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万舸戈睡到了自然醒。辞职创业这么久，她天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也是够拼了。索性自个儿放三天假，好好休息休息。

早饭是万荣荣凉拌的蘑菇鸡丝，清淡爽口。

“大早上就有蘑菇吃，我真幸福。”万舸戈心情很好。

“早午饭这是，也不看看几点了。”万荣荣给她端了杯豆浆。

万舸戈“嘿嘿”一笑，突然想起柳栖送她的两个蘑菇礼物，不说话了，埋头猛吃，琢磨着改天回送个什么才好，就是不知道对方都有什么喜好，感觉柳栖跟性转版沈眉庄似的……

她喝了口豆浆，给白峰发微信：“下午有空吗？”

对方估计在忙，没有秒回。

万荣荣却以为她在琢磨冯林的事儿，让她别跟着大人操心。

“妈妈咪呀，我早已经是顶天立地的大人了，别再把我当小孩子看了，每次到你这儿，感觉自己智商都低了。”万舸戈嘀咕。

“嘿——”

万舸戈立马讨好一笑：“等会儿我先去姥姥那里查下监控，再委婉地问问情况，你别跟着一起哈，晚上咱俩再继续密谋。”

万荣荣想了想，也好，母女之间不如祖孙间好沟通。况且李碧霞对万舸戈比对她疼爱得多，外孙女一撒娇，就什么都招了。

不免有些醋：“嗯，那你俩先密谋密谋。”

万舸戈“哈哈”大笑，不拆穿老妈，却转头在手机上定了束热烈的向阳花，一碗水得端平了。

到枕云巷的路上，万舸戈在一个花店又买了束向阳花，给李碧霞说是万荣荣买的，老太太乐得嘴都合不拢。

甜蜜蜜的氛围正好，万舸戈悄悄溜到书房，把近半个多月的监控都导进了电脑里，一天一天挨着看回放。心里有些懊悔，自己手机上也连了监控，却忙于驾校的事情，好一阵没打开看了。

一连看了七八天，万舸戈都没发现什么异常。常进出的，除了李碧霞和沈姨，还有她和万荣荣，再就是几个晨练的老太太，万舸戈都认识的，没看见冯林，还有其他什么人。

“欸？”万舸戈看到五天前的监控回放中出现了柳栖的身影，不免惊讶地出了个声。柳栖怎么会……万舸戈想起来了，正是准备拍视频的第一天早晨，柳栖突然出现在门外，她还以为对方是找她的，给了她一段录音，却在她走了之后，拎着东西进了院子。

待了足足一小时才出来。

家里只有姥姥和沈姨两位上年纪的，柳栖这，这，总不会……

万舸戈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继续往下翻监控。

电话响了，说曹操是曹操。

她接起来：“柳老板，前几天上我家串门了？”

电话那头是短暂静默的鼻息声，接着才笑道：“正要跟你坦白，你已经开始看监控了？”

“嗯，说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万舸戈颇为冷傲。

“等下，这是冯林？”她视线一直放在监控上，发现柳栖走了不到十分钟，冯林就上家来了，李碧霞自己开的门。

“你等会儿再坦白。”万舸戈挂了电话，把视频拖回前一天，发现果然有个地方没看仔细，冯林在前一天就来过了，在门口和老太太然缠了半天，才被放了进去。此后每天都来，直到跨年夜那天晚上，共来了五趟。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出了书房，见李碧霞正在和沈姨摆弄她买的那些向阳花，伸了个懒腰，懒懒道：“姥儿，我还困，上楼睡会儿，晚点再叫我，中午我要吃炸蘑菇。”

“好，好，你快去睡，看把我小戈儿累的……”李碧霞心疼得很。

万舸戈上了二楼，关紧卧室门，才又给柳栖打电话，问情况。

原来李碧霞早在半个月前就到柳栖的工作室找过他，怀疑自己得了老年抑郁症，胸口闷、胃口也不好，但体检也没什么大毛病，老太太颇与时代接轨，觉得自己是不是心理上出问题了，找罗雨歇问了柳栖心理咨询工作室的地址，叫她别跟舸戈说，一个人去找柳栖。

柳栖跟她聊了聊，的确有些轻度的症状。他多少知道点万舸戈家里的情况，李碧霞年轻时叱咤惯了，虽然上年纪后很快接受了自己终有迟暮终别的那一天，平时也经常外出锻炼，参加小区老年人活动，还有女儿和外孙女时常来陪着，但难免会觉得寂寞，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柳栖当时觉得问题不大，跟她简单聊了聊，最好是能把情况跟万舸戈说一下，谁知道老太太不愿意，还让他帮忙保密。

没想到一个星期后的那天傍晚，柳栖从外面回到工作室，听西南说李碧霞来找过他了，看着有点焦虑，却不让打电话耽误柳栖忙别的事儿。

柳栖随即给李碧霞拨了个电话，让她别出门了，第二天早上去她家□□，李碧霞犹豫了下，想着万舸戈晚上不来这儿睡，答应了。

没想到万舸戈大晚上的又来了。

“然后呢，她跟你说了冯林什么事儿？”万舸戈有些着急。

柳栖沉默了下，叹口气道：“你先跟她聊一下，看她愿不愿意你知道吧。”

万舸戈苦笑：“保护患者隐私啊。”

“如果你想从我这里知道，我……”柳栖有些为难。

“没，我自己先问问看。”万舸戈忙道。

挂了电话，她又装作刚睡醒的样子，打着哈欠下楼，途中差点被自己逗笑场，嗅了嗅，扬声道：“好香啊！”

“怎么不多睡会儿？”李碧霞从厨房探了个头。

万舸戈也帮着忙和，很快午饭就做好了。

今天天气暖和，她喊沈姨把饭摆在了楼顶，入冬前万舸戈找人安了一个阳光玻璃房，这种天气在里面坐着吃饭正好。

沈姨还在餐桌旁摆了一小束瓶插的向阳花，看着极有氛围。

吃完饭，万舸戈看气氛甜蜜蜜，索性不兜圈子了，决定直接开门见山，“姥儿，最近有什么好事瞒着我？”

“冰箱里藏了个雪媚娘，你吃不？”

“你又偷吃甜食？”万舸戈一愣，“别打岔，从实招来。”

李碧霞一听，刚要说话，突然胸闷起来，捂着心口直喘气。

万舸戈吓一跳，一面喊了声沈姨，一面给柳栖打电话：“你听听这动静，是不是得赶紧打120啊？”

“别慌别慌，把电话给你姥姥。”柳栖安抚她，然后对李碧霞问了声好，老太太一听，突然发了小脾气，“柳医生，你怎么骗人？说好的保护我隐私……”

“您别急，我什么也没说。”柳栖道，“但舸戈已经猜到你有事情瞒着她了，与其你们两个各自担心、焦虑，不如把事情全都告诉她，你也不想让你外孙女跟着一起胡思乱想吧？”

最后一句话命中要害，李碧霞顿了顿，低声道：“知道了，谢谢你小柳。”

挂了电话，李碧霞叹口气说：“冯林，你那个爸爸来过啦，说是自己得了重病，想见你们母女一面，坐下来好好道个歉，让我帮忙说和说和。我本来不愿意的，他一遍遍来求，我又觉得不该帮你们拒绝，愁得很，不知道怎么办。就想着小柳是心理医生嘛，问问他，谁知道他一定要让我跟你说，你说说他……”

万舸戈笑了笑：“你这种事儿又不属于心理问题，人家怎么帮你拿主意，就该告诉我！”

“不是怕你跟着为难，唉。”李碧霞一叹气，显得人老了两分，不由得自怨自艾起来，“这心理疾病是不是也遗传啊？”

万舸戈无语：“遗传是老遗小，这病我先得的，难道是我遗传给你的啊？”

李碧霞愣了愣，朗声笑起来，自己可真是糊涂了。

“我以后可是不能老麻烦小柳了，人家是医生，我这家长里短的天天找他，你看看……”

“没事，回头我替你谢他。”万舸戈说，突然有点吃味，“哦，怪不得你最近跟我话少了，原来有事儿都去找小柳了。”

“什么小柳？人家比你大三岁呢！”李碧霞拍拍她的胳膊，突然转了个话题，“你俩有戏没？”

“什么戏？”万舸戈装傻。

“你别装傻，我可没催你什么啊，不讨人嫌，就是随便问问。感觉小柳有点意思。”李碧霞说。

“那我还真不知道了。”万舸戈笑了笑。

“小鬼头。”

趁李碧霞午睡，万舸戈又跑了趟紫云苑，期间白峰给她回了个消息说“有空，要过来吗”，万舸戈回道：“晚点过去。”

她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万荣荣冷哼一声：“人啊，就是这样，临终之际才能开始追悔，以为这样就能心里好受些？”

万舸戈没说话，无声地抱住了万荣荣。

万荣荣拍了拍她的背：“我没难过，毕竟分开二十来年了。”

“妈妈，你怎么一直不再找一个啊？”

“小没良心的，我为了谁？”

“为了你自己的事业，别赖我啊，女强人！”

万荣荣笑起来，心里一点也不堵了，多大个事儿，老太太还瞒着她俩，不过也确实怪她自己，天天忙得到处跑，小的没留神得了中度焦虑症，老的也没顾上得了老年抑郁症。

“对，都怪妈妈。”万荣荣突然红了眼圈。

“啊，不许这么说！我要发火了！”万舸戈小时候调皮，像是惯坏了的大小姐，长大后反而一下子懂事了，既聪明又心软善良，对妈妈和姥姥更是体贴得紧，她好久没这么跟万荣荣说话了。

实在是被万荣荣说得一下子难受起来。

“宝宝别气，我不这么说了。”万荣荣立马道歉。

万舸戈笑着“嗯”了声：“那要跟他见个面吗？”

万荣荣问：“可以。毕竟我们不在乎他，就当顺手做好事了。”

“我也觉得。”

母女俩约定好，万荣荣去了枕云巷，万舸戈去找白峰。

路上却收到他发来的消息，说临时有会儿，问她什么事，急不急。

万舸戈想了下，回到：“不急，就是问问柳老板喜欢什么，回个礼。”

回完消息，她刚要把手机放到一边，手机忽然疯了似的滴滴好几声。

万舸戈拿起来一看，两眼一黑。

该死的白峰是在群里发的消息，而她也是在群里回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