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搜屋

繁体版 简体版
笔搜屋 > 反派师兄的自我攻略 > 第59章 番外《如果时间等待》

第59章 番外《如果时间等待》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世界上,真的会有人甘愿等另一个人,很久吗。

往事已经模糊不清,心脏的抽痛却带给他最真实的感受。

回忆着却又不敢揭开。

他和她命运的羁绊,早在十六年前的那个夏天,就已经埋下了无可逆转的伏笔。

他的父母是实实在在的生意人,常常奔波于国内外。按照惯例,本应由保姆陪伴,每天从家到兴趣班,两点一线,循环往复的江以诚,突然被告知,从今往后,便由奶奶负责照料他的饮食起居。

于是,十一岁的江以诚收拾好行李,坐上飞机,离开了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

可是,他讨厌这里。

讨厌这里破旧的居民楼,讨厌被反复碾踩,寸草不生的地面,讨厌这交通不便又充斥着孩童打闹嬉笑的街道。

他没有朋友,可他总是会趴在那布满了尘土的纱网前,露出两只眼睛,偷偷往外看,投去渴望的目光。

他总是很隐蔽,尽管没有任何人去注意他。可他还是会在中途,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般,红着脸,逃似的离开。

窗外炽热又强烈的光线并没有阻挡住孩子们的脚步。他们从不畏惧阳光。三五成群的绕着小区里,那唯一一棵槐树,你追我赶,吱哇乱叫。

声音透过纱窗,传到房间里来。

他再一次打开书,竭力挥走脑中杂乱的想法。他托着脸,迫使自己尽快融入到课本之中。

可目光所及处,文字逐渐变得模糊。

他的思绪,终究还是飘向了远方。

忽的,一阵嬉笑声将他拉回显示。鬼使神差的,这一次,他不再像从前般,躲在窗子后偷偷观看。而是寻着声源,走了出去。

他推开早已生锈了的防盗铁门,缓慢而坚定的往下踏着阶梯。脚边扬起微小的尘埃。终于,他走出了阴暗潮湿的楼道。

树下早已没了孩子们的身影,头顶的太阳快要将他烤化。汗珠顺着额头滑落,将衣领浸湿。

他没有动,赌气似的站在原地,好像这样,才能维护着自己那不堪一击的自尊心。

“哥哥,你怎么一动不动。是在玩一二三木头人嘛?”

他瞳孔微动,挂在眼皮上的汗珠随之掉落。

眼前的小女孩,头发左右两边以及头顶上,分别扎着一个小短辫。看上去,像一个小太阳。

小女孩见他不搭腔,便瞪着水汪汪的眼睛,满脸疑惑的望着他。

她像是误会了什么般,手中紧紧攥着的冰棍,猛的向他嘴边塞去。

突如其来的疼痛和与之相违的凉爽,将他再次远飞的思绪拉回。

他伸舌舔着嘴角,口中顿时布满腥气。还不等他发作,小女孩扬起笑。

“哥哥,你不要伤心啦!何何把冰棍给你吃,男子汉是不能掉金豆豆的。”

蝉声斥耳,顷刻间,积攒与心中的情绪,泪水如断珠般,噼里啪啦的砸在地上。不一会儿,便化作水汽,消散在空中。

他想,在一个小孩跟前哭,未免也太掉面儿了。于是他揉揉通红的眼睛,想拉她去槐树下的荫凉处避光。可还没抬脚往前走几步,身旁的小女孩却“哇”的哭了出来。

他从未见过这架势,被吓得手足无措。正当他头脑风暴,疯狂想对策时。小女孩突然丢掉手中化了一半的冰棍,猛的抱住他。

“哥哥流血了,不要哥哥死。”

他瘪瘪嘴,心想,还不是你弄的。

可为什么,心头莫名升起一股陌生的滋味,这种感觉,不停的敲击着他的胸口。

他低头瞧着抱着自己不肯撒手的小女孩,摸摸她的头,用着自以为最温柔的声音。

“别哭了,我不会死的,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小女孩又抽泣了几下,这才缓缓抬起头。

“嗯,哥哥不要死。”

最后,他带着她,洗劫了小卖部里所有的冰棍。小女孩急的直跺脚,“吃这么多,妈妈说会拉肚子的!”

他们又回到槐树下,阳光透过枝桠,影子随风摆动。

很奇怪,气氛莫名的和谐,他竟然能跟一六岁小孩聊得这么开心。交谈中得知,她叫赵何,今年上一年级,巧合的是,她也住在三号楼。

于是,他们相互约定,此后的每一个明天,都要有彼此的陪伴。

自此,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中,多出了一份,由衷从内心中发出的喜悦。

春夏秋冬,永不缺席。他们一起爬树抓知了,翻进别人家的菜园里捉蝴蝶。他们会一起偷别人堆好雪人的头,按到自己的雪堆上。会去敲别人家的门,然后迅速跑开,躲在角落里看着被捉弄的那户人家,探出头,一脸茫然的四处张望。会紧靠在树下,伴着从楼上传来的读书声,沉沉睡去,在妈妈的声声催促和饭香中跑回家。临走前还不忘抬头欣赏那有些落寞的天空。

他们像最普通平凡的孩子一样,在楼下放肆大笑。他们本就是平凡的,却也是非凡的。

他内心渴求缺失的东西被填补。

他意识到,他好像喜欢上这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身体不断不断长大,思想和意识也在悄然变化。他会因为她的触碰而脸红,会因为她的举动而担忧。他总感觉,他对她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同时,他也知道,他对于她,也是不同的。

十八岁那年,他第一次忤逆父母。他不想出过,更不想离开她,他只想守在她的身边。父母知道他的小心思,可不管他们怎么说,怎么劝,他仍是无动于衷。

茶具散落一地,碎片四处崩裂。他们骂他是变态,连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都不放过。他跪在地上,一言不发,膝边的地板上布满血迹。

沉默,是无声的反抗。从头到尾,他只说了两句话。

“对不起。”

“我会等,等到她长大,懂了为止。”

父母断了他的经济来源,试图逼他就范,但这却更加坚定了他的本心。

他挑了一所本地的大学,找了几个零工,只要有时间,就会带着她最爱吃的零食回去陪她。这一陪,就是四年。

期间,有不少异性向他示好,却都被他一一拒绝。

他总是会从衣领里掏出一块心形石头吊坠,室友见了,总是会调侃他,说都多大的人了,还总是戴些小孩子家家的东西。

他只是笑,随后默默的塞进领口。

他记得,这是她亲手送给他的。他记得,在他们小时候去小卖部抽奖。他记得,当她中奖时,那发自内心的喜悦与激动。她说,“诚诚哥,何何送你的东西,你可一定要保管好。”

……

日子很长,却恨不能腾出更多的时间陪你。

路途遥远,却无比坚定,想和你一直走下去。

……

那年,父亲破天荒的给他打了电话,他站在便利店的落地窗前,停下手中的活计,望向天空。那年,他接手了父亲的公司。

那天,他去接她回家,副驾驶上堆满了精致的盒子,他看向车窗外她被男生告白。那天,他再无理智,疯一般的冲出车门。

傍晚,他们走在街旁,谁都没有说话。

他不动声色的偏过头,望着那副早已熟悉到入骨的面容。车辆不断驶过,发出扰人的鸣笛声,将他酝酿已久的话,堵在口中。

似是上天眷顾,车辆渐渐散去。只剩下头顶的绿叶,相互摩挲,发出阵阵响声。

他和她告白了,藏在心中十几年的心意。至今,他仍然记得。那晚,他们坐在路边,吹了很长时间的风。

路灯下,他们相视一笑。

风热,他的心更热。

他拉住她的手,放在胸口。那里,是距心脏最近的地方。

他吻了她,时间在此刻定格。多年以后,每每想起,心中总是会泛起涟漪。

他们在一起了。可是,那年发生的事太多,令他不得不迅速从恋爱的甜蜜中脱身。公司运转困难,奶奶心脏病复发…一件件需要他亲力亲为的事情接踵而至,将他压的无法喘息。可,即便有再多的苦,再多的累,只要一想到她,心中的阴霾便会散去大半。

他无法抽出更多的时间陪她,对她的思念与牵绊,只能用寥寥数语去回应。

她很懂事,识趣的不再打扰他。他的心里好像被扯掉了什么东西。

他宁愿,她一直来烦他。

他很愧疚,却也只能告诉她,专心备考。等她考完试后,他一定会好好补偿她。

那天,他买了去L市的机票,准备去看望刚转到大医院里的奶奶。他带上她亲手做的饭,恋恋不舍的与她告别。

临走前,他接到了一通陌生的电话。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他厌恶的挂掉了电话。

刘润涵,他父亲合作伙伴的女儿。二人高中虽同为一个班级,却鲜少有交集。

可,整座学校里的人,都知道她对他的想法,关于他和她的流言满天飞。

他否认过,解释过,也表示自己早已心有所属。可即便如此,他们仍不以为然,竭力的撮合着他们。

他不懂,他想,那些人一定是病了。

刘润涵喜欢他,爱慕他,甚至作出一系列疯狂的事情。

可她不该动赵何。

他没想到,她竟然能对一个十几岁的小孩下毒手。更没想到,时至今日,她仍死心不改。

赵何是他的底线,于是,他活了二十几年,第一次对女人动手。

赵何也不是什么善茬,越是打压她,她反抗的就越是起劲。直到事态发展到不可逆转的地步。

他知道,什么都知道。可是他从没有向她提起,从来没有。

他到处奔走,请客求人,这才将事情摆平。

他不想叫她因此分心,故只字不提。殊不知这连同于深埋地底的炸弹,在几个月后,将会炸的他体无完肤。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一贯哑声的做事,独自扮演的戏剧,在需要彼此安慰鼓励和沟通的感情中,是行不通的。

手机来电铃声仍在不停的响着,江以诚刚想关机,手机却突然弹出一条短信:“我知道奶奶需要做手术,我这有合适的心源,只要你来,就见我一面。”

他眉头微皱,她语气中一贯的威胁令他厌恶。心源,他已有着落,只需他再去一趟医院即可。

他不想再浪费时间,拉着行李向往门口走。手机在口袋中震动,他猛的立住,呼出的气流在空气中凝结。

他打开手机,短短几句话气的他浑身颤抖。怒气,不甘,无奈不断变幻,侵蚀着他的感官。

“你不来,可以。你那个小心上人今年就高考了吧,我有的是办法叫她落榜。”

“我只要见你一面,最后一面。”

他改了机票,随之改变了其一生的轨道。

看着桌上精致的便当,心头说不上的苦涩。他没舍得吃,抱着坐了一路的火车。

期间,他想过,自己是否应该告诉她事情的原委。犹豫再三,他还是删掉了编辑好的信息。

她只要专心备考就好了,他不想让她蹚这趟浑水。

但,这只是割裂的第一步。

他们面对面坐着,是死一样的沉寂。

桌上摆满各色菜肴,他一口也没动,只是盯着眼前,那粉红色的饭盒。

直到手机响起,他脸上才展开一抹笑容。他起身去往阳台,临走前说了最后一句话。

“最后一面,你说的。希望你趁早收手,不要再打扰我们的生活了。”

他站在风口,撑着护栏,唇角止不住的上扬。他听出她语气中的不对劲,伸手摸向胸前的项链。

他说,等他处理完这些烂摊子,一定会好好补偿她。可当她问自己在哪儿时,那时的他,还总是单纯的以为,善意的谎言,总会是解决问题,最好的答案。

电话挂断的那一刻,冷风直灌领口,全身寒毛四立,他莫名愣了神。

第二天,看着满地狼藉和全身赤裸的自己,脑中唯一支撑着他躯体的弦,嘣的一声,断了。

还不等他胡乱地捡起那散落满地的记忆,慌乱无措与绝望率先占领了大脑。

他没想到她会趁他去阳台接电话的功夫,往他饭盒里下药。

他无暇顾及躺在床上的另一个女人,发了疯似的寻找着自己的手机。

四十三个未接电话和二十五条信息。

赵何把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他不知道的是刘润涵趁他昏迷的这段时间,做了多么疯狂的事情。

赵何收到所有可怖作呕的信息,皆是出自她手。那时赵何不死心,想当面问个清楚,可她被拉黑了。

现在,他知道了。

床上的女人醒来,亲口告诉了他。

怒气涌至大脑,理智被湮没。他掐住她的脖子,她差点丧了命。

他走了,走的干脆利落,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她。可她不在乎,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路上,他仍倔强的拨打着无法接通的电话。手抖,心也跟着颤。

他找不到她。

他蹲在她家楼下,抬头望着落下的细雨,似是要将他最后留下的印记与十几年的回忆,一同冲刷净。

这四天,他颓废的蹲在单元门边的花坛旁,遍地烟头。

他想了许多,可真当他碰见她时。

那刻,千言万语尽数堵在喉中。

她的眼睛刺痛了他。

她质问他,他哑口无言。他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窝囊,眼泪止不住的流。

“为什么不说话,说话啊!”女孩的眼圈红了。

他还是垂着头,唇瓣张张合合,却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他哑口无言,不管他如何解释,说的有多么好听,错误已经发生了。他没有勇气再提起那段往事。

他怕他的心。

怕她。

他不能直视她。他的心中也有不甘,他承受的痛苦也并不比她少半分。

她挣开他的怀抱,抵触着他的靠近。刺耳的言语在耳畔响起,他伸出的手滞在空中,整个人愣在原地。

他想再说些什么,可字不成句,心如刀剜。

这在她眼里,只不过是变相的承认罢了。

眼睛再也盛不住的悲伤,宛如决堤的大坝。那个独自站在阳光下流泪的男孩,如今又站在黑夜中哭泣。

曾经她替他擦去眼角的泪水,现在泪水在风中,任由着被刮向远处的天空。

朦胧视线中,那双白色帆布鞋缓缓后退。

他没再抬起头。

是不敢面对她,还是不愿面对自己。

双腿像住了铅。

她为什么走的那样干脆。直到如今他才明白,或许,她只是在等自己追上她。

一切都晚了。

他恨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自尊心和面子,他恨自己的懦弱,他恨自己当时没能追上她,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不管她如何抗拒,怎么后退,无论如何,他死都不会松开手。

他恨自己那天没能告诉我她真相。

或许……那天,确实是最好的机会。

他主动放弃了这次机会……

如果那天他能追上她,事情就不会像如今这样吧。

只可惜那时的他们都太年轻,还没有学会怎样真正的去爱一个人,遇到事情总是将情绪放在首位。

一切都晚了。

晚上,他把自己泡在浴缸里,全身上下的皮肤被搓的通红。他捡起地上的手机,指尖被泡的浮肿发白。

指纹打不开,他尝试几次无果,只得重新输入密码。

拖着这样一副躯体,他犹豫了。他还有什么脸,再去找她。

长期积压的事情爆发,他开始力不从心。直到奶奶做完手术后,心上悬着的石头这才落了地。他瘫坐在门外,手里攥着一份检查报告单。

真好,他是清白的。

他多么想告诉她,所有。

可当他得知她出车祸后,那颗徉装坚强,实则一触即碎的心脏,早已碎成了渣。

安排好所有事以后,他疯了似的奔回B市。自此,不管是躯体还是精神上的新一轮焦虑与博弈,开始了。

自从那场车祸后,她变了。变得沉默寡言,变得没有活力,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拒绝与任何人沟通交流。

他的女孩遍体鳞伤,是他的错。他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改变什么。他常常陪伴在她左右,尽管回应他的只有寥寥数语。

他想过,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只要能陪在她身边,只要她平安无事,就好。

三年过去,他们仍以一种违和却又默契的方式相处着。默契,是相识数十载对彼此间生活方式与脾性的熟悉。违和,是无论怎样,再也回不到的过去。

他早已习惯他们的这种模式,一切都在循规蹈矩的进行着。直到她搬家,准备去南方上大学的那天,他误闯进她的房间,见到了至今都难以忘却的一幕。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压下心中的慌乱,找了千百种近似合理的理由——整个房间的墙壁上,都贴满了他和那个男人的合照。

直到那天晚上,一切都乱了。他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脏似要抽离出身体。

他嫉妒的发狂,凭什么,为什么。

他终于知道,原来,一切都是徒劳。

他一直都知。

爱情不是一切,可她是他的一切。

他清楚地记得,那晚,电话里的风很吵,她的话,一字一句的烙印在他的心里——

“江以诚,我早就不怪你了。三年了,又是你在我身边,实实在在的三年。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人心都是肉长的,可是,有些东西丢了,就找不回来了。我曾经试着把它们一片片拼起来,可无一例外。你贯穿了我的整个青春,在最潇洒的年纪和你一起肆无忌惮的生活在属于我们的那一方小小的土地,那是我最难忘的日子。可物是人非,回不去了。心脏无时不刻的跳动,曾因为你,它惊了很久。我们向前看吧。”

……

从酒吧出来后,他倒在了路边的草坪上。他的眼皮很重,酒精麻痹着他的神经。可他没有丝毫睡意,似有一种力量,在不断支撑驱使他。

头脑清醒,身体麻痹。

他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在路灯下,地砖上映出他滑稽的影子。

直到,他走进一座破旧的小区,院内漆黑一片,他循着儿时的记忆,不停往里走。

噗通——

身体失去了支撑,他倒在了树前。十几年间的回忆如同洪水猛兽般涌入心头,将他吞没。

他窝在地上,止不住的嚎啕大哭。

他靠着槐树,一夜没合眼。

那天晚上,他想了许多,或许放手,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他又何曾真正抓住过她呢?

于是他违背着自己的心意,顺水推舟的做着成全他们的事。

她的婚礼上,他穿的体面。那场景,是他在脑海中幻想过无数次的。

他真的替她开心。

可到底是没有勇气参加完全程。

他很早就走了,他逆着人群,身后是举杯欢呼的众人。

之后,他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公司当中,把昔日让他困倦的事情抛之脑后。

可每每看到朋友圈中所有关于她的东西,他还是会愣神好久。

或许,他早就无药可救了。

他要出国了,尽管他割舍不掉这的一切,可他知道自己该走了。

临近除夕,他驱车几百公里去了东北。她和那个男人的第一个新年,将会在这里度过。

他坐在车里,透过窗外,与热闹喜庆的街道相隔绝。他想,哪怕是来到她所在的城市待一会儿,也算他们一同玩过了。

只是,他没想到她能在街上碰到自己,并且还认出了他的车牌号。

他又骗了她。

他口中应酬的合作伙伴实为空话。他只不过是为了填补自己心中的那块空缺罢了。

人总是这样,明知结局早已注定,自己也无力回天,去改变什么东西,却还是会被心中的不甘所奴役,一遍遍,一次次重复着那可笑又无用的举动。这有什么意义呢?

顺着自己的心意,就够了。

他们坐在咖啡厅靠窗的位置,不知为何,他有些拘谨了。

他们打破了以往的种种,没有挖苦,没有冷言相对。

她变了许多,确切来说,是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他望着她扬起的唇角。

她声音中的雀跃。

都是他梦寐以求,是他求之不得的。

何时,他不再拥有。

何时。

她的唇角不再为他扬起,她的笑容也不再为他而绽放。

看来,她确实很幸福。那个男人对她很好。

他没有看错人。

这就够了。

时间在流逝,他安静的看她,看着她。直到她垂下头,手指不停地摩挲着瓷杯的把手。

她说,那年发生的一切,她都知道了。

刘润涵死了,她亲口将那年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她。

刘润涵高中时就被查出了癌症,一直进行治药物治疗,近几年病情愈发严重。她躺在偌大的病房中,身体被管子贯穿。

她说,她后悔了。

做的事太多,错太过。一切皆为因果报应。

父亲公司破产,再也支付不起的昂贵的药物,为了她,父亲砸锅卖铁,变卖了家产。她日夜被噩梦缠绕,精神濒临崩溃。

她想为自己的错误买单时,最为时已晚。

她气若游丝,双颊瘦的凹了进去,完全看不到曾经那个明艳又跋扈的大小姐的半分模样。她半合着眼,泪珠擦过眼尾,径直落了下去。

她说她真的错了。

她说她对不起他们两个。

她说他真的很爱她。

她记得他有几本厚重的日记本,那里面被爱意与思念填满。

每一张,每一页,每一篇都与她有关。下课时,他总是会小心翼翼的从书包里拿出来,安静的坐在位置上。笔尖触碰着的温度,比室外的烈日还烫。暖风顺着阳光溜进来,他的唇角和着窗外被风卷起的落叶的弧度,再也没有弯下来。

她记得全班最安静的两个人。江以诚和陈则旭。一个只会整天抱着自己的日记本傻乐,另一个就端着几本言情小说,头也不抬的读。

高三那年这俩人在学校里出了名,一个放着名牌大学不上,非要待在本地,任谁劝也不好使。一个干脆学也不上,高考都不考,跑出去创业。

这俩人都倔得像头驴,自己决定了的事,谁劝也不管用。

她记得,在看到他和她分手时,那段时间,她其实并不快乐。

她看到他眼底前所未有的慌张,看到他从未有过的屈膝,看到他的狼狈。从前傲气凌人的少年一时间变得颓废。看到他曾经坐在她的楼下,手里紧紧攥着一张检查报告单,一坐,就是几天。

这就是她见过他的最后一面了。

她如愿拆散了那对璧人,可她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因为,从头到尾,都是她独自出演的一场戏剧。

他从未将自己放在眼里。

从头到尾。

多么可笑,一开始她就注定成为输家。

她才知道,嫉妒心可以使一个人面目变得如此可憎。

赵何安下呼救铃的前一刻,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下一长串直线和刺耳的机器声。

……

他听后,大脑有一瞬的空滞。困扰他多年的话,如今从她口中流出,是如此的轻松。

可他,为何不曾说出?

一时害怕,一世恐惧。

迟到了三年的真相,如今大白。

他的脸上一定有表情。

那个笑,一定难看极了。

时隔三年,他们再一次向彼此敞开心扉。临走前,她抱了他。

耳边响起她的声音,她说。

“在外面照顾好自己,一路平安。”

原来她早就知道了。

泪水还是落了下来。

落日的余晖洒进窗子,他的肩上一片温暖。阳光,又一次照向了他。

……

他还是出国了,身边的朋友问他是否还会回来,他低下头笑道:“我也不知道。”

临走前,他眷恋的看向这座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可谁都知道,让他魂牵梦萦的并非是这座古城,而是生活在古城中的人。

……

是夜,寒风萧瑟,人们早已进入了梦乡,山上一片寂静,唯有碎星相伴。

他嘴里叼着手电,从背包里翻出一本破旧的画册,用手拍尽一旁的地面,小心的放上去,光线照亮字迹与图画。

嘴有些酸了,他搓着手,不断活动着手指指节,最后才颤颤的取下手电。

夜风四起,他心满意足的翻动着画册,心中的某处似乎被温暖填满。最后,他躺在地上,望着闪烁在黑暗中的繁星,思绪也不觉飘向远方。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就连天上的星星也是。

过了不知多久,天空才展出一丝清明,他快要在这沉风中睡去。

突然,手机传来的信息声将他拉回现实。他从口袋里掏出刚有了半点温度的手,划开手机,比手电还刺眼的。

【盒子】:新年快乐哦,独自一人在外,也不要忘记吃年夜饭。注意安全,万事顺意。

他盯着屏幕看了许久,直到手机快要熄屏,他才用僵的不能伸直的手指,慌乱的在屏幕上戳。

回完信息后,他鬼使神差的点开朋友圈。都是清一色的,庆团圆,迎新年。而她,也更新了一条动态。

是一家三口的合照。

照片中的她笑容甜美的看向镜头,一旁的男人怀中抱着孩子,笑着望向她。

他关掉手机,重重的闭上双眼,接着,他又像是自嘲般的泄了气。

就这么一直盯着最边界的天空,像失去了灵魂的飞鸟般,大脑在空中漫游。直到黑夜逐渐消散,绯红从山底徐徐升起时,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清明。

他连忙爬起身,从包里拿出相机,摸出一直藏在胸口的吊坠。

咔嚓——

画面在此刻定格。

他又躺了下来,浑身轻松。

他一宿没睡困,困意顿时袭来。日出所带来的温暖从脚下蔓延至全身。

梦中,小女孩拉着他的袖子,指向路边店铺上贴纸的海报。

“哥哥,这里是哪里呀,好漂亮!”

“伦敦,你喜欢吗…”

“喜欢,何何喜欢!”

“那等你长大之后,哥哥带你去怎么样?”

“真的吗?哥哥最好啦!木马!!”

男孩捂着自己的脸,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追上前面那自言自语的女孩。

“哇塞!这里还有好多!我要把他们都给画下来,还有我和哥哥!!”

女孩雀跃的身影映在他的眼底。

他们见过彼此最青涩稚嫩的模样,也深知彼此最囧困的往事。

他牵起女孩肉嘟嘟的小手,街道上响起他们欢乐的笑声。

“带你去,我会带你看遍世间所有的风景。”

他低头望着她,心底坚定着一个想法。

(完)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