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何走在路上，迎着阳光，懒懒伸腰。这几天，她做官令都快做吐了。于是她决定回院换一身衣裳，准备美美下山，消费一波。
她活动着肩膀，刚踏进院槛，便见到院中那抹熟悉的身影。
周作知立于墙头，抬眸望着那越墙而来的梅枝。风动影移，扯着衣摆。砌下落梅如雪乱，他的头顶落满了梅瓣。
闻声，他转头，脸上随即荡起笑。他凝着她，抬手张开双臂。
庭院墙角伸进来的几支梅干，承着阳，在他脸上落下几抹暗影。
赵何心底有些酸胀，飞似的朝他奔去。
暖阳洒在背上，胸腔炙热的律动。她跳进他的怀里，落入那坚实的臂膀之中。
分别十余日，他憔悴了不少。
赵何紧紧勾着他的脖颈，心底的酸涩在无限扩大。
周作知失笑，又勾了勾臂间的腿弯，“小祖宗，勒死我了。”闻言，赵何这才松了力，身子一直，虚晃晃的抵在他的胸前。
因为被他抱着，赵何的头比他高出了一块。周作知弯唇，二人鼻息相迎。他盯着她，眼底波汹涌，良久，他才缓缓开口，“想我了没。”
赵何脑门沁出了汗，她躲着他的眼睛，避免眼神上的交流，“才没有。”似是觉得没底气，她又点点头，重审道：“嗯对，不想。”
“啧，低头。”
“干嘛。”
“亲你。”
赵何差点被口水呛到，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面色平静的男人。
他是怎样而不改色，还能说出这种话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隐藏自己的欲望。这样的周作知，抛去在常人前的冷漠，剥开自己内心深处那颗最炙热的心，将从未在他人眼前展现过的柔情，毫无保留的，亲手递给了她。
赵何握住他刘海旁的两缕黑发，呼扇着，一开一合：“你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向来啊，是不是在外面干什么坏事了?”
“没，干的正事儿。”周作知由着她的性子，任她手摧自己的头发。
“那你去干啥了，整的神神秘秘的。”
“等以后再告诉你。”
行，这分明就是想瞒着她。
周作知看着在自己怀中挣扎的女孩，开口道：“怎么了？”
赵何扑腾着腿，想要下去：“放开，我要下去！”
周作知不为所动，甚至还用手指挠她的大腿。赵何又羞又气，不停的用手捶他肩膀。
这点小打小痛，对周作知来说就是挠痒痒。
“放开！”
“不放。”
“放开！”
“不。”
“放开！”
“不要”
……
赵何不再挣扎，垂着眸，而男人面上仍染着笑。
心，一旦认定了某一件事，便不再回头。
其实她都知道，也清楚明白，他有自己的使命。那条一旦踏上，便会沾满鲜血，无法回头的路。
她知道他不想叫自己趟这浑水。可他不知道，她乐意，也心甘情愿，义无反顾的陪在他的身边，风雨兼程。
她不会拖累他，她会与他并肩，一同浮沉于这危世之中。
周作知松开了赵何，虚揽着她的腰，将她稳稳放下。
二人皆是无声。
他抚上她的脸，带着点安慰似的轻挲，掌心的温热与颊上滚烫的温度融到一处。
“其实我……”话到一半，赵何突然落进那怀抱之中。
周作知弓着身子，揽着赵何的腰，垂头叩着她的后颈。
熟悉的气息萦绕在周身，即使隔着那几层布料，她也依然能够感受到他那厚实有力的胸膛和那颗为她而跳动的心脏。
周作知的鼻翼流连在她的颈边颊前，一下一下，乐此不疲。
他似是累了，合上眼，声音略哑：“那些浊水臭泥，我一个人蹚。我只要你干干净净，安然无恙。”
赵何搂住他的腰，胳膊从他腋下穿过，抬手，拍着他的后脊，“傻，不归路一个人走有什么意思。或许以后我们会过上颠沛流离的生活，有上顿没下顿，风餐露宿，饮风难眠…”赵何用力抱着他，深深埋进他的肩头，“那条路很苦，我知道，一旦踏上就无法回头。”
她突然笑了，扬脸望着他：“可我想陪在你身边，至少这样，血路之上，你我为伴。”
周作知一时怔住，笑眸凝在此刻。
“所以无论前路有多可怖、坎坷，刀尖舔血也好，骨横朔野也罢，这条路，我陪你走定了。”
赵何拂去落在周作知头顶的梅瓣，手腕却猛地被他抓住。他望着她，只是望着她。额前被风卷乱的碎发，露出那微蹙起的眉头。
他从未想过，要将她扯进这终端。他只想给她最无忧无虑的生活。
他命被束，身负血仇。而她，冰清玉洁，烂漫无拘，是所有美好的代名词。
她该生活在一方静地，春风春鸟，秋月秋蝉，夏云暑雨，冬月祁寒。送夕阳，迎素月。而不是体不饱，血溅衣，生死不料。
他只要她平安，别无所求。
他只身一人惯了，朝与剑相伴，夜枕剑而眠。躺树观月，坐石望天。在遇她之前，他认为这是定数。置身泥沼，倾命抱怨，此后不变。
他从不惜命，遇战身死为常事。从前了无牵挂，故行事仅凭己愿。而如今，心有绊，他只想与她共存世，长相一。
周作知抓住赵何的手，按到自己左胸前。平稳，热烈而有力的心跳，从掌心，传到她的整个身体。感受，认识并记住。他的心，只为她而跳动。
他伏下身，展转流离的合住她的唇瓣，吮吸，撕咬。他留恋她身上的味道，于是绝不由她逃跑、脱离他的桎梏。
他贪婪的追求着更多，占有，掠夺，让她完整的属于自己。
赵何被他勾腿抱起，她坐在石桌上，承受着一切风雨。周作知扶着她的头，将她压倒。
他的手并不安稳，隐忍的在她身体上游走。她挣扎着抓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乱动。周作知玩味一笑，与她十指相扣。
赵可被他吻得迷乱，突如其来的大手令她措不及防，身体的反应令她本能的发出声音，只是刚开口，使化作碎片，断在口中。
周作知趁着她惊愕之时，撬开牙关，在舌尖相触的那刻，他便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掠夺。
舌头灵活的挑逗着她口腔中的每一处，低喘与口呻叫皆散于空中。
突如其来的，口中异物令赵何有些排斥。她回避，他不许。
周作知使坏似的抵住她的舌头，迫使她更加深入这个吻。
他无声宣泄着这十余天的思念。
……
赵何依偎在周作知怀里，掰着他的手指玩的不亦乐乎。周作知垂眸，吻了吻她的耳垂：“吃饭了没？”
“没呢，刚做完宫令回来。”
……
周作知往炉子里添着柴，铁炉钩在火焰中不停翻动。锅里的汤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泡，香气四溢。
“师兄，你快回去休息吧，这里我看着就行了。”赵何见他面有倦色，便搬了张矮凳坐到他身边，想要接过他手中的什物。
不料，周作知抓住她伸来的手，攥起，放到腿上：“无碍。”
赵何轻嘁，望着自己被他紧紧攥住的手，掌心一阵温热，将所有冷气聚散。
她虚靠着他，眼睛盯着炉门里燃烧着的柴火发呆，“这次回来准备留多久？”
“嗯…明后天还会再出去一趟，也说不准。”
火光，嵌进他咖色的眸中，伴着从门缝中吹进的风，一同晃动。他唇角升起一抹笑意，“怎么，舍不得我？”
话间，不经意撇头的那一瞬，他眼尾一挑，有些不满一旁托着腮发呆的女孩。
周作知无奈一笑，偏头朝着赵何的眼睛吹气：“想什么呢，有心事？”
赵何的思绪被他打断，猛的回过神：“啊，你刚刚说什么？”
“……”周作知把炉钩一扔，捏着赵何的后颈，俯身靠近。
他显然是倦的，眉眼也缓和了许多，不再似先前那般锐利，倒是多了几分散漫与随性。
周作知唇瓣微张，哑嗓：“你这是在和我玩欲擒故纵吗？”
“？？？”
“如果你是想以这种方式来引起我的注意。”
“？”
“那么我告诉你，你成功了。”
“……”
赵何抽着嘴角，望着周作知眼下那抹淡淡的黑眼圈，生怕一下子跳到眼皮上，变成黑色烟熏妆。
周作知额上突然多出来一只手：“师兄，你没发烧吧？”
“你不喜欢吗？”
“啊，我喜欢啥？”
周作知颊上微红： “我看话本子里都是这么演的…”
赵何听后，拍腿大笑，视线对上一脸茫然，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周作知。
这家伙，走火入魔了吧，还一本正经学人家话本子里的情节。
不对，这个是正经话本子吗，为什么台词这么熟悉？
赵何揉着他的脸：“你咋这么可爱呀？哈哈哈哈。”
周作知第一次听别人说他可爱。他后知后觉，抬眼望着快笑疯的女孩，脸更烫了。
“师兄，你脸咋这么烫。”赵何又揉了几把。
“……”
“咦，你不会……”
“我没有！”
“对对对，我知道，师兄你绝对没有害羞，是你穿的太多了，屋子闷，热的，哈哈哈哈哈…”
“快滚快滚。”
“哈哈哈哈哈哈……”
……
是夜，薄雾四起，雾锁楼台。空中浸着潮湿的气息。
赵何与周作知走在小路上，四周一片漆黑，二人急促而轻缓的脚步声在寂冷山路上，逐渐重合。
林中时不时传来几声鸦叫，谷风凉的渗人，倒是把赵何吹醒了几分。
再往前走了段路，树渐渐变得稀疏。被蒙上一层浅雾的月亮，逐渐散出朦胧而柔和的淡光，跳进树隙之间。
周作知腰配长剑，手按剑柄。山上坡陡石乱，知晓赵何眼不适黑，怕她磕碰，周作知便时不时的展臂虚环。
他眸中无绪，一副严肃而疏离的模样。好在赵何早已习惯他这般的行事风格，无论做什么事，都是一副杀伐果断，不苟言笑的样子。
现在同样如此。
赵何可以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那股若隐若现的低气压。可即便如此，在面对赵何时，他也总是会竭尽温柔，用着他自己的方式，去关心保护她。
“谢无崇此举，看似落了把柄，实则醉翁之意不在酒，趁机醉酒装疯卖傻也难说。”
“也是，这人捉摸不透，行为乖张，故意设局引我们上套也不可能。”
越过高坡，竹余便在脚下。二人飞檐走壁，房瓦嗒嗒作响。周作知踩上高树，于黑暗间窈风中之响动。
并无异样。
他半跪于树间，朝蹲在院东边草丛里的赵何打手势，随后一跃而下，稳步落地，悄无声息。
赵何翻墙而入。跟周作知和萧琰耀出去玩了几次，她感觉自己的翻墙技术也变得炉火纯青。
赵何轻步走到门前，伸手一堆，门竟然没有上锁。吱呀一声，如同鬼泣。
周作知隐在暗处，时刻观察着院内的动静。
赵何摸进书房，寻到书架前蹲下。一切都太过于顺利，她心中的不安愈发膨胀。
赵何拿出了那枚玉佩。
当人处于黑暗中时，感官便会无限放大。忽的，她的动作顿了一下，后背一阵凉，汗毛在脊背炸成了花。
书房虽然距离正门还有些距离，但她还是清晰地听到那合门落锁之声。
赵何立马贴在门后，手握短刃，做防御姿态。脚步声由远及近，徘徊不定，莫非…是在找她？
赵何不敢放松警惕，提着气。黑暗中，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与心跳。噔噔噔…那脚步声逐渐朝她靠近，一下又一下的踩在她的心脏上，与她那猛烈跳动的心脏声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