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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老道士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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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老道士住了几天我才发现,他虽然摆摊摆的晚,起的却不晚,不但不晚,甚至相当早。

我原本只是为了显摆一下挣钱的本事才特意早起了一天,自从做了他的徒弟之后,天天都要早起,苦煞我也。

早起做什么呢?打五禽戏。

我本来以为,我目不视物,随便比划比划就算了。谁知道老道士轴的很,我看不见,他一点点就给我摆好姿势,卯足了力气要教会我。

把我整的苦不堪言之后,他才慢悠悠地带着我下山算卦。

老道士算卦没什么讲究,其实和我要饭差不多。他也是坐在街上,不过呢,比我多一张纸,上面写着大大两个字“算命”,到了街上,就在地上铺个布,捡个砖头压住“算命”,带着我席地而坐,就成了。

我很少以非乞丐的身份坐在街头,所以刚坐下的时候,我兴致勃勃问老道士:“师父,你平日里生意好不好,咱们能挣多少银子?”

老道士也不负我的期待,高深莫测道:“你看着就知道了。”

我于是聚精会神的听着来往的脚步声,总感觉下一秒就会有人站在摊前,求老道士算上一卦。

我没想到的是,老道士的生意远比我想象中还差。

作为一个瞎子,我看不见日头,要计算时间,自然有一套自己的方法。

比如要饭的时候,我就靠屁股来估计时间。

这话说来不雅,然而却很实用。

我的个子又瘦又小,屁股上当然也没什么肉,坐在地上,很是硌得慌,所以一天坐下来,往往得要让我的两瓣屁股轮流上岗。

当我的两瓣屁股像是碎成了四瓣屁股那样疼,我就知道上午已经过去了,该吃午饭了。

太阳大了,照在头上,热辣辣的,我的眼前也有了些发光的斑点,这是天很亮的时候才能看到的。

我想着怎么还不吃饭,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走过来,顿时就不觉得饿了。要是这会儿有人来找老道士算一卦,我就算再饿三天也能坐住。

几息之后,我听见有人问道:“菜怎么买?”

我更饿了。

.......

我能听出来隔壁的豆角大娘嘴里含着食物,嘟嘟囔囔的回话。我甚至能想象到肉丝卡在她的牙缝里,被她用舌头顶来顶去,因为我闻到一股隐秘的肉香,正从他们说话的方向慢慢飘过来。

我很希望那肉能跳进我嘴里,因为我的牙很齐,不会塞肉。当然,也可能因为我只吃过一次肉。

我一生中唯一一次吃肉还是在丐帮里,有人捉到一只野山鸡,我当然也分到一小条胸脯肉。

那天晚上,就有人抱怨鸡肉塞牙,另一人问道:“我怎么没有塞牙?”其他人嘲笑他:“你吃肉嚼也不嚼,当然不塞牙。”

听着他们打闹,我在一片漆黑中,用舌头吮着牙齿,慢慢的用手指摸索我的牙缝,企图能抠出来一小丝肉。

那一小条鸡肉,我吃的很小心,很仔细,可是也没有肉卡在我的牙缝里。

这会儿闻到肉味,我才发觉鸡肉的味道已经深深刻进我的脑海里,我馋的不行,借着脑子里鸡肉的味道,和现实中闻到的肉香,一个劲儿的咽口水。

老道士大约是听见了我嗓子里不断响起的“咕嘟”声,问我渴不渴,说着递给我一个葫芦。

晒了一上午,我不但饿,也很渴,我一边恼恨他竟然不告诉我有水喝,一边接过来喝了一口,刚入口就差点喷出来。

辣的,是酒。

之所以没有喷出来,是因为老道士及时捂住了我的嘴。他不是心疼我,而是心疼他的酒。

我后来才知道,因为买了香,所以他在给人算卦之前,都没钱买酒。

酒虽然不好喝,但勉强也能解渴。但是我的胃,在喝了酒之后,逐渐有些不舒服起来,又酸又涨。

我用左屁股坐了一会儿,又用右屁股坐了一会儿,实在难受,才拽拽老道士的袖子。

我央求道:“师父,咱们吃点东西吧,我肚子饿的受不了了。”

老道士“嗯”了一声。我也是后来发现,他只要是想事情或者很为难的时候,就会“嗯”这么一声。

他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过了一会儿,我的手里被塞进一小块饼。

老道士除了给我塞了一块饼,什么话都没说,我却能从我俩摆摊这一上午惨淡的光景,窥见这块饼有多么的来之不易。所以吃的时候,我很小心。

我用一只手捏着饼,一只手接饼渣,但其实我吃饼不掉渣,因为我用牙齿啃下一小块饼之后,会先用我的嘴唇裹住被我咬开的缺口。这样渣子不会掉出来。

饼吃进嘴里,我也很小心,用我的牙齿和舌头一点点的把饼碾碎,然后再很不舍的咽下去。

这样吃的优点是饼会很香,缺点是在把饼磨碎的时候会分泌许多唾液,所以我虽然吃上了东西,嗓子里的“咕嘟”声非但没有减小,反而更大了。

我一开始以为老道士不饿,但是渐渐我发现,每次我咽饼时发出“咕嘟”一声,他就要摩挲一下酒葫芦,手和葫芦摩擦,发出“刷”的一声。

我每“咕嘟”一声,都能听见“刷”的一声。吃到饼子的一半时,我实在忍不住了,于是说:“师父,我吃饱了,给你吃吧。”

老道士那边又传来“刷”的一声,他说道:“你吃吧,为师不饿。”

拜师的第一天,我们师徒俩就穷的吃不上饭,算卦的收益呢,比当乞丐要到的钱还不如。

所以我一边吃饼,一边认真思考拜师究竟是不是个正确的选择,也就是在这会儿,老道士的一句“为师不饿”打动了我。

我心里清楚他是舍不得吃饼,感动之下,我也打算不吃了,省给老道士饿的受不了的时候再吃。

但我又禁不住吃饼的诱惑。

想来想去,我不再明目张胆地吃饼,而是每过一会儿就把饼拿出来,咬掉小小的一块。

我在嚼饼的时候也不再细细品味,而是嚼几下就咽进肚子里。

老道士也不再是听见我发出“咕嘟”声就摸葫芦,他后来偶尔才摸一下。

就这样我又吃了剩下的饼的一半,这下我无论如何也不舍得吃了。

我把饼又递给老道士,他又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大约是又把饼包了起来。

怀着吃饼的愧疚感,我向老天爷祈祷能让老道士在接下来这半天里算上卦,就算只挣两三个铜板,我也认了。

然而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一直到我碎了四瓣的屁股像碎成了八瓣一样痛,也没有人来找老道士算上一卦。

我实在屁股痛,像条泥鳅一样来回扭动,老道士和我坐了一样多的时间,却仍能老神在在的坐在地上。

起码我没有听见他发出坐立不安的声音。

我的眼前又回归为一片安静的黑暗,听着周围那些摆摊的人已经开始收拾摊位,我也归心似箭,对老道士说道:“师父,回去之后,我们摘点野果子吃吧。”

老道士点点头。

我之所以看不见,还能猜到老道士点头,是因为我说完话后,老道士没有立刻说话,过一会儿之后,才像是刚反应过来一样连说了两个“好”,带着一种欲盖弥彰的愧疚,摸了摸我的脑袋,又掏出最后的一点小饼,让我吃。

我倒没觉得有什么,正如同我先前说的那样,生成瞎子并不是什么可怜事,瞎子做乞丐是很吃香的,至于瞎子算卦吃不吃香......

大不了不吃香的话,我仍然回去做乞丐好了。

不过我感觉到老道士很介意我做乞丐,虽然有心安慰他,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又坐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师父,咱们也走吧。”

老道士道:“嗯,再等一会儿吧。”

于是我又等了一会儿,一直呆到身上有些冷了,也没见老道士有收摊的意思。

我忍不住想,老道士为什么能忍着不动坐这么久呢?

坐在地上,屁股里的骨头是一定很硌的。

所以我猜,老道士的手虽然很干枯,然而屁股一定是又大又肥,不然他怎么能坐得住呢?

这样想着,我又重新扬起了希望,不说定有的人就喜欢晚上算卦呢?老道士的生意不该这么冷落,毕竟一个吃不饱饭的人,屁股是不可能又大又肥的。

又过了一会儿,我把剩下的饼吃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只能听见呼呼的风声,再也听不见人或者车路过的声音,即使我看不见,也知道这会儿是绝对绝对不会再有人来算卦了。

老道士终于肯发话了:“性一,走吧,回去吧。”

我们站起来,老道士折上“算命”纸,又把垫在地上的布收起来叠好。

我站在一旁,能走了,却一点开心的感觉也没有,只想快点回到道观躺下。

老道士却说:“性一,我们先不回去,买点东西再走。”

我虽然不情愿,但是对买东西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希望能买个馒头什么的,填填肚子。

我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算是答应了。

我因为看不清道,总喜欢猫着腰,贴着墙根走,这样一是不容易摔跤,二是就算摔了也不会很痛。

这一次,我又习惯性往墙根摸索的时候,老道士扯了我一把,板着我调转了一个方向,我干脆揪着他的袖子往前走。

路很长,很累。

我的希望又落空了,不知道老道士带我走到什么摊位,我用鼻子一闻就知道,不是什么能吃的东西。

老道士伸出手,大约是在摊位上挑挑拣拣。我的手仍然攥着他的衣袖,坠着他的胳膊,让他挑东西时不那么方便。

我不明白,他既然有钱买东西,却不肯先解决肚子饿这一等一的大事。

挑完了,老道士付了钱,拉着我走了几步,叫我坐下。

我也不跟他客气,心说坐下就坐下,你不要我了最好,我还回去当乞丐,至少不至于饿肚子。

老道士拿起我的脚,拿了块布在脚上抹来抹去。

我感觉不对,伸手去摸,发现那布竟然就是被我扯了一路的袖子,连忙叫到:“别擦了,一会儿还要走呢,擦不干净的!”

老道士又擦了几下,端着我的两只脚各自一伸一放,笑道:“这不就擦干净了。”

我忽然有种奇妙的预感。

我站起来,在地上跺了跺脚,没忍住“咦”了一声。

千真万确。

我保证,我的脚上有一双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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