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店门口摆着几排桌椅，人满为患。

人声与音乐交杂，彩灯与海面相撞。

人群中，有一个褐色卷发的年轻人正弹着吉他。他的周围，停驻着几名听客。

赵何的注意也被吸引了过去，以至于陈则旭喊了她好几声，她也没有听见。

陈则旭挑唇，伸指弹了她的脑门：“看的这么入迷？喜欢听？”

赵何回过神来，点点头，“感觉会弹吉他的人都很酷。”

她们学校后操场一到了晚上，便会传出阵阵吉他声，引的不少人前去围观，她挤都挤不进去。

陈则旭若有似无的点头，“等我一下。”撂下这句话之后，便朝前跑去，消失在了人潮之中。

赵何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不禁疑惑。

……

陈则旭一路小跑，卷发青年扔在麦克风前奏着吉他。陈则旭走上前：“Hey, buddy, can I borrow your guitar later?I want to surprise my wife.”（嗨，兄弟，待会儿方便借你的吉他用一下吗？我想给我的老婆一个惊喜。）

卷发青年听后，没有犹豫：“Of course not. Good luck.I wish you happiness.”（当然没有问题，祝你们幸福。）

陈则旭向他道谢，弯腰在地上的黑色布包里放上三张红色的钞票。

“Oh, no, no, no…”

卷发青年急的摆手，还不等他继续开口，陈则旭又笑道：“Take it, bro. A little something for me to borrow your guitar. And thank you for your blessing.”（收着吧，兄弟，一点小心意，就当做是我借用你吉他的酬劳，还有，谢谢你的祝福。）

赵何站在原地，透过人潮涌动间的缝隙，远远的看着陈则旭和那个卖唱的青年正在交谈着什么。

没一会儿，陈则旭便又迈着大步跑了回来。

“你干嘛去了？”

“你猜？”

说罢，没再给赵何任何开口的机会，又拉着她一同往前奔去了。

……

看来腿是真好了。

那个卷发青年见跟陈则旭一起回来的赵何，有些惊讶，转头朝着他竖了个大拇指，凑过去小声道：“You guys are good enough! She is so beautiful.”（你这家伙够可以啊！她实在是太好看了。）

陈则旭一脸得意：“That's a must!”（那是必须的！）

“Good luck with that.”（那就祝你好运了。）

卷发青年将吉他递给陈则旭，腾开了位置。

陈则过吉他，拨了几下琴弦，抬眼对上身旁赵何吃惊的眼神。

他扬唇一笑，一副“没想到吧，我还会弹吉他，等会儿看我把你震惊到爆炸”的表情。

赵何确实被他给惊到了。

熟悉的韵律在耳畔响起，电吉他散出阵阵沉闷的音波，弹跳于气流中的每一个缝隙之上。

明亮又略有些哑质的嗓音，踩着调子，在人群中绽开。

“There's a girl but I let her get away，”

“It's all my fault cause pride got in the way，”

“And I'd be lying if I said I was ok，”

“About that girl the one I let get ，”

“I keep saying no，”

“This can't be the way it was supposed to be，”

“I keep saying no，”

“There's gotta be a way to get you close to me，”

“Now I know you gotta，”

“Speak up if you want somebody，”

“Can't let them get away, oh no，”

“You don't wanna end up sorry，”

“The way that I'm feeling everyday.”

……

陈则旭抱着吉他，袖口上挽，露出一截白皙的胳膊，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大厦上旋转的灯光四处照射，刺破黑夜中的云层。暖黄色调的光，落在他的周遭。手背上的青筋愈发明显，直通小臂。

许是新鲜，有不少人向这聚拢。

议论声四起，各色面孔与手机灯光齐映。

人越聚越多。

陈则旭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他梳着背头，额前垂下几缕碎发落于锋眉之前。

“I keep saying no，”

“This can't be the way it was” “supposed to be，”

“I keep saying no，”

“There's gotta be a way to get you，”

“Gotta be a way to get you close to me，”

“You gotta，”

“Speak up if you want somebody，”

“Can't let them get away, oh no，”

“You don't wanna end up sorry，”

“The way that I'm feeling everyday，”

“No no no no，”

“There's no home for the broken heart，”

“No no no no，”

……

他眸光星亮，望着站在人群中的女孩。

那不是她的错觉，他的视线从未离开过她。

火热，直切，毫不避讳。

一曲完毕，呼声热烈。不少人涌动上前，黑色布包中，又多了些许钞票。

卷发青年在人群中寻找着陈则旭的身影，手里握着那三张红色的钞票。一直到人群散尽，也没能再次看到他们。

陈则旭拉着赵何跑了。

二人携手漫步于街边，意杨树叶在风中碰撞。

赵何手里握着甜筒，吃的满嘴都是，“你还会弹吉他啊？”

陈则旭一手插着裤兜，一手搭着她的肩，歪头扬唇，“你老公我什么都会，啧，你看你吃的，满嘴都是。”

“呐，你尝尝，苹果味的，可好吃了。”赵何抬手，将甜筒送到他的嘴边。

“我才不吃，小孩才吃这玩意儿，我吃这个。”陈则旭头绕开甜筒，低着头去，含她的唇瓣。

搭在肩上的手继而叩住后颈。

他撬开她的牙齿，开始攻城略池。半晌，他才舔舔唇，一脸回味，“确实好吃。”

“……”赵何笑着，往他腰上掐。

陈则旭腰间一阵痛。

……

穿过这条街，尽头，是海。

夜风吹拂，浪拍岸石。

他们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望着眼下这片浸于黑暗中的海。

灯下的海面泛起层层浪花，卷着相互拍打出的泡沫，一同推到沙滩上。灯塔微光。

他们彼此依偎着，说了很多。

听过的，未闻的。

赵何突然想起他刚才唱的歌。

“你英文发音还挺标准的嘛。”

“得，那还是多亏了前些日子，为了和那个外国客户谈生意临时练的。”

“随便练练就这么好？”

“害，装样。要是叫我认英文，我还不一定能认全。”

“所以吉他…也是在你病着的那段时间练的，对吗？”

“是啊，那段时间太难熬了，干什么都没有精神，除了发呆就是…”

“就是看《新闻报》？”

海风有些凉，赵何的肩上披着陈则旭的西服外套。

陈则旭一愣，狐疑的盯着赵何，“你…咋知道的？”像是内心深处的某些秘密被窥探，他竟有些结巴。

瞧着他这一副没有底气的心虚模样，赵何扬起下巴：“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好啊。”陈则旭一手揽着她，一只手往下摸。

赵何腰间顿时一阵搔痒。

陈则旭这个挨千刀的，又趁机挠她的痒痒肉，偏她还挣不开。

“哈哈哈哈……错了错了，我说还不行吗！”

“这还差不多。”陈则旭眸中溢着笑，怀中力度又紧了几分。

赵何手指在他腿上画着圈圈，“是咱妈好久前告诉我的。”

陈则旭有些欲哭无泪，他老妈的嘴啥时候能有个把门？

见他不说话，赵何的视线从黑色的海面上收回，转头望着他。

“如果那些事儿不是咱妈告诉我，你是不是一辈子也不准备说？”

车祸，心理，以及…现在她还未知的所有。

所有发生在他身上，令他痛苦的一切。

陈则旭垂着眸，赵何从他的眼底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不可置否。

赵何侧头，埋进他的怀中，握住他的手，“很难过的，那段日子。”

陈则旭回握住她的手，指尖摩挲着掌中的手背，“嗯，确实难受，要不你亲亲我？”

怀中的人“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露出两只眼睛。

“呸！”

“嘶，怎么个事儿！”

陈则旭捏住她的脸：“小样，还治不了你了！”

二人相互着打闹，直到最后陈则旭倾身逼近，只见赵何眼眶通红，吓得他赶紧松了手，“这…这…我也没使劲儿啊，疼吗？”

他是真的慌了，两只手不停的在她脸上乱揉。

赵何瞧他这幅傻样，笑着摇头，紧接着又钻进他的怀里，声音闷闷的喊他。

“陈则旭。”

“咋了？”

“陈则旭。”

“我在。”

“陈则旭。”

“嗯，我在。

陈则旭柔着声应她，手掌置于她的头顶。

鼻尖是再熟悉不过的气味。赵何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嗯…蓝月亮…

陈则旭垂眸看着还在一个劲儿往自己怀里钻，把鼻涕眼泪都一股脑蹭到自己身上的女孩，他憋着笑，下巴抵住她的发顶，轻拍着赵何的后背。

“陈则旭。”

“嗯？”

“我怕。”

“我怕这又是一场梦。”

“不会的，不会。”

“我爱你。”

“我也是。”

“最爱最爱你。”

身后街道上的几家咖啡厅还没有打烊，亮着几盏暗黄色的灯，时不时的从中传出几声交谈。

汽车在路上疾驰，车轮碾过柏油马路，带起一方尘土。

他知道她想问的问题，虽然，她还没问就已经睡着了。

他垂着眸，星，满布于夜空。

他抱紧了怀中的人，垂头吻着她的额。

风已经很凉了，怀中的人发出呓呀般的梦语。似是靠的不舒服，又不停的在他怀中调换着位置。

陈则旭滞着气息，闷笑。

海面泛起层层银波，覆压着逆进。

没有尽头。

大海压声低吼。

他听着海浪上岸的声音，合上眼。

人的一辈子很短，没有定数。过去的仍可回首，但明日依旧。

世界很大，他们很渺小，只是众生中最不起眼的一员。平凡又渺小。

似沙土，似尘埃。

但他，情愿为她遮风挡雨，甘愿风吹日晒，常伴于她身侧。

她拥有属于自己的天地，她不必隐于自己的羽翼之下。他知道。

尽管途中危险依旧，可他们仍会坚定的，握住彼此的手。哪怕是是在烈日下奔跑，头顶赤阳，脚踏炎地。也愿追寻着有着彼此，生活中的美好。

去思考，去感受。

而他。

会永远是她最坚定，坚实的避风港。

他会永远在她的身后。永远。

至于那首歌…

她只在自己的微博里发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