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是灯会，很热闹的。”周作知牵着赵何，往光亮处走去。不知为何，她的胸口总是一阵闷乱。
赵何微眯着眼，不断适应着前方强烈的光线。
她曾经想象过古代街市繁华热闹的夜景，可直到此刻，切身地置于此地，她才知道，真正的震撼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
坊巷市井，买卖并朴，酒楼歌唱。街道人声鼎沸，不乏叫卖，谈笑之声。各色商品琳琅满目，引得众人驻足观赏。更有卖艺表演者，铁树银花，江湖杂技…
千灯照云，长燃不灭。
街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他们在仅能容纳一人的潮涌中，逆向而行。
周作知走在前头，牵着她的手，替她规避着人群。他身高体长，比旁人高出许多，赵何在他身后被挡了个严实。
四周皆为人墙，倒不知是来观灯，还是看头的。
她乖乖的跟在他身后，见他马尾一甩一甩的到处乱晃，几番差点招呼到自己脸上。
赵何起了玩心，用另一只手轻轻握住他的发尾，准备蓄力一拉。
周作知猛的回头，马尾从她指尖滑落。
赵何连忙止住动作。
周作知侧头睨着她，脸上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模样，没好气儿的笑道：“又来，是吧？这会儿人太多了，等待会儿清静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眼看计划没能得逞，赵何熟练的换上那副无辜的笑脸，滞在空中的手顺势拍拍他的后背，“师兄，你后背有灰呢，我这不是想替你拍一拍。”
周作知被她气笑了，她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本事还真是只增不减。
他配合着她：“真的？”
“比珍珠还真。”
“哦…”他拖着长腔，“不信。”
“不信跳楼。”
“皮痒了是吧？”周作知不方便施展，便只能用手指挠她的掌心。
他的手指非常灵活，每一下都触碰着赵何的敏感神经。她想脱离他的桎梏，却被他握的更紧。最后只得笑着求饶。
人比先前少了些许，不再似先前那般拥挤。周作知便将赵何拉到自己身旁，并肩齐行。他任凭着她怎样扯自己的袖子，玩他的手指。
突然，女孩惊呼道：“你还带着这个镯子啊。”
周作知举着她吃剩下的糖画，拎着点心，垂眸望了下自己的手腕，点头“嗯”了声。而后对上赵何的目光，笑的不着调，“你送的，我带一辈子。”
赵何面上一红，热气呼呼的往外冒。他的视线仍落在她的身上，笑中是一抹异常的坚定。
“瞎说什么呢……”赵何小声嘟囔。
周作知没反驳，歪头问她：“想喝酒吗？”
“想，但是这附近也没见着有酒摊，我们去哪买？”
周作知没答她，拉着赵何来到一处摊位，摊前围的人并不算少，都在猜着蒙爷新出的字谜。
蒙爷笑哈哈的在一旁摸着胡子，见了周作知便热情地招呼着他过去。
“子澈快来，今年的奖品可不一般，竹露酿！”蒙爷瞧他身后还站了个女孩，脸上笑意更甚，“这丫头瞧着机灵！”话间，便转身从案上拿了根莲花露蕊簪递给赵何。
赵何愣了一下，连忙推手拒绝：“多谢您的好意，只是这太贵重了。”
蒙爷扬手笑道：“子澈这小子平日里瞧着冷面冷心的，实则心里善感还非常体贴人呢。身边除了萧乙那个愣小子，身边也没旁人。”
显然，蒙爷这是误会了什么。
“对了，怎么不见萧乙那小子呢？”周作知也没解释，顺着蒙爷的话应道：“去鸿宾楼喝酒去了。”
“这臭小子。”蒙爷抖抖手，周作知心中了然，笑着接过簪子：“多谢蒙爷好意，我先替月儿收下了。”
赵何见状，也只能连连道谢。
周作知转身打量了赵何一会儿，伸手抚住她的头，将簪子别了上去。玉坠轻摇，灯下的人儿更显肤白色润，含羞抿唇。
“好看。”周作知轻笑，他抬手，指腹拂过唇角，擦净她嘴边的点心渣。蒙爷还在那招呼着生意，转头看见人堆外的那两人，心想这小子总算是开窍了。
后面二人尽兴而归，周作知抱着酒坛，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赵何聊着天。
“子澈？”赵何冷不丁一叫。
周作知目视前方，淡淡“嗯”了一声。
赵何似是觉得好玩，又自顾自的叫了几遍，边叫边笑。周作知无奈，瞧她自娱自乐，喊自己的表字喊的这么开心，便轻哼着笑：“怎么，这么喜欢这个名，喜欢以后就这么叫。”
赵何拒绝：“算了算了，喊你师兄都喊习惯了，突然改口叫别的，总感觉怪怪的。”
“哦。”周作知拖着长音，赵何怎么听都有一种阴阳的意思。
“对了，萧师兄表字好像与常人不同。”
“嗯，他单字一个乙。”
萧乙？
“那萧大哥岂不是叫…萧甲。”
周作知一笑：“聪明。”
“……”
光听这名，谁能想象出人长啥样。她真的不能把这名和他们人联系起来。
街市的尽头是一湾河流，水面浮灯片片。远远望去，宛如空中繁星，坠于人间。周作知去河边的摊贩那购来两盏孔明灯，带着上了河边的阁楼上。
他蹲在那儿，拿着笔，于灯下的纸条上写着什么。然后燃上火，举在空中，二人一同放手。空中烟火缤纷，落如雨。
两只纸灯晃晃悠悠的飞向空中，没一会儿，便一同失在夜幕之中了。
他们坐在房顶上，周作知不知道从哪里整来了两只碗。他倒上酒，对月长饮。
今晚云少气清。
赏月饮酒，令人身心愉悦。可不知为何，身旁的女孩自打放完灯之后，却变得有些闷闷不乐。
他几番旁敲侧击，但她也只是摇摇头，只言不发，坐在那儿大口喝着酒。
赵眯着眼，思绪在空中乱飘。她想起来刚放完孔明灯时，他凑到她跟前问自己写的什么愿望。
她没告诉他，也不想告诉他。
来到这段日子，恍惚已过去五月有余。她对他…不想承认，可她不得不承认。
先前无意，固然坦荡。如今意乱，怎能无动。
她差点忘了，自己终会有离去的一天。这种无力挽回的局面，她又该拿什么去怀念，又怎该忘却。
赵何仰头望着天，眼中不觉湿润。以酒解愁，却忘了自己不胜酒力。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的意志，却还是败给了酒精。
周作知后撑着胳膊，思虑着该怎样打破这沉寂，思绪也不由飘远。忽然，身上好似有什么东西爬了上来，惊得他身子一抖。
月下，赵何双颊发红，仍在一个劲的往他身上蹭。周作知不敢妄动，眼瞧着她缠上自己的颈。
嗅到酒气，便知她这是喝醉了。月光朦胧，她睫毛微颤，眼神涣散，粉唇微张娇嫩欲滴。
他似乎也被那一方酒气给熏醉了，直到她贴上自己的脸，才恍然惊醒。
他垂着头，一手揽住她的腰，细细嗅着她颈间的清香。她并不老实，压在他身上动来动去。
周作知喘着粗气，鼻尖划过她颈间的每一处肌肤，最后落到她红润饱满的耳垂。
他张开口，撕咬，舔舐。明知道继续放热下去将无可逆转，可他已经沉沦，早已沉沦。
理智终究胜过情欲。
他重重吸气，偏头离开。不曾想，他刚松口，身上那还未彻底从刚才情乱中脱离出来的人，却碰上了他的唇。
理智瞬时如晨烟般幻散。
他不懂偏偏君子那一套，也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对意中之人更不是。他做不到坐怀不乱。
他眸光一沉，叩住女孩的后颈，含上那唇，加深了这个吻。周作知撬开她的齿，舌游走在口腔各处。
赵何亦回应着他，不时发出阵阵嘤咛。周作知腹中燃着火，一阵燥热，他扯掉身上的披风，将她压于身下。
阁楼下仍人声攒动，钟鼓不绝。
周作知撑着双肘，眸中溢浊。身下的女孩显然早已沉醉于这柔乡之中。
他按捺住体中最原始的意感，撑着身，垂头轻吻着她的唇角。
周作知摸索着她的手，指尖相滑，十指相扣。
鼻息落于白颈之间，密吻流连于此。
他吮，咬，留下自己独有的印记。他有私心，不想叫她忘，独留他自己一人沦陷。
粗重的喘息掺杂着细碎的嘤咛，此起彼伏。她被他吻得迷乱，汗湿额发，凌乱无比。
临近爆发，周作知将她跨于身下。
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衣衫大开，背湿长袍。他再度侵入她的唇中，疯狂掠夺。
身下出来一阵泣声。
周作知猛的止住，唾液连丝，断于空中。风一吹，连汗带衣，变得更凉，刺激着后背与神经。
他倒是清醒了许多。周作知整理好赵何的衣裳，用披风将她紧紧包起来，拥在怀中，他垂首，声音低哑：“怎么了？弄疼你了吗？”
赵何的眼泪如同断珠般下落，她趴在他的胸口，埋着脸抽泣。
“我要走了……你还欺负我，我…讨厌你，再也不喜欢你了，我要走了…迟早要走…你也别再喜欢我了，我们没有结果的……”
……
……
……
她字难成句，身子哭的直抽。
周作知吻了吻她通红的眼尾，将她搂得更紧，将头埋于她肩，沉声道。
“别走……”
薄云遮起月的锋芒，灯会临近尾声，曲收人散，终是归于平静……
……
这一觉，赵何睡得很沉。梦中，身处疾风寒地。她漫无目的的走着，场景几番轮换，最后身至于一间小屋当中，她坐在火炉旁，盖着绒毯，听着窗外的疾啸，沉沉睡去了。
……
不知过了多久，意醒逐渐清明。赵何半开眼，头脑的晕眩与身体的温暖令她混淆了现实与梦境。她睡的迷糊，本能的靠近热源，把腿往上一搭。
奇怪的触感……
她哼唧了几声，一只脚蹬开被子，伸着懒腰，再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周作知的侧脸。
赵何呼吸一滞，怀疑自己是不是睡觉睡出了幻觉。她眼一闭，再睁开，仍无改变。
她是彻底醒了，差点没叫出声。赵何这时才想起什么似的，默默注自己身上一瞟，嗯，会好无损，衣服都还在。
她咬着牙，收回圈在周作知颈上的胳膊，轻轻放下搭在他腰间的腿。
她睡姿啥时候那么差了…
赵何松了气，拉上被子闭着眼，心想真是喝酒生事，脑中盘算了七七四十九种处理此时乌龙的办法与措辞，最终敲定，还是继续装睡为妙。
闹了这么一出，反正她是睡不着了，皱着眉，左翻右动也没能静下心来。赵何烦闷的从胸腔中吐出一口浊气，她睁开眼，紧接着便是两眼一黑。
周作知侧撑着头，一副倦懒之态。他弯着眼着，见女孩慌乱的拿被子盖住自己的头，露出玩味的笑容。
半响，赵何才露出两只眼睛，弱弱问道：“师兄…你啥时候醒的啊…”
周作知弯唇，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早就醒了。”
……
那他岂不是将自己的小动作全部纳入眼底？没脸见人了…
突然，周作知俯身靠近，拇指抚过她的睫毛，朦胧视线中，那双蕴含着无限温柔的眼眸与那唇角一同上扬。
耳边拂过一片热气，视线热切又直白。
“你可得对我负责。”一字一句，轻如燕羽泛于静水之上，落起阵阵涟漪。
“啊？？？”
“饭有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赵何消化了半天也没反应过来。
周作知趴在一旁，侧头道：“昨夜的事……你都忘了？”
听到这话，赵何开始回忆起昨天晚上的事。可惜头太疼，她只记得自己喝了些酒，别的…确实没怎么有印象，于是她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