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周末，天空一碧如洗。晨光熹微，似金色的绒毛，照得人心里融融。翻新的草皮的气息在空气中发散，氤氲的水汽缠绕着嫩芽。

大好的早晨，很适合睡觉。

江自牧站在公交车牌下，还能见着灯罩上蒙着薄薄的一层灰。他不动声色避开陌生人的偷拍后，在手机上向向韩发消息：“下次这种事你自己去。”

向韩可能一直蹲在手机另一边，秒回：“谢谢哥，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江自牧收回手机，往时间上瞟一眼，不到8点。

时间回到半小时前。

江自牧本想趁放假睡个懒觉，结果被闹人的手机铃声吵醒。他摸到手机，摁住把它摔出去的冲动，接通电话。

“喂，谁？”他鼻音很重，语气里是浓浓的倦意。

“老江，救我狗命。我肚子疼一宿了。”向韩凄惨的声音从听筒传出。

江自牧一顿，被这一嗓子吼得清醒不少。他一掀被子，边打电话边穿鞋，“你家里没药吗，吃一点应付一下。”

“我把家里翻个底朝天了，全是过期药。”向韩虚弱道。

有药，但过期了。要不要这么不靠谱。

江自牧寒着脸踹开向韩家的门。

向韩跟电话里描述自己“跟丢了半个魂”。但江自牧一瞧，面色红润，除了精神有些萎缩外看不出任何毛病。向韩“哎呦”直叫疼并抱住江自牧的大腿才没让江自牧第一时间拔腿走人。

江自牧抽抽被抱住的腿，不晓得向韩哪来的牛劲，抽不出来。

江自牧叹了口气：“你放开，我不走了。”

向韩知道江自牧说话算话，听话放开。

江自牧抽身后，将自己从家里带出来的药连同塑料袋一同砸在向韩面前：“喏，我从我家拿的，你自个看看哪些能吃。”

在向韩翻看的时候，江自牧轻车熟路到厨房烧热水，煮了碗方便面。他将面端出，搁在桌上：“怎样？”

向韩结结巴巴：“老江......上面的......我好像都过敏......”

过敏。

以前不知这货这么矫情。

江自牧脑海里闪过想法，不咸不淡看过去，果然对上向韩心虚乱飘的目光。他道：“你手机还有电吗？”

“有的。”向韩已经爬上桌吃面了，“想干什么？”

“给你手机下载软件，买点药，送货上门。”江自牧伸出手，“手机拿来。”

向韩面也不吃了，捂着自己的宝贝手机，瞪大一双桃花眼：“哥们你开玩笑的吧，等他们送过来我怕都歇菜了，疼得厉害。”

“有点常识，很快的，快到你还能喘气。”江自牧耐心地说。

“不行，谁不知道现在偷换包装的新闻有多少，不当面看我不放心，给我我也不吃。”向韩忧心忡忡。

“都是从药店运的，别人有信誉。”江自牧顺着他的话，“不然，去医院？”

向韩头摇地似拨浪鼓：“我社恐。老江你好狠的心，我肚子闹得厉害，你还要我跑这么远去那充满消毒水的地方。”

屋外的鸟儿站在枝头清脆鸣叫，楼上烧开的热水在“咕噜”作响。

江自牧眈着他，给自己倒了杯水，冷冷道：“那你想怎么办？”

向韩就等这句，表情一亮，如果他有尾巴，这会儿早就摇起来了。他眼珠一转，用讨好的语气：“老江，麻烦你跑一趟帮我买呗。”

“没了？不止吧。”江自牧静静地看他装。

向韩知道瞒不过他，哽了会儿，继续厚脸皮道：“最好去余杭那边，有家大参林......”

江自牧转动手腕。漆黑的眸子中带有丝丝缕缕的凉意。

“大参林边有家商场今天开业，搞活动。”

江自牧平淡道：“然后？”

“活动内容是有奖竞猜。一等奖是我想要了很久的绝版PST机。”向韩豁出去了，一股脑全说出来，“老江你帮帮我，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过了这个村没了这个店，你的脑子玩这些不是轻轻松松，这可是有市无价啊。”

江自牧见他铺垫这么长就是为了这个，顿感荒谬：“你自己怎么不去？”看着还很有精神。

“手太快了，贱的啊。”向韩捶桌：“我半夜才跟我爸妈打电话说不太舒服，下一秒朋友圈就给我推送这条广告。要是被他们知道我拖病出门浪，用盐都要给我搓出一层皮。”

江自牧想起向家一贯的熊式育儿。

“听你爸妈的。”江自牧揉揉发红的眼角，“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回去睡了。”

“老江——”向韩整个人如同雨里被摧残的小苗苗，“你不能就这么抛下我。想想你6岁那年被马蜂蛰谁给你涂的药，9岁那年被小屁孩堵谁报的信，还有15岁你逃课谁替你圆谎。”

看得出他对游戏机爱得深沉。

江自牧头都要大了。向韩每次求他办事，他不同意这货就喜欢翻旧账。什么鸡毛蒜皮的事他都能记起来，别人承他的情他是一点儿也忘不了。兴许是想起以前确实给向韩招了不少黑，也可能是单纯嫌他聒噪。江自牧只得妥协。

他从药袋里翻出副作用最小的止痛药，塞到向韩怀里：“我去总行了，你看着说明书吃。”

回到现在，在公交车上的空挡，向韩又发来短信。江自牧以为他吃药吃出问题了，打开一看，是一张截图，商场的活动广告。一等奖还被荧光笔圈起，附赠一句话：

“我要，这个。”

江自牧握着手机的手逐渐收紧，他迟早有一天要殴死姓向的。

掉头回去殴打向韩目前不太切实，奖品就在那也跑不了。江自牧下站后决定在余杭这块先找点东西吃，应付应付。

他依稀记得，有家米线店的米线挺好吃的。凭着记忆，江自牧顺利摸到米线店。巧合的是，向韩心心念念的那家商场就在街对面，坐在店里可以通过玻璃看得清清楚楚。

工作人员还忙着挂彩带。

他思考一番，还是先进药店按向韩家的药兜了一袋，顺便往里头装了些治其他小病小痛的。以免以后向韩在家里生病了还得自己爬出去找药。

米线店开得早。店里不是赶着上班的上班族，就是附近遛弯随便买早餐的大婶，炒锅的声音和店员的吆喝托起店里的气氛，倒是热闹非凡。

这个点来吃饭，已经没有什么位置了。江自牧本想随意与人拼桌，却在一排靠窗户的位置看见熟悉的身影。

是苏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