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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何处不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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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路上,随便拉住一个行人,问他宁邑在何方。

实际上,我确实也挣动着双腿,朝人声热闹处前行几步——

有人抱怨道:“又来一波官兵,这是今早第三回了吧?我这车都查了好几遍了,怎么前面还不叫放行,等日头再大点,我这些瓜果非给晒蔫了不可。”

另一人嘘声道:“你还不小声点,城里昨晚死人了,进出都得认画像呢?要我看凶手早逃走了,否则怎么会这么巧,路上死了个人......”

“那怎么办,一家子人都张嘴等着吃饭呢......”他叹口气,小声道:“你还是见得少,前几年城里死人了都往城外扔。你看这两边的林子了吧,不知道吃了多少人才长得这么好,城里的老爷不把人当人,我们这些老从这走的人都习惯了......那些人根本不是正常死的,官府从来不查,哼,查也是贼喊捉贼......这次这么卖力的查人,肯定是死了个贵人......”

“是呗,说还要搜林子呢......”

......

我慢慢收回踏出的脚,心尖上那点热意让风一吹,褪得干干净净。

不能出去。

我怔怔想。

我摇摇晃晃地向后退了十多步,直到再也听不见那些籍籍议论,才不再屏息凝神。

走不出的密林,相似的一颗颗古树,我置身其中,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彷徨地四处乱撞,无助有,绝望也有。

该去哪呢。四下幽静,我亦恍恍惚惚。

连日来的疲惫感裹挟着我,忽有些事事空、万事空之感。

我用颤抖的左手按住同样颤抖的右手,可按来按去,只不过叫它们抖得更厉害了些。我阴着脸,驻足片刻,干脆伸手往脸上扇了个重重的耳光。

自虐的疼痛压过了焦灼,奇异般的让我冷静下来。

如果是从前的我,摔倒了,摔疼了,也只是拍拍腿站起来而已。

我深吸口气,又缓慢呼出。

慢慢走就好了。

林子愈深,树木就愈发高大茂盛,我穿行其间,起初还能感受到太阳的温度,到后来,连日光也被层层枝叶遮蔽,洒在身上寻不到半分暖意。

我远远听到一声嘶叫。

是马。

伴随着接连不断的嘶鸣,还有□□撞击树干沉闷闷的响声,树叶哗啦啦的摇动。

我鬼使神差的循声走过去。

我保持一段安全距离,发现这马虽然不断踢踏着地面,但几乎是在原地打转,不时有不耐的喷鼻声响起,我想了想,凭感觉绕到马头的前方。

还没等我琢磨出来该怎么靠近它,它却突然安静下来,脚下哒哒哒的踩动频率骤减,转而将尾巴甩的呼呼生风。

大概是发现了我。

我尴尬的站住,轻咳一声,试探道:“我帮帮你,好吗?”

当然,它不会应答。

我纠结片刻,正打算要放弃溜走的时候,听见它挤出一声轻柔的鸣叫,让我嗅出某种示好的意味。

我咬咬牙,慢慢走近,要是它有什么异动,我绝对会瞬间跳起来就跑。不过并没有。

我在它的四条腿上摸来摸去,它也只是呼呼的喘气。

摸到左后蹄时,我恍然发现它不能跑动的原因——蹄子牢牢的卡进一块开裂的石头,有块尖锐的棱角磕进了蹄壁,随着它不间断的剧烈挣扎嵌得更深。

蹄缘被石头划出些细小的口子,我一抱上去,马就咴咴叫着缩脚。我左右开弓,才把这只不省心的蹄子拔出来,下意识笑道:“好了!”

空旷的林间,我一声大喊,马被吓了一跳,跳起来抽回了脚,我也吓了一跳,跳起来不知所措。

马哒哒地走了两圈,正当我以为它要离开的时候,它垂下头,用鼻吻亲昵地蹭我的侧脸,温热的鼻息呼在下巴上。细细的,痒痒的,提醒我这是个有血有肉,呼吸浅浅的活物。

感受到这点活气,明知道找到出路的机会还是渺茫,仍给予我无法言喻的慰藉。

我忍不住一笑,伸手抵在它热乎乎的长脖子上,纠结的愁绪倏然舒展。

得到我安慰似的抚摸,它顿了顿,忽然拼命向我挤来,高大的身躯在我掌心下微微颤抖,像是诉说着一路以来的恐惧与委屈。

我摸着它干枯粗糙的皮毛,能分辨出盖在毛发下凸出的胸肋,要不是这片林子中再不能有第二匹马,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它和成人英兄妹口中的那匹胖马联系到一起。

不知道它已经背着主人不间歇地逃窜了多久,又有多久没吃过谷草饮过溪水,才会快速消瘦下来。我捏了捏脸畔凹陷的颊肉,想起自己也是一天一夜滴水未进,颇有些同病相怜之感。

它腰侧纵横着几道交叠肿起的鞭伤,不难想象展子雄曾经用了多大的力气驱赶它离开。我手指仅是虚虚碰到一下,它就喷着气后退几步,不断拿头拱我的手。

我拍拍它的脑袋:“你倒是忠心,疼成这样也不肯走。

它闻言低低的哼哼两声,且当作应答。

我们俩像两只受惊的小兽一样依偎着舔舐了一会儿彼此心灵上的伤口,终于是我久未进食的胃囊先挣扎着表达了不满。

我用手挤压着咕咕作响的腹部,妄图给它点沉甸的错觉,很快便以失败而告终。

我苦涩的扯了扯嘴角,心里直犯嘀咕。

毕竟我不像身旁这位马兄,一低头就是饭。

我在这林子里,别说吃好,就是想要吃饱都不算个容易事。

我犹自发愁,那马却用咬住我的袖子,用力扯着我要走。

我几乎立刻就听见衣料不堪重负的发出一声轻响,为了不损失这件蔽体的衣裳,只好顺从的跟着它。

没多大会儿,它又站定不动。我不明所以的跟着站住,听见它很兴奋的咴咴大叫,又一通扑簌簌的树叶被撕扯的声音之后,把什么东西怼到我脸上。

我伸手摸了摸,从它嘴里掏出了个圆溜溜的东西,凑到鼻前,闻到股清淡的果香。

我惊诧它竟然颇通人性,主动找食物为我充饥,欣喜又感动,高兴道:“多谢你啦。”

“会不会有毒”的念头在我脑中一闪而过,但马上又想到“有东西不吃更是饿死,饱死总比饿死更舒服”,就不再犹豫,直接把果子扔进了嘴里。

这种果子个头很小,里面藏着根细细的芯,芯外多籽,滋味和我从前尝过的野果都不同,甘甜可口,回味略有酸涩。

我食髓知味,伸手抓住枝干又撸下一大把,一颗接一颗的吞进肚里,一直堆到喉咙口,饥渴不再,才意犹未尽的收手。

想了想,又连着枝条拧下几串,捆在腰间,留着饿了再吃。

我狼吞虎咽时,马就立在一旁安静的等候,我摘下果子喂到它嘴边,它也紧闭着嘴将我的手拱走,直到看我吃饱喝足,才又衔起我的袖子示意我继续赶路。

我被它牵着走了数步,才忽然咂摸出事情有点不对劲——倒像它是人,我则是只乖巧听话的爱宠。

这样一想,我面色就古怪起来,想笑又觉得有点丢人,憋来憋去,唇角抽动。

也就在这时,突兀的出现了淙淙水声,夹杂在草叶被踩踏发出的沙沙声里,细听时越发清晰。

我精神为之一振,简直是两眼放光。

要知道村落多是依水而建,如今找到了河,不但解决了饮水的难题,或许还能沿着河岸走出这片林子。

我欣喜若狂地搂住身旁的马,笑道:“多谢你!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你是我见过第一好的马,不,你聪明的不像一匹马!马兄,我以后叫你马兄好不好。”

我揽着它的脖子晃来晃去,突然碰到它背上凸起的什么东西,不禁“咦”了一声。

我细细摸索过去,摸出是个非常沉重的物什,被一圈绳索绑在马背上。

那绳索不是普通的麻绳,也不是皮绳,我用力扯了几下,觉出十分坚韧。

至于被绳索绑住的东西,我细究许久,虽然猜测是引来成人英兄妹争夺的棋盘,然而比之棋盘,实在更像个扁圆的铁疙瘩。

左右琢磨不出来,我轻易将其抛之脑后,策马上路了。

周身一冷下来,我就猜到夜幕四合,太阳落山了。

滔滔江水奔流而过,河畔比林内更冷。

我沿着林边挑了些干燥的树枝,撒上揣在怀里的棉花,折腾了许久,总算是生起了火。

有了火,身上暖和起来,又用浆果填饱了肚子,我无所事事,琢磨起那块铁疙瘩来。

铁疙瘩扁圆扁圆,上面刻着些纵横交错的线条,确实像个没配棋子的棋盘。

我托在手里来回摸索了几遍,除了十分沉重以外,也没觉出什么不一般的地方。

若说照这东西能练就绝世武功,那展子雄也不至于被成人英成人美一路追杀了。为这棋盘打生打死,属实有些不值当。

我如此想着,就要将棋盘放到地上,然而它异常笨重,我两只手端的酸软,一个不小心就让它滚到了地上,咕噜噜的从我脚边朝火堆滚去。

我急忙去够,又害怕被火燎到手,手指几次碰到棋盘也没能把它扒拉回来。眼看这样不行,我终于大起胆子,整个左手手掌都够到了棋盘,还没等我抱起来,手心忽然传来钻心剜骨的刺痛,我“啊”的大叫一声,顿时松开了手。

碰到棋盘的那只手紧接便如放入火炉中炙烤般滚烫,我以为是被火烧着了,连滚带爬的跑到河边就把手怼进冰凉的河水。不等我稍觉缓解,又变得寒凉刺骨,我用另一只好手一摸,这只手又好像在三九寒天里冰冻过一样冰冷。

没等我想清楚其中原委,左手又变得炽热,这次不仅手臂热起来,我浑身上下都跟着燥热。我嗬嗬喘息,用力扒着河岸的碎石,恨不得整个人都跳进河水中。没一会儿,又如坠冰窟,牙齿咯咯打颤,从骨缝里沁出冷痛来。

身上时热时冷,我夹在冰火两重天的缝隙中痛不欲生,忍不住在地上滚来滚去,疼到以头抢地。

天地翻转间,不知道是磕晕的,还是疼晕的,我终于昏了过去。

再有意识时,毛茸茸的、喷着吐息的马嘴近在脸前,我肠胃一阵翻绞,推开它伏地干呕不止。好在那附骨之疽的冷热交替已经消失,我除了倍感恶心之外,全身没有其他反常。

火堆早已燃作一堆冷烬,我抄起竹杖在其中来回拨弄,却没找到完整的棋盘,昏倒前还完整的铁疙瘩在火中变作片片铁劵,上面刻有细密的小字。

我随手拾起一片,随着刻痕逐字辨认,上面写着:“自知时日无几,偶遇巧匠,遂刻此事于玉上,将玉片与蛊虫封于铁碗中,盼有缘者得之。”

我精神为之振奋——原来这不是铁劵,而是玉片,我之所以冷热难耐大约也和放在其中的蛊虫脱离不了干系。当下又抓起其余的玉片,一一耐心辨出字迹。

“余少时立志游历四方,待及不惑,行至南疆,风景秀丽,林木葱然,非中原情态可拟。林中遇异人男女,善武,可以驱虫而用之。居林中数日,偶见一虫,身长不过毫厘,红首蓝尾,艳丽可爱。问之,答曰济于经络,利于学武。余实好之,趁其不备,取两尾远遁。此蛊钻皮而入,少顷如火炙冰冻,甚痛,时时发作,终不能忍。自知时日无几,偶遇巧匠,遂刻此事于玉上,将玉片与蛊虫封于铁碗中,遇火则裂,盼有缘者得之。”

读到这里,我只觉得进气多出气少,拿着玉片的两只手冰冰凉凉,不日就要殡天。

这哪里是什么“棋盘”,原来是个怪模怪样的铁碗。造这东西的人偷了蛊虫,害死自己不说,如今还要拉我做垫背。

我不死心的把那几枚玉片翻了又翻,确实只有这些内容,和一只钻进我体内的蛊虫,刚兴风作浪完,短暂的安定片刻。

想通其中关节并不难。

铁碗辗转数任主人,还没被勘透其中的秘密,无非是因为得到的人无不把它当作宝贝供起来。风吹不得,雨淋不得,自然就没机会让火烤一烤。到头来只有我中了招,倒霉至极,后悔无门。

涛声阵阵,重如雷响。我坐在地上,呆若木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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