黑卡,抬起余年的手,把卡塞进余年的手里。
见余年要把卡塞回自己的衣兜,余潇后退一步。
“我知道你接了很多兼职,没动过我给你的一分钱。”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你要高考了。”
“像直播、摄像那些兼职就先停一停吧,当是给自己放个假。”
余年沉默着前进一步,余潇就后退一步,然后两个人开始绕着茶几转圈。
余潇继续说:“关某人的总资产还没有我身价的千分之一。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让你去继承家产。”
“现在外婆也病了,一方面急需用钱,一方面你也精力有限。”
“你就收下吧。”
见余年还在跟在后面,想把黑卡还给自己。
余潇突然灵机一动,张口就来:“如果私奔,也能救急。”
这句话惊得余年脚步一顿,手被烫到一样,立刻把卡扔在茶几上。
一直二人转绕圈的两人也跟着停了下来。
余潇盯了会茶几上的卡,又抬头去看余年,再说出口的话已经带上哭腔:“对不起,你跟他太像了。”
“我一看到你就会想到他,我之前有多爱他,现在就有多狠他。”
由爱生恨,爱侣终成怨侣。
余潇继续哭着说:“我给不了你母亲的爱。”
“我只能用烂俗的金钱去弥补。”
“我对你又愧疚又感激。”
“我觉得我这一生失败极了。”
愧疚的是让人跟着自己奔波,在哪都呆不满三年;感谢的是长久的陪伴外婆,替自己尽了隔代孝。
所以,一向女强人惯了的余潇也言辞恳切,用语卑微:“求你收下,可以吗?”
余年盯着余潇一言不发,连着几个月,两个人都在上赶着给他钱。
一个给家产,一个给补偿。
不同的是,一个觉得自己是胜者,一个觉得自己是败者。
被道不清说不明的烦躁席卷着,余年也在想这都摊上了什么事。
“不用,我还有积蓄。”
“就当合作伙伴也没什么不好。”
“不用愧疚,也不用感谢。”
不对余潇的人生履历做评,余年只说:“我也没有过得多不幸。”
“不用帮我。”
参照物不同,无论是向下拓展还是向上延伸,都会有人比自己过得更不幸,再怎么比自己都不是最悲惨的那个。
也不是乐观主义,相反,余年更倾向于现实主义,有自艾自怨的功夫,他更想立刻行动,毕竟事在人为。
想到余潇那句私奔,余年补充:
“你想多了,不会私奔。”
虽然余年也挺想,但是过于不现实,也太过不负责,就存在于想想阶段就好了。
把一包抽纸搁到余潇面前,再抬手指了下外婆的主卧,余年才说,“已经收拾出来了,今晚你睡那。”
说完转身就回到自己的房间。
坐在椅子上刚回复了一阵冯乐川的消息,余年就接到了来自一墙之隔的余潇的电话。
一阵空挡期,外面的余潇也调整好了情绪。
说出口话又是成熟的商人气息:“我们来做笔交易吧。”
“我做你的天使投资人,参股10%。”
“资金回笼的时候,我要求利润点达到……”
听完余潇一阵金融专业词汇的介绍,余年表示自己也没听懂多少。
余年这边沉默的功夫,余潇又说,“以备不时之需,你先留着。”
“用不上,之后再还我也行。”
“但是我更想钱生钱,利滚利,在你这有升值。”刚说完这个。
余年总结:“你是在放高利贷吗?”
余潇也笑:“稳赚不赔。”后面还想说一句:“血本无亏也没关系,我担得起。”但是为了不给人负担,她聪明地选择了缄默。
低声笑了笑,余年嗯了声表示自己知道了,挂断电话,两人都整齐地大松了一口气。
果然还是只习惯用电话交流。
面对面的交谈只有尴尬和触景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