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万？

小万眨了眨眼，顿了好一会儿才回答：“请问柳老板在吗？”

“他在洗澡。”声音柔柔。

“啊……打扰了。”万舸戈说，“没什么要紧的事，晚点我再打吧。”

“好噢。”

万舸戈开的是免提，她挂了电话，看了一眼罗雨歇和李迹梦，一看那表情，就知道心里想的跟自己一样。

女朋友？

声音还挺好听。

“我觉得咱这事儿挺要紧。”罗雨歇先冒出来一句。

李迹梦年纪最小，说话大胆，“嘿嘿”一笑道：“没听见人家在洗澡，且要忙一阵子吧。”

万舸戈没接茬，看了眼时间，距离晚上12点还早呢，现在得先回复一下网友的热情讨论。

“我在群里发个红包吧。”

“我也要。”

“我也要我也要。”

三个人回运动馆里眯了一会儿，罗雨歇就去带操了，李迹梦去驾校那边盯着设计公司做一些LOGO上墙。

万舸戈刚要去幼儿园帮忙接小梧桐，接到了柳栖的电话。

距离她打过去时已经过去三个多小时了。

这期间，万舸戈有好几次都想给对方再打个电话，可被李迹梦那句话说的，又生怕耽误了人什么事似的，屡次作罢。

“忙完了？”她清清嗓子。

柳栖倒是开门见山，直接做了解释：“中午接你电话的是我一个姐姐，接完电话转头就忘了，刚才想起来告诉我。”

万舸戈却道：“你给我备注的‘小万’？”听起来跟下属似的。

“万舸戈。”柳栖像是看了眼屏幕，声音远了些，又问，“怎么了？”

“……没事，就是问问选教练的事情，你看我发的视频没？”

“抱歉，一直在忙，没顾得上看。”

“那你现在有空看看吗？我们都比较看重1号和4号，但是拿不定主意，想着请教下你这位专业的心理咨询师来着。”

“好，我等会给你回电话。”

挂了电话，万舸戈莫名松了一口气，总觉着对方是免提，那位什么姐姐也在听着似的，让她不免说话要注意许多，不像往常那般随意开玩笑。

等等？“我一个姐姐”？和我姐区别还是挺大的。

啧。没想到柳栖好这口。

万舸戈拿上电动车钥匙去接小梧桐了。这个点学校附近封路，开车根本到不了幼儿园旁边。

“亮晶晶”幼儿园门口。

万舸戈等了许久，都没见小梧桐的声音，问罗雨歇要了老师的电话，才发现小梧桐躲起来了，老师们正一起焦急地找。

“你们该第一时间告知家长吧？”

“抱歉抱歉，往常小梧桐躲一会儿就出来了，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

万舸戈打断老师，道：“我要进去跟你们一起找。”

万舸戈刚走到操场，就碰见从一个假树洞里钻出来的小梧桐，见到她先是一脸的错愕，才是“嘻嘻”笑着跑了过来。

“舸戈小姨，你怎么来了？”

“来接某个放学了还贪玩的小坏蛋。”万舸戈一把抱起她。

小梧桐不说话了，搂着脖子安安静静。

万舸戈被她贴得心里软乎，很想直接问问怎么了，又不好开口。

早已赶来的罗雨歇这会儿正在向班主任了解情况。

外头的一大一小就坐在秋千架上等着。

期间，柳栖的电话响了，万舸戈只说了句“有事，晚点给你回”就挂了，她能感觉到小梧桐现在的情绪和强烈，很需要陪伴，便索性暂时放下工作。

很快，罗雨歇出来了，眼睛通红，看着女儿欲言又止。

万舸戈心领神会，笑了笑说：“走，我们回家去煮火锅吃。”

小梧桐贴贴她的脸，软软点头。

到运动馆时，小梧桐一脸昏昏欲睡，俩大人对视一眼，决定让她先睡一会儿。罗雨歇抱着她到离间，很快就哄睡了。

“中午没睡，这孩子，闹脾气呢。”罗雨歇出来，叹气道。

“闹什么脾气？感觉好好的啊。”万舸戈朝里头看了看，跟着退了出来，俩人坐在窗边的茶几旁说话。

“老师建议找心理医生看看。”才说一句话，罗雨歇就掉起眼泪。是她平时太粗心大意了，觉得小梧桐乖巧听话，无论在家还是店里，多数时候安安静静画画，或者自己看小人书、玩积木，她只当自己生了个省心的天使宝宝，谁知道在幼儿园是另一种情况。

据班主任说，小梧桐在班里很少搭理其他小朋友，甚至在别人表现出来想要一同玩耍的意愿时会生闷气、大哭，偶尔还会推搡人。她生气的时候很难哄，还会有重复某一行为的表现，看起来有强迫症。

好在小梧桐极其聪明，老师们都喜欢她，也乐于哄她。

这些事儿，班主任从前或多或少地跟罗雨歇讲过，她都没太放在心上，总觉得小孩子到了四五岁这个阶段有点小叛逆是正常的。还有一个原因是，她只以为是老师夸大其词，明明自己在家看小梧桐还好，并没有像老师说的那样总爱生气不理人。

现在想想，她和郭恒帅太忙了，总把她放一边画画，纵使在生闷气也察觉不到，只以为小梧桐乖巧。

万舸戈给她递了张纸，劝解道：“别难过了，要不我问柳栖，他应该知道这属于哪种情况？”

罗雨歇瞬间眼睛亮了起来，重重点头。

嘟嘟。

这次电话被很快接了起来，是柳栖本人。

“建议两个都不选。”柳栖开门见山。

万舸戈倒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俩都不行？但现在不是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她把小梧桐的情况简单说了说，小心问道：“问题不大吧？”

“我没判断错的话，她应该是‘谱系自闭症’……”

万舸戈开的免提，对方刚说这一句话，罗雨歇听到“自闭症”这三个字就“呜呜”哭了起来，不由得埋怨柳栖：“别说这么严重吧？”

柳栖听到罗雨歇的哭声，连忙提高嗓门：“不严重不严重，你们在哪里，我过去说吧。”

罗雨歇这才止住哭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着万舸戈的话筒道：“你先简单跟我说下这个病的情况吧。”

柳栖便简单科普了下“谱系自闭症”。

原来这并非狭义上的“自闭症”，只和自闭症有20%的相似度，更准确来说，是一种儿童心理障碍，具体表现为孤独、高敏感、高智商和兴趣狭窄，不过要进行适当干预，否则对成长有影响，尤其是青春期阶段，很容易因为无法融入他人和无法自洽而产生负面极端情绪。

而所谓干预，就是引导孩子正确认识自己和接纳自己，并鼓励她做自己喜欢的事，在此基础上尝试和其他小朋友适当交往。

“需要进行心理咨询吗？”罗雨歇平复了心情，小心问道。

柳栖想了想说：“不用很专业的咨询，如果你们愿意，我可以跟她聊聊。”

罗雨歇瞬间开怀：“那谢谢你了。”

柳栖说没事，又叮嘱她：“家长一定要保持放松心态，尤其是在孩子面前。谱系自闭症的小孩高度敏感，很容易因为家长的不当表现而加重症状。”

罗雨歇连连点头应好。

小梧桐醒了，罗雨歇进去哄着起床。

万舸戈又问了问选教练的事情，怎么两个都不行？

柳栖解释道：“要是你想试试的话，两个都留下看看也行，如果要谨慎选择，我建议两个都不要，1号……等一下。”

万舸戈听见电话那边有个女人尖叫的声音，似乎是昨天接电话的女人，忙道：“你先忙。”但柳栖未应答，她就等了一会儿。

“不好意思。”柳栖回来，重新拿起电话，带着歉意笑了笑，“其实有个事要麻烦你。”

稀奇，柳栖会主动麻烦人了。

万舸戈瞬间心情大好：“你说。”

“这两天你要有空的话，能不能跟我一起带她去医院体检？”

“她？”

柳栖说了句“沈云，我一个姐姐”，然后将事情简单说了下。

万舸戈明白了，一口答应，不免又有些心疼柳栖，成长经历感觉很坎坷。原来这个叫“沈云”的女人，是柳栖从前在老家的邻居，大他六岁，算是从小一起长大。柳栖小时候被父亲家暴时，就常常躲在沈云家里养伤，对她十分感激。

沈云在24岁之前都是正常的，那一年，她结了婚，却嫁了个婚前一套婚后一面的酒鬼丈夫，对她非打即骂。在一次殴打中，沈云爬上了楼顶，追过来的丈夫又是对她拳打脚踢，却失足坠了楼，死了。

这件事对沈云刺激很大，患上了被害妄想症。

这件事也直接影响了时年十八岁的柳栖，高考完填志愿时选了心理学专业。

沈云是柳栖的第一位患者。

这么多年，沈云情况一直保持良好，能够正常生活，也有赖于柳栖。

沈云后来又嫁了人，只在两口子难免有些小摩擦时让她想起从前不好的回忆，会有一些情绪的小爆发。

这一次，不知两人有什么争执，沈云竟然独身跑到柳栖的城市。

柳栖联系了沈云的丈夫，原来是为着出去旅游的事情，拌了几句嘴，沈云就这么跑了出来。柳栖安慰对方，让姐姐在自己这里住几天，刚好带着去医院全面体检一下，过几天亲自送回。

这两天，柳栖先给她做了个全面的心理测试，还好。准备带沈云去医院体检，突然想起来有些项目自己不好跟着去，这才想到了万舸戈。

万舸戈听完心里发酸，怎么这么多可怜人。

她一口答应，却又说了句不经脑子的话：“原来你是为她当的心理咨询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