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轮。

殷5，钟A，谢9，周J，赵6，萧7，殷自罚。惩点牌为“回答左边人的一个问题”。

钟师道弯唇：“你落在桌上的那本，是什么。”这话没头没脑，可殷桃却听懂了。她皱着眉，否认道：“没什么东西，随手写着玩的罢了，以后不要随便翻我的东西！”

瞧她浑身抗拒，钟师道也不生气，只是带着笑，连连应是。

下一轮。

殷Q，钟5，谢6，周8，赵10，萧4，萧自罚，惩罚牌为“先大笑五秒，然后喊我的病终于有救了”萧琰耀哈哈一笑，大方接受，在众人的瞩目下，狂笑不止。

赵何支着头，耳边萦绕着刺耳的笑声，她撇过头，对着身旁正听的津津有味的周作知低声道：“我的天，叫萧师兄抽到这么张合自己胃口的牌，这哪里还是惩罚牌，我看是奖励牌吧！”

周作知唇边停着茶盏，“你看他这傻样，真受不了。”

“哈哈，你那个也好不到哪去吧……”

如此妖娆的扭着屁股，就这么水灵灵的当着所有人的面，在大厅里走了一圈。

性缩力拉满。

下一轮。

殷J，钟10，谢K，周A，赵4，萧3，周作知自罚，谢无崇放弃守护。惩罚牌为“与对面的一个同性做公主抱”。

谢无崇宛如晴天霹雳，本想看周作知的热闹，没成想最后竟将自己搭了进去。

最后没有办法，在众人的催促下，两个人不情不愿地抱在了一起。

玩到现在，赵何都没有垫过底。她不得不感叹，平日里没事多烧烧香是真的管用，看她这小运气，不去买彩票还真是可惜了。

此后的几局惩罚逐渐趋向于双人或多人互动。俗话说得好，物极必反。赵何的牌数不太好看，垫了几次底，好在惩罚倒不是很严重。

洗了几把牌后，又开始了新的一轮。

……

逐渐的，众人脸上渐有醉意，借着酒劲，倒也没了先前的那般拘束。

钟师道见殷桃面颊发红，便按住她的手，轻声道：“别喝了，回去休息一会儿吧。”

殷桃冷冷抽出手，举起酒杯，高声道：“来啊，来！继续！”

钟师道蹙眉，却还是由着她去了。众人摸好牌后，随便推了张出去。

这时，木窗被夜风推开一条缝隙，冷气趁机源源不断的涌入。众人下意识按住自己桌前的纸牌，可风来的太急，太突然。桌上的纸牌还是惨遭此祸，纷纷扬地。

收拾好残局，众人纷纷亮牌。

殷9，钟6，谢K，周2，赵2，萧10，周作知赵何二人自罚。

“你抽还是我抽？”周作知放下酒杯，转头问一旁的女孩。赵何思忱片刻：“前几局我都把好运气用光了，还是你挑抽吧，你手气好。”

周作知笑着应声，伸手摸了张惩罚牌。萧琰耀坐在位子上，垂头抱臂，嘴角露出一丝不可被察觉的笑意。

周作知翻开牌，定睛一看，心里咯噔一声。

众人见状，心中便更加好奇，纷纷催促着他开牌，最后谢无崇等不及，起身抬手一夺，最后又默默把牌反过去，开口大笑。

众人疑惑，只见谢无崇连连摆手：“行了行了，我放弃挣护。”说着便把牌往前一扔。

众人纷纷起身看去。

一时间，沉默，欢呼，呆滞充斥着整个大厅。

赵何似是看的不太真切，又揉揉眼，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亲一个”

好一个简单明了。

赵何转过头去，朝周作知比了个大姆指：“师兄，你手气还真挺好哈。”

周作知摸摸鼻子，面上泛红：“还…行吧。”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萧琰耀笑累了，抱着手，眯眼黯眯眼瞧着旁边的俩人，心想：就你俩那狗屎一样的手气，就算再抽上几辈子也抽不出来这么个好牌。还不是多亏了他！

原来就在刚才，风将纸牌吹散，捡牌的时候，他不小心瞟到了周作知和赵何的牌数，对此，他留了个心眼，想着待会儿捡惩罚牌时，做点手脚撮合撮合他俩。随后，他又转头去拾另一组惩罚牌，好巧不巧，还真叫他碰上了这么张好牌。

他偷偷将地上的牌捋顺，又将那张好牌放到最前面。

大功告成。

萧琰耀感叹：哪有什么一帆风顺，只不过是有人在负重前行！

“哎呀，你俩别磨蹭了！不就亲个嘴吗，睁眼闭眼的事儿！”谢无奈看热闹不嫌事大，搭着萧琰耀的肩，起哄着喊。

“就是啊，快点的！”萧琰耀指着周作知大声道：“玩不玩的起啊，快点！”

赵何眼角直抽，不是啊喂！真像你们说的那么容易的话，你们倒是亲啊！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起哄的那俩人醉意上头，越说越激动，越吵越闹，倒是身旁的人…

赵何扁着嘴，偷偷往别处看。

烛焰跳动，朦光覆面，柔和了他的侧脸。周作知低垂着头，碎发遮住了醉眼。

赵何松了口气，酒精麻痹着大脑，她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合着眼，重重呼气。

钟师道揽起醉倒在桌上的殷桃，留下几句嘱咐，便匆匆离去了。

思绪伴着吵闹声越飞越远，视隙恍惚间，眼前朦胧着多出个人影。

赵何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只见那抹高大身影，正缓缓向自己靠近。

酒意顿时散了大半。

周作知弯腰，双手撑着檀椅两侧的扶手。光源被阻断，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

他酒醉半分，耳红眸浊。他倾身，抵住她的前额，扑面的吐息灼烫，背后的马尾缓缓下滑，擦过肩头。

额前的温度延至全身，吐息在迷乱中沉沦。

她看不清他的眼，理不清他的意。她抑制住心中的悸动，明白在乱中，自己的选择。

赵何抬起手，抵住他的胸口，用力想将他推开。

周作知没动，指尖抚过她的侧颊。五指间若有似无的触碰，在那刻后，宛如一只白蝶在花蕊中短暂的停留。

乱中，他抓住她的指尖，牢牢锢在手中。

发，滑落到了她的脸上。

寂中，那双深眸似乎要将她凝透。

光影淡薄，心脏却跳动愈烈。

他侧头，在那洁白的手背上，落下一吻。久久未离。

银光，在烛间流动。

……

待钟师道追上殷桃后，她已经在湖边的树下吐个不停。他跑上前，伸手拍着她的后背，却被她一把推开。

钟师道面色有些难看，却还是耐着性子道：“天凉，吐完了就快跟我回去，好不容易才养好的身子，别再冻坏了。”说罢，拉起她的手便想往回走。

殷桃酒醒了一半，擦着嘴，用力甩开钳制住自己的手，眼泪这才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她抬起眼，带着嘲讽的笑：“怎么，养好了身子，再叫我怀你的孩子吗?”

她垂眸，嘴唇颤动，声音细微，不一会便散在这旷夜中了。

“我告诉你，不可能，你做梦。”她靠在树上，不再作声。

钟师道沉默着，既不开口解释，也不出声否认。

因为争吵的太多，旧事未了，新事又来。许是俩人间的刻意回避与追根溯源，彼此，都揪着那点线头。误会愈来愈多。结，越来越大。等到他想静下心来，与她将那些误会一点点解除，却发现，积攒的情绪与矛盾，如同那冬日的雪球，越滚越大，无从下手。

似乎每一个问题的源头，都是相同的。

太晚了。

他望着她，深知，那样只会带来更多的争吵与误会。他们立于冷风之中，亮出波此身上最锋砺的尖刺。

见他不说话，殷桃自嘲般的扬起唇角，提着剑，摇摇晃晃的走在湖边。

“旁人都说，重复不停的在我跟前念叨，说钟师道怎么怎么爱我，对我多么多的好，为我做这…做那…可只有我自己知道。你爱的是她，这副躯体，并非是我。”

她昂起头，望着落下的片片白雪，眸中，是凄凉，是渴望。

“他们都说我不知满足，不思进取，可我…”

藏于心中的话，早已布满一层尘土。可真的等到能重见天日的那天，却又如鲠在喉。

“你养尊处忧，拿怕我说上千遍，万遍，也永远不会明白。”

“所有人欺我，骂我，睡弃我，我都不在乎。因为，没有一个人，会心甘情愿的成为另一个人！”

两年前，她第一次来到这里，上个身体的主人凌心无恶不作，罪孽深重，最后竟落得个“双体同死”的个下场。

她被迫继承她犯下所有的罪孽，假意应付着那个所深爱着她的人。

她听着所有不堪肮脏的语言，只是前身记忆深处，那段摸糊的背影，反而成了自己唯一的安慰。

受凌心的影响，她对周作知的感情很复杂，是交手时对对方的欣赏，是受记忆，那段朦胧感觉的怅然苦失，她羡慕他的不羁与洒脱，也对记忆中前身对他的行为深感歉意。

可，心疼不是心动。

钟师道对她极好。

她曾经真的犹豫过，可她又何尝不知道，他爱的人，不是她，是殷桃。

他越是这样，她越是心寒。

她曾小心翼翼的暗示过他，他的表现如她所料——他知道，可他的态度却是数模模两可。

她抓不住他最真情实感的爱，随及便发泄最不忍的恨。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她所有的执着，一切都显得多么可笑。

她说服不了自己。

任凭着自己的心意，她也做不到。

她只是她。

她爱上了最不该爱的人，走上了最不该走的路。

她只是想回家。

泪，已经干了。爱的尽头，是恨。那恨之后呢？是刻骨铭心的疼。

她仍然高昂着头，挺着身往前走：“我叫楚棠。钟师道，你听好了。”

空中的雪扬扬洒洒。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瘦削的身影消失在白茫之中。

钟师道的唇边溢出一股鲜血，他捂着胸口，猛得跪倒在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结局，罪孽的种子，从萌芽的那天开始，就已经令他们陷入无可逆转的境地。

爱一个人，又怎么会察觉不到对方的变化。

书中之人，自诞生起，遇到的事，爱上的人，生老病，皆不在自己手中。就连结局也早已注定，无法改变。

几生几世，循着一个规律，永无止境的重复下去。

他知道自己被卷入一场巨大的游戏，知道那句不能说出口的话，不能承认的事，分量有多重。

他知道。

他每每想冲破那束缚，话到了嘴边，只有五脏六腑的疼痛。

道不出，说不了……

独立的意识使他辨清自己的真心，所困的处境令他知而不能言。

他揩去眼尾的痕迹，跪在地上。周围是刺眼的赤色。

他握紧双拳，抬起头，望着那渐远的身影，心中将那两个字，念了一遍又一遍。

……

夜间下了雪，山路险滑。清凌宫三人只得待天晴雪融时才可策马上路。

餐间，赵何仰头喝汤。

空气尽是碗筷相撞之声，大家都在闷着头吃饭，无一人讲话。

平日虽讲求“餐不言”，却不知为何，就偏偏在今天，气氛之诡异，无以用言语形容。

趁着放碗盛汤的功夫，赵何又朝对面那

头吃饭的人瞥了一眼。嗯，眉浓如墨，桃眸似星，英挺。

忽的，她手中动作一顿。等等，她是不是跑遍了?

赵何摇摇头，挥去脑中荒谬的想法。她垂眸，昨夜的事，在那黎明破晓前，便如同一缕清烟，散断在那令人捉摸不透的雾气之中了。

他们谁都没有再提，任由着那份不可言说的情绪。如同雨后初草般，肆意在心间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