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自牧静了静，似乎在想措辞：“她是我们班新来的转学生。坐我旁边，和我隔一条道。”

小江同学大概猜到苏柚是怎么出校的。找钟麓签假条时，他知道只有他一个人请假，但苏柚比他出校还快。多半是逃学了。

“就你们那个变态的A班，我都不想说。”老板后知后觉，“等会儿，坐你旁边？”

老板一锤手心，“我说呢，难怪你会注意到人家，原来就坐隔壁啊。不然你见谁不是无视？”

什么鬼话。

江自牧想法都写在脸上了。

老板自证清白：“这可不是我说的，是向韩告的状。”

老板竹筒倒豆子般将背后提供情报的小人抖干净。

江自牧眉头一挑。

远在球场的向韩狠狠打了个喷嚏。

“我看小姑娘挺好说话的，你脾气冲，对人家态度可得好点。”老板转移话题速度之快。

江自牧将手机还给老板；

“我不知道。”

苏柚看着乖巧，骨子里却是叛逆的。表里不一的样子挺难让他有好感。

会让他想起某个人，

莫名其妙被对桌反感的苏柚在第二天早自习被请进办公室谈话。

教师办公室并不像年级办公室一样安静，耳之所及皆是订书机的“咔嚓”，打印机的轰响和教师们的小声交谈。几台立式空调“呼呼”吹着冷空气。

苏柚心里有点犯怵，脑子里翻了遍最近的所作所为，确定除了翻墙逃学和带手机外并没有什么违纪后，抬头挺胸，气昂昂走进办公室。

“老师您找我？”她问钟麓。

“坐。”钟麓给她倒了杯茶，看上去心情相当不错，“别拘束，我找你就想问问你在班上适应得怎么样，学习上有没有困难。”

苏柚喝了一小口茶水，闻言呛住：“咳，您直说了吧，是不是我没考好。”

“不不不，没有的事，是考太好了。”钟麓道，“虽然其他科目成绩在班上平平，但在年级是相当不错了。而且语文和英语都很亮眼，尤其是语文，拿了年级第一。”

“尽管没有进前50，但进了前100，这还是在你没有学完的情况下。”钟麓喜不自禁。

她查到成绩时十分惊喜，苏柚其他科打折了条腿居然还能扎在前100，即便靠后，但也是看得见巨大进步空间的。假以时日不也是可以往前50冲冲。这又是往她这送来宝。

当这么多年理科尖子班的班主任，她很久没有见过班上的同学拿到语文第一了，而且还与第二名拉开了10分。

钟麓恨不得大肆宣扬。

“哦。”苏柚平淡应了声。这些在苏柚的意料之中，不过结果比想象好得多，果然是状态决定的。她想了想又补充，“老师我会继续努力的。”

钟麓很是欣慰。

钟麓鼓励苏柚多向同学老师请教，争取将早日落下的内容补回来。苏柚逐渐走神，嘴上“嗯嗯啊啊”，思绪已经飘远了，甚至想吃个水煮蛋。

“行了，你回去上课吧。”钟麓挥手放过苏柚，苏柚刚要溜走，一边一位长着大脸的女老师推门而入，盯着她的脸，突然叫住她，“等下，你是A班的苏柚？”

“老师好。”苏柚不认识女老师，先礼貌问好。

钟麓在一边介绍：“这是语文老师林老师，开学那天没她课，你虽然没见过她，但她对你可是印象深刻。”

大脸老师笑语盈盈：“我可是很少见语文能考这个分数的，太令我惊喜了。你的名字不光我知道，整个高二语文组都听说了。”

“要不是现在没时间，真想跟你好好聊聊。”大脸老师冲抽屉了翻出两张复印件，“对了，能帮老师一个忙吗？”

“这是你们班江自牧和向韩的的试卷复印件。你拿回去给他们，然后分别告诉他们，江自牧对着原题重写一遍诗歌鉴赏和作文，向韩......”大脸脸上带上咬牙切齿，“让他把作文重新抄一遍，一定要抄到我看他作文不费劲，哪一个字超出格子他自己看着办，今晚我的晚自习给我。”

苏柚被震住了。

钟麓习以为常。

苏柚匆忙接过复印件，迅速闪出办公室。

早自习下课了。苏柚上下抛着两张复印件，走在嬉闹的走廊。不时有学生从身旁打闹而过，差点撞到苏柚身上。清风从打开的走廊窗户穿梭而入，驱散夏日的闷热。浅蓝的窗帘鼓动着，好似舞动的精灵。明媚晨光细碎柔和，在地面拉扯出淡淡的阴影。

苏柚有点愁，她没干过这种催人的活。况且她和她旁边的同学都不太熟，向韩还行，江自牧是一句话都没聊上，怎么开得了口。

路过教学楼一楼大厅时，苏柚不由自主抬头，瞧见面前的光荣榜—今天刚贴上去的。江自牧再次占据理科第一的位置，向韩紧随其后。苏柚很容易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从前100倒着来看就行了。

他们的名字遥遥相望。

她心中一晒，考得好惨。

这是她转这么多次学最惨的一回。

也许是这自娱自乐的心态让苏柚放松不少，她一进教室立刻将复印件拍在向韩桌上，迎着向韩疑惑的目光开口：“语文老师让你把作文工工整整重抄一遍，晚自习给她。”

向韩表情龟裂。

他捻着纸张边缘，不解：“不是吧，我觉得我这次写得很好了，我放假有认真练字啊，白练了？”

苏柚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又转身，犹豫了片刻，将另一张复印件推到淡淡看着向韩闹的江自牧面前，正色道地重复一遍大脸的要求。

江自牧抬眸，视线在复印件上停留了片刻，随机即收起。

苏柚等不到他的表示，顺势坐回位置。

苏柚的前桌是个叫董慧的小姑娘，个子娇小，脸上还带着雀斑。刚认识时挺羞涩的，可仅仅过了几天就处于完全放飞自我的状态。

“真是大脸让你干的？”临近第一节课，董慧悄悄扭过半个脑袋，小声道。

苏柚想了想，猜到她口中的大脸是谁，点头。

“我还以为钟姐找你聊聊成绩就结束了，没想到半路被大脸截胡。”董慧笑道，“她总说我们不注重语文，总是糊弄，逮住各种方法训我们。”

“江哥和向哥更是典中典，次次都把老师气个半死，认错态度良好，就是死活不改。”

“话说，你语文是怎么学的，考的这么高，古诗词都背对了？”董慧腆着脸。

“临时抱佛脚，我找了往年的高频考试诗句，运气好才押对的。”苏柚道，“平时该背的书还是要背的。”

董慧似懂非懂点点头，打趣道：“你可要小心点，我感觉吧，大脸十有八九会让你当她课代表的。”

“没兴趣。”苏柚抬抬下巴，示意董慧转过头好好上课。

数学是考得最惨不忍睹的。苏柚对着试卷上的红叉叉，难得觉得这么绝望，无助抱住脑袋。一下课忙不迭向董慧借来高一的数学书，决定先把这一本的内容啃下来再做打算。

董慧乐了：“幸亏我上学期嫌麻烦没搬回去，我上面的笔记要看不懂可以问我。”

“谢谢，今天中午我请客。”苏柚顾着抄笔记，话还没说完。就被手快的董慧一把捂着嘴，她拉低声音，“小声点，在我们班谨慎说请客。”

苏柚不明所以，茫然瞥向她。

“他们特别喜欢蹭东西吃，一群占便宜的会把请客的那位吃得裤衩都不剩。”眼瞅苏柚的表情逐渐变化，董慧大笑，“我那是夸张，不过都是真的。”

苏柚躲开她凑过来的脑袋，嫌弃道：“你就说吃不吃吧？”

“吃吃吃。”董慧欢欣踊跃，“你要陪我一起。”

“可真谢谢你。”苏柚无奈。

南洋附中的午休有1个半小时。

结果董慧口气这么大，最后居然只点了份炸鸡堡和杯酸梅汁，董同学深谙可持续发展的道理。她大大咧咧边吃边走在小吃街上。两人身高差距大，一路上收获不少目光，当然，少不了苏柚的长相在线。

董慧郁闷咬下一大口，这白食果然没有这么好蹭，起码她就没在路上收获过这么高的回头率。苏柚倒是没反应，而是兴致勃勃观察路过的店铺，与其说是不在意，更像是习惯被万众瞩目。

董慧和苏柚谈及数学课上讲的卷子，聊起劲来，欲深入探讨之际，迎面走来两人。两人在人群中身高也很拔尖，第一眼吸引住董慧的注意，董慧认出对方。

俨然是江自牧和向韩。

他们并排行走着，而向韩在一边单方面碎碎念：“我都说了我的那一串不加辣，不加辣懂吗？你总是记不住！你根本就不在乎我，你在乎的只有你自己。”

江自牧视向韩为空气，冷冷道：“不吃就滚。”

向韩一听更来劲，刚要进行新一轮的控诉，董慧适时喊住他们，“江哥，向哥，好巧啊，你们也是刚吃完饭？”

向韩表情差点脱线，将戏收起，打哈哈：“吃的炸串。你们呢？”

他注意到苏柚跟在董慧旁边。

“鸡腿堡，苏柚请我的。”董慧得意洋洋。

向韩咂舌：“你们女生熟起来的速度真快。”这才认识几天，都能请上吃饭了。

几人简单打过招呼后就要分别，这时董慧一摸校服口袋，面上兀地带上慌乱，“等会儿，我校牌呢？”

三人齐齐看向她。

董慧面对目光，动作更慌乱了，口袋被翻出个底朝天还是不见校牌踪影。附中进校是要凭校牌的。

向韩安抚：“你能出来肯定是有带外宿生校牌的，想想你出来都去过哪里，什么时候掏过口袋。”

“对，我去过哪里......”董慧被点醒，开始疯狂回忆。

“我好像有点印象。”一直没开口的苏柚道，“我记得你在炸鸡店里手上蹭到油，然后往校服口袋里找过纸巾来着。会不会是那时候？”

闻言。董慧的记忆被彻底唤醒，十有八九是丢那了。她急着回店趁还没有人捡走前找回校牌，又怕苏柚不认识回校的路，让她原地等着后风风火火离开。

苏柚其实想说，我认得路的。

想想还是留下，避免可能出现董慧回来后拼命找她的情况，她俩好像没有联系方式。

向韩看着苏柚郁闷的表情倒是有点想笑，站到她旁边：“别站在路中央了，去旁边店里等还晒不到太阳，这家店的果汁特别好喝。”

苏柚犹豫了看了下毒辣的太阳，果断走进店里。没想到，江自牧和向韩也跟了进来。

向韩抢先点了一杯木瓜柳橙汁和两杯百香果双响炮。

苏柚不明所以。

向韩主动解释：“我们本来也想进来买果汁喝的，顺便帮你点一杯，我请客。”有了苏柚的请客在先，他请客也不算唐突。

只不过苏柚此刻在想，董慧不是说A班的都挺避讳当众说请客？

她一激灵，果然被框了。

向韩笑道：“木瓜柳橙是我的，你和老江和百香果双响炮。他们说我喝的这个味道奇怪，就没给你点，老江那杯也挺好。”

苏柚也不矫情推脱，摇头说自己不挑。

店员的速度很快，向韩去领餐时，留下江自牧和苏柚独处，苏柚莫名觉得尴尬。其实摸着良心来说，她是十分乐意与江自牧聊天的，不谈长相，她就很吃江自牧的声音。

可惜帅哥平时惜字如金，开口都很少。

“今天天气不错，不是很热。”苏柚找话题。

江自牧瞥了她一眼：“嗯。”然后没了下文。

没了？

没了。

咦，果然好尴尬。苏柚心想。

向韩是个机灵的，很快赶回来了。

他一人带着三杯饮料，单见江自牧和苏柚两人明明是贴着一块站的，却彼此将视线瞥向别处，生疏自然地像是根本不认识一般。

他就知道会这样。向韩心道。

他刚要喊，这时，董慧的身影出现在店外，她摇头晃脑寻找同伴，发现苏柚的身影后拼命朝苏柚挥手。

苏柚眼睛一亮，更是放松不少。

苏柚匆匆接过果汁，道了句“下次我请你”后走到店外。

两个女孩一碰面，打闹一番后才逐渐离开向韩的视野。

向韩若有所思，将吸管的塑料包装拆开，反手用吸管戳破饮料盖，刚要熟练将手臂揽过江自牧的肩，结果被他躲过。

“你会不会站直？”江自牧皱眉。

“不行，我刚走了路，累得要命。”向韩从善如流放下手，恹恹道。

江自牧拿过他的那一份。

向韩还想去凑凑热闹，被江自牧拎着领子拖走。

“哎哎哎，别扯了，哥的形象。”向韩奋力反抗。

江自牧放开他。

向韩凑过来：“一点烤串填不饱，饮料都买了，还吃点什么？”

江自牧没说话，自顾自往前走。向韩跟跟屁虫一般紧跟着。

附中位于市中心，周围开着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店铺，其中餐饮业最发达。不提穿街走巷的流动摊子，客流量火爆的餐馆也比比皆是。

待江自牧站在一家火锅店前，火锅店里传来阵阵辛辣的香气，足以勾出人肚里的馋虫。

“你不是没吃饱。”江自牧道，“火锅，要吗？”

“好得很。你今天这么好说话。”向韩支棱起来，“我要麻辣火锅，小份，加麻加辣。”

他这语气急迫地仿佛方才埋怨烤串加辣的不是他。

你可真会玩。

向韩的确忘了，摩拳擦掌等待夹菜。

百香果双响炮和麻辣香火锅真的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