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前摆着盘热腾腾的米线，筷子搁在碗上，似乎一口未动。苏柚穿着很轻便的运动服，手撑着下颚，透过玻璃看着外面。她大概是看够了，一回头收回视线，冷不丁地发现江自牧就站在不远处。

对上视线的两人皆是一愣。

江自牧本想回避，但被看见再躲也不礼貌。他干脆上前打招呼。

苏柚惊奇：“好难得，能在校外遇到你。”

“我平时不喜欢出门。”江自牧道。他瞧一眼苏柚对面的座位，“介意拼桌吗？”

“不介意，你坐，我就一个人。”苏柚道。

江自牧顺势坐下。

他见苏柚穿着运动服，问：“你家住附近？”

“不啊，我住的地方离这远着呢。不过我习惯放假时间晨跑，从家门口出发一路跑到这里，看看时间可以吃早餐了。我搜了搜南洋的旅游攻略，发现这家米线店的评分挺高，就进来吃了。”苏柚低头捣鼓手机，将网页找出，举到江自牧面前，“喏，看吧。”

江自牧随意瞄一眼，这个软件上的大部分餐馆，连他都没听过。

比起这个，他更在乎他一直震动的手机。

向韩估摸着江自牧已经到目的地，开始对他进行语言的狂轰滥炸，江自牧打开手机，映目的就是划不到头的信息。

他忍无可忍，问苏柚能不能借她的米线用用。苏柚不明所以，茫然点头。

江自牧给米线拍了照，在他的拍摄下，本来就美味的米线看起来更让人有食欲了。

他把照片发给向韩，也不管向韩会是何种反应，扫完桌上的二维码在小程序下单后，将手机关机。

苏柚后知后觉，被他这一系列操作震惊。

她好一会儿才磕巴道：“你，这是发给向韩的吧。”

能被江自牧这么小心眼对待的她认识不多。

“嗯。”江自牧姿势不变，“他太欠了。正好生病不能出门，不能乱吃，发点照片刺激一下。”

苏柚：“......”

你是真损。

不过她抓到话里的另一个重点：“你怎么连他生病也能马上知道，关系太好了。”

江自牧淡淡看了她一眼：“他是我邻居。我们是发小。”

“我不知道。”苏柚有些尴尬。她还以为江自牧和向韩就是一个班玩得好的朋友。

她对发小没什么经验。

“没人会到处说这事。”江自牧单刀直入，不留情面。

一般来说，正常人听到这，可能会尬到无所适从。但苏柚转这么多次学，早已练出厚脸皮。

苏柚没和他继续在这方面扯，转移话题：“那你买的这兜药是给向韩的吗，我看品种好多。”

“他家的药全过期了。”江自牧言简意赅，看了眼透明的药袋。

之后，两人陷入无话可接的沉默中。江自牧猜不到苏柚的想法，他平时就是这么与人聊天的。只是他在对话中处于被动型，一点儿不会给人往下说的机会，朝着把天聊死的方向发展。不熟悉的人会以为他不乐意聊下去，其实他仅仅是等着一个能让他接上的引子。

久而久之，他很适应无言的氛围。

何况他们关系一般，聊得热络反而不太可能。

而苏柚这边，她是很想把米线吃完走人，无奈是面食，而且刚出锅还烫嘴，实在不能像水一口闷这样迅速。

她干脆敞开了安心吃。

和江自牧闲聊，他倒是有教养地有问必答，有一句接一句。但也止步于此，你让他主动展开话题，难。

“对面街是搞什么活动吗，还放鞭炮。”苏柚吃着吃着，被隔壁“哔哩吧啦”的鞭炮声吸引注意。

红色的爆竹纸被炸开，彩色光出冒出一拨又一拨的浓雾。这一条街霎时被烟雾吞噬，朦朦胧胧，影影绰绰，似水中阁楼，也似海市蜃楼。

“有家商场今天开业。”江自牧道：“在搞活动，有奖品领。”

“开业啊~”苏柚盯着那处。

这时，服务员端来了江自牧的米线，目光在两人间打转一圈后将碗放在江自牧面前，“您的米线。”

“谢谢。”江自牧道谢。

他拆开一次性筷时，苏柚才转回来，“你怎么知道的，专门调查过？”

“我一会儿要过去。”江自牧道。

苏柚眼神微闪，她斟酌片刻，抓着水杯，小心翼翼问，“那个，你家里不困难吧。”

江自牧立刻明白苏柚的想法是彻底跑偏了。

有时候，苏柚过于诡异的脑回路总能和向韩重叠在一块。

“没有。”他反驳，“我是帮别人玩的。”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何必要过多解释。

“哦。”苏柚很快相信。在没注意的情况下吃完了米线，在搅着碗里的汤，她忽然眼睛一亮，“哎，报名没限制吧，我也想试试。”

江自牧冷着脸：“没细看，你自己去，别跟着我。”

这是相当直接不给面子了。她还什么都没说。

机会还是要争取的。

“你这人不会算账。”苏柚掰着手指仔细分析，“你是去比赛又不是去抢限量商品。多一个人多一份保障。咱两要是一伙的你要不行不是还有我嘛；再退一步来说，我就是去凑个热闹，你要我肯定给——”

苏柚说出这话时，江湖气“滋啦”就跟汽水泡一样泄出。

没等江自牧再拒绝，她沉吟片刻，道：“算了，我一个人也行。”

话音刚落，服务员又走到他们这桌。

江自牧以为是来收拾苏柚的碗筷，刚要暗慨店里服务周到时，却发现人家姑娘是端着碗新出炉的米线，热气还在上面打着圈。

“客人，订单上是你们这桌点了米线，不过我看......”小姑娘目光在两人的碗上打转，端着米线不知如何是好。单子上没错啊，但面前的两人明显都吃到了。

江自牧明白服务员的意思。苏柚沉默片刻，似在思索，才慢悠悠道：“我点的，放这吧。”

服务员为不用多承担一碗的价钱送了一口气，向两人鞠躬。

服务员走后，只见苏柚又从笼里抽出一对一次性筷子，拆开包装用纸巾擦干净，吹走米线上的热气后开始动口。米线量大料足，大早上垫下两碗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胃容量是够惊人的。她解决的速度又快，好像不知道什么叫烫。

“你什么时候点的米线？”江自牧吃完没多久，眼睁睁看着对面都要喝剩下的汤汁了。这家店是扫码下单，苏柚除了一开始向他展示米线店的网上评分外就没再动过手机了。要是在更早之前，没道理两碗米线隔这么长时间送上，比他的要晚。

“刚来店里时，点了一碗，怕没吃饱才又点一份。等下我付下钱。”她将汤搁在一边，对着付款码扫描。

“那你这......”江自牧话出口自己都有点想笑。他们坐在一块吃个早餐能有半小时了，明明互相认识，张口闭口都是“你”“喂”，压在舌根下的名字就是找不到合适的时机蹦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拼桌自来熟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